第七章 火中取栗
()大夫人知道他說的在理,卻又不忍心兒子失望,說:「他都十七歲了,自個兒屋裡兩丫鬟他都沒碰過,可見不是個亂來的。曼華定是很得他的心,他才會這麼在意。你就忍心讓他失望?」「家裡大把丫鬟,你儘管給他挑個稱心的,唯獨這曼華不行。一是名聲不好聽,二是我怕三弟正好趁機鬧事。」阮弘語重心長地說,「你昨晚也看到,三弟咄咄逼人。軒兒又不知好歹。若是他們因為曼華起了糾紛,我怕……軒兒吃虧呀。」想到昨晚阮弛的話,大夫人又是害怕又是生氣,說:「我真想不明白,老爺你堂常正三品,怎麼就怕起這個庶出的弟弟?由著他威脅軒兒。」「夫人,你不知道,他不是威脅軒兒,他是拿軒兒威脅我跟母親。你也別擔心,我會打點同僚,讓他們給他派個外任。」阮弘連說邊走進裡間,把官服脫下來,換上直裰。「那軒兒呢?」大夫人跟了進來問。「讓他在祠堂跪一宿,好好反省一下。」大夫人心疼地說:「那兩丫頭跪一會兒你就心疼,咱們兒子你就不心疼?」「那能一樣嗎?軒兒是咱們阮家的長子長孫,未來一大家子都得依靠他,他若是這般冒冒失失,如何在京城立足?」阮弘理理直裰的袖子說,「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夫人,你心疼,也得忍忍。我去給母親請安了,屋外跪著兩丫頭打發她們回去,都是快成年的姑娘,人來人往太難看了。」說罷,大步走了。大夫人一個人坐在偏廳里,生了一會兒悶氣,這才吩咐:「讓四姑娘和五姑娘回去,抄十遍《女誡》明天交上來,再請個郎中給兩個姑娘瞧瞧。」再怎麼遷怒,面子上的事情還是得做。寶珍出去,把大夫人話說了一遍。四姑娘端端正正地朝屋裡磕了一個頭。阮碧不想磕頭,直接站了起來,帶著秀芝走出大夫人的院子。秋蘭扶著四姑娘走在後面,邊走邊說:「姑娘,早就跟你說了,不要多管閑事,這下好了,夫人生氣不說,額頭還破了,要是留了疤可怎麼辦?」四姑娘說:「那也沒有辦法。」秋蘭繼續唧唧歪歪:「再說,要幫也要看什麼人嗎?人家半點情也不理,連聲謝都沒有,倒搞得姑娘熱臉貼人家冷屁股……」阮碧聽的失笑,忍不住回頭說:「秋蘭,你以為你們姑娘是在幫我?」秋蘭回頭瞅她一眼,推推四姑娘說:「姑娘你看,多不值得。」阮碧頓住腳步,回過身說:「我告訴你,要說謝,也是你們姑娘謝我,這話你自然是不懂,可是你們姑娘卻是心知肚明。」四姑娘渾身一震,抬頭非常認真地看著阮碧。阮碧迎著她的視線,不避不閃。旁邊的秋蘭和秀芝看著打眼神官司的這兩人,都愣住了。一會兒,四姑娘垂下眼眸,說:「五妹妹說的話,我一句也沒有聽明白,我做事,但憑良心,隨便妹妹怎麼想了。秋蘭,先扶我去看一下林姨娘。」說罷,另取了一條路。阮碧看著她弱柳扶風般地遠去,不由地微微羨慕,人家好歹有娘有弟,有依靠也有期盼。若是自己也有這兩樣,定然也會跟她一樣,耍點手段,為兄弟搏一個未來。可是什麼自己也沒有,無財無勢,無依無靠。正傷感,只見二夫人帶著丫鬟過來。阮碧忙曲膝行禮:「嬸嬸好。」二夫人扶起她,看到她半側臉腫起老高,驚愕地問:「這是怎麼了?」阮碧眼眶微紅,說:「嬸嬸……就別問了。」「方才我也聽說了一點,做兄長的,對妹妹大出打手,當真……是聞所未聞。」二夫人拉起阮碧的手,「來,到嬸嬸的屋子裡小坐一會兒,有什麼委曲儘管跟嬸嬸說。」她忽如其來的熱情雖然有點詭異,卻正合阮碧的心意。阮碧點點頭,隨著她到二房的院子。院子名字叫「芳景」,大概取自「芳景宜留連」,又或是「一庭芳景」的意思。一進門,映入眼帘的是一株百年白果樹,枝繁葉茂,蓊蓊鬱郁,剛剛結了果子,一點點白色點綴在樹葉之間,打眼一眼好象滿天星晨。二夫人先讓小丫鬟帶她到東廂房三姑娘的屋子裡洗臉梳發,然後再請她到正房的花廳坐著,吩咐小丫鬟:「給五姑娘泡一杯萬春銀葉。」又轉身對阮碧說:「這萬春銀葉是今年新制的,成色比往年的都好。」阮碧和大多數現代人一樣,喝咖啡喝飲料喝果汁,就是不怎麼喝茶,但是光聽這名字,也知道是十分高檔的茶。果然小丫鬟還沒有送進來,先有一股清香飄來,及待到手裡,鼻端那是清香縈繞不絕,再看杯里,深綠色的葉片根根分明,泛著一點點銀光,不負其名。二夫人又吩咐大丫鬟銀杏說:「你也帶秀芝下去喝杯茶。」銀杏知道她們有話要說,連忙拉著秀芝下去。二夫人把茶杯擱在桌几上,先嘆口氣,憐愛地說:「我也知道你往素的日子……只是你倒底是寄在……他們名下,有些話我也不好說,免得她以為我有什麼想法。你的委曲便是不說,我也明白,真真是苦了你。」阮碧紅了眼圈,說:「有嬸嬸這番話,我心裡好受多了。」「這一回又是為什麼?都闖到你房裡打人。」「許是為了那個曼華。」阮碧也不瞞她,將在荷塘邊遇到阮家軒拉著曼華糾纏不休的事情說了出來。二夫人恍然大悟,說:「怪不得方才老夫人叫我過去,說要讓曼華搭我們郭家的商船回揚州父母身邊,我只當是昨晚陰差陽錯,老夫人怕曼華觸目傷情。」原來老夫人要把曼華送走,那就怪不得阮家軒發起癲,看來他對曼華還是用了心的。只是他的性格如此魯莽暴戾,不是做大事的料。阮府真要交到他手裡,前景堪憂。阮碧握著茶杯,腦海里快速地轉動著。這時,小丫鬟在門外稟告:「二夫人,五姑娘屋子裡來了,說是大夫人給她請的郎中正候著她。」阮碧把茶杯擱在桌几上,說:「嬸嬸,我回去了。」二夫人說:「有空多點過來坐坐,跟我說說話也可以,跟三丫頭一起做做針線也可以。」「是,嬸嬸。」阮碧帶著秀芝回到蓼園東廂房,管事媳婦帶著郎中已經在廳里候著了,還是上回那個年輕郎中,記得他姓徐。徐郎中看看她的臉說:「並無大礙,我開點消腫的藥膏外抹就好了。」「謝謝徐郎中。」看管事媳婦在跟秀芝說著話,阮碧又低聲添了一句,「上回的。」上回她明明沒有中毒,這個徐郎中卻說她中毒,分明是猜到她處境不好,有心幫她一把。徐郎中瞅她一眼,說:「看病醫治,是小可本份,姑娘不必言謝。只是姑娘前一陣子身子虧損嚴重,特別是脾虛胃寒,若再不好好調理,怕是要成頑疾了。」阮碧心裡也清楚,這具身體體質很弱,最有力的證據就是她都是十三歲了,還沒有來癸水。不過呢,在如今的處境下,這倒也不是什麼壞事。徐郎中留下現成的膏藥,管事媳婦領著他走了。秀芝幫阮碧抹了一層膏藥,怕藥效不夠,又抹了一層,說:「姑娘要不要去床上歇會兒?」「不了,我想去花園裡轉轉。」「好,我陪姑娘一起去。」「不用了,秀水陪我一起去。」阮碧看著門邊站著的秀水,她的眼神明顯閃躲了一下。秀芝雖然納悶,卻也沒有說什麼,只叮囑秀水要照看好阮碧。出蓼園,不走抄手游廊,直接沿著花間小徑慢慢走著。一盞茶功夫,就走到昨晚秀水沖她招手的地方。阮碧停下腳步,放眼望過去,一目了然,雖然假山擋住部分視線,但若是假山後站著的是熟悉的人,還是能一眼認出的。秀水大概明白了,臉色微白,先心虛地開口了:「姑娘怎麼不走了?」「秀水,為什麼?」「姑娘,什麼……為什麼,我不懂……」阮碧慢條斯理地說:「你懂的,你清楚,我也清楚。昨晚我已經叫你不要出聲,你還是故意大聲地嚷出來,驚動大少爺和曼華,讓他知道我在附近。今天你又通過曼雲告訴老夫人昨晚的事情。,為什麼?」秀水垂下眼眸,只是不說話。「好,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阮碧又說,「即使你不說,其實我也知道,你不喜歡曼華,你忌恨曼華,你應該是早知道曼華跟大少爺有往來的。對了,你喜歡大少爺……」秀水脫口而出:「不是,我沒有喜歡大少爺。」她只否認了這句,那就說明其他都是正確的。阮碧點點頭說:「我說錯了,是曼雲喜歡大少爺,你是為了她。」秀水吃驚地看著她。「姑娘,你怎麼知道的?」阮碧淡淡地說:「我就是知道。」其實她是猜的,老夫人是個精明的老太太,凡事都有謀划的。她身邊現在就只有兩個大丫鬟,一個曼雲十六歲,一個曼華十七歲,都是正當年齡,相貌姣好。曼華溫柔多情,嬌生慣養,是來消磨阮馳男兒意氣的。曼華穩重大氣,進退有禮,很有可能就是給未來的家主阮家軒培養的。秀水的反應證明她猜的沒錯,而且老夫人可能跟曼雲說過,所以秀水才會這麼上心。「秀水,我說,我要是告訴大少爺,是你告訴曼雲,曼雲再告訴老夫人,你說,他還會要曼雲嗎?」大少爺的脾氣,秀水剛剛見識過,渾身一個抖嗦,顫聲說:「姑娘,你不會這麼做?」「我會這麼做的。除非……」阮碧慢慢地說,「有人能打消我的念頭。」「那怎麼才能打消姑娘的念頭?」阮碧笑了笑,說:「曼雲知道。」(推薦票的有木有啊,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