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出水芙蓉
令小小的蕭復遠非常鬱悶的是,明明是自己先出生,卻被比他晚出生的蕭復慧稱王稱霸許多年。宮人們最近總在傳是母妃把自己的生辰改的比蕭復慧晚了一刻鐘。他今天就來找母妃問個明白。
「母妃,你為什麼要讓我當弟弟?」蕭復遠紅著眼眶,小小的包子臉上滿是淚痕。顏婉聽著他的小奶音兒,心都化啦。擦去他臉上的淚痕,輕聲安慰:「誰說的呀,你就是比姐姐晚出生一刻鐘呀!」
「不,是姐姐出生的晚。」
「不,是你出生的晚。」
「不!是姐姐。」「你都說了,復慧是你姐姐。」
蕭復遠嘴巴一撇,眼睛里又蓄滿淚水,「母妃不愛我……」
「怎麼哭了?」蕭寧琅剛進來就聽見蕭復遠的抽泣。
「哥哥……哥哥抱!」蕭復遠看著院子里的蕭復慶,邁開小短腿跑出去。蕭復慶已然是翩翩少年,張開雙臂就把他抱了起來,走進屋裡,「母妃,復遠是怎麼了?」
沒等顏婉開口,蕭復遠自己就忍不住,「我才是哥哥,復慧是妹妹。」
蕭復慶哭笑不得,「你比復慧晚,我親眼看見的。」
「真的嗎?」「當然了,哥哥還能騙你嗎?」
「哥哥說的……好吧!我要哥哥陪我去玩!父皇……」蕭復遠怯怯地看著蕭寧琅。
「去吧去吧!」蕭寧琅看著他們,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蕭寧玖,好像也是這麼依賴自己的。
「琅哥哥,復慶真是把他倆吃的死死的,復遠復慧聽極了他的話。」顏婉笑著說,她其實心裡挺高興的。
蕭寧琅颳了一下她的鼻子,「傻婉兒,所以我說你讓復慧當姐姐也沒有必要了,反正有復慶護著,他們二人定無憂。」
顏婉吐了吐舌頭,「那你可有好好栽培復慶?」
「怎麼沒有?復慶如今文能批奏摺,武能上陣殺敵,等他在長几年,我就傳位給他,咱倆就隱退,做一對平凡夫妻。」
顏婉看著蕭寧琅俊美無儔的臉龐,在他唇角印上一吻,「琅哥哥,此生有幸遇上你。」
蕭寧琅雙指撫過嘴唇,「婉兒,想不想再生一個?」「啊?」顏婉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在他懷裡了……
但等蕭復遠九歲的時候,還是賭氣離宮出走了。十六歲的蕭復慶出宮找他,最後在靈緹找到的他。蕭復慶本來不知道蕭復遠腳程怎麼這麼快,後來找到他時才知道,他是被仙翎派接過來的。仙翎派自從上次一敗就不再接外家刺殺生意了,專心休養生息,這幾年倒也壯大了許多。
「哥,坐過來吃。」蕭復遠嘴裡塞滿東西,含糊不清的說。
蕭復慶心裡嘆了口氣,心想自己這個傻弟弟是多久沒吃飽過才這般狼吞虎咽。面上還是客氣地對主位的東方裕說:「仙翎派掌門,復遠此次貿然出行全憑仙翎派接應,小王感激不盡,但父皇母妃思念得緊,還請讓小王帶回復遠,有個交代。」
東方裕本來也沒想刁難,只是看他獨自一人出宮,心裡不放心,接他來山莊玩玩。那人一回宮就生了孩子,後來幾次寫信給嫂子,仙翎派或東方軌或東方芙總是有事,不得前去,再說自己也沒臉去……
東方裕打量了打量蕭復慶,「奕王殿下?你是她所生?她當年,還沒有這麼大的兒子吧?」
「不是親生,勝似親生。」蕭復慶從他的話里,大概知道當年他們三人之間的關係。
「哦!我知道了。」東方裕喝了杯酒,舉杯邀請,「坐下坐下,來一杯!」
「哥,不急著走,坐下來吃吧!叔叔是好人。」
蕭復慶心裡無奈,沒有辦法坐下喝了幾杯。當天晚上東方裕把他們安排在了西苑,蕭復慶的房間就挨著蕭復遠的房間。
戌時,蕭復遠吃撐了睡不著,獨自出門卻迷了路,蕭復慶本來睡眠就不深,聽見些動靜再去隔壁房間時已經不見人,也出門去找。
仙翎派的本家山莊按陣法所建,二人在梨花陣里走了幾番,均沒有遇見對方。還是蕭復慶先看到蕭復遠,忙走過去查看,「怎麼迷路了?傷著沒?」
「哥……」蕭復遠支支吾吾說不出來,眼神閃躲似有心事。
「怎麼了?」話剛出口,就看見一襲白衣的東方裕走過來,「山莊處處機關,不能亂闖,復遠,跟我走吧。」
蕭復遠剛拉著東方裕的手,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哥,我的腰牌……在前面……」
東方裕心裡瞭然,再看看蕭復慶,堂堂奕王,一表人才,如果真的……自己也能……這樣想著,也催促道:「去去去,給你弟拿腰牌。」
蕭復慶起身往前走,忽然覺得不對勁,再往後看二人都沒了蹤影。心裡不禁覺得奇怪,只想著是陣法變幻無窮,讓人眼花繚亂。
再往前走,聽見水聲潺潺,又看見雲霧繚繞,書中曾寫地中溫水,可冒白煙,想來就是這溫泉了。
拂過眼前梨花,待看清此時景象,蕭復慶急忙轉過身去,臉頰紅透。
原來溫泉中,是少女出浴,蕭復慶雖然沒怎麼仔細看,還是看到一二,才是十六歲的少年,哪裡見過……
背後的少女開口,嗓音如出谷黃鸝:「何人?」蕭復慶結結巴巴地說:「在下蕭復慶,誤闖,誤看,姑娘萬勿見見見怪。」說著感覺鼻子一酸,兩行鼻血流了下來。蕭復慶用袖子一擦,血腥味更大了。
少女已經穿好衣服,「你流鼻血了?」
「你你你怎麼知道?」
她輕笑,「你既無傷口,血腥味又是後來傳來的,不就是流鼻血嗎?」她拉著蕭復慶坐在泉邊的石頭上,讓他仰起頭。
蕭復慶看見她的下巴,她的脖子,她的鎖骨,鼻血流的更厲害了,連忙閉上了眼睛,心裡連著背起禮法。少女捧起些泉水,向他的額頭輕輕拍打。
「你姓蕭?可是皇室中人?剛才那小子是你弟弟?」頭頂那人開口。
「是。」原來複遠跑到這兒了,伸手脫掉罩衫,少女拍拍他的肩,「只不過他被我呵斥回去了,哈哈,哎,你脫衣服幹嘛?」卻見他遞過來,「冷,你穿上些。」
「你知道我是誰嗎?」少女接過,輕笑出聲。
蕭復慶沉默了一會兒,「若姑娘讓我負責,我不會不認賬的。」
「哈,煙霧繚繞,你又沒看到些什麼,我都不在意你何必糾結?抬頭。」少女挑起他的下巴,往嘴巴裡面放了些粉末,「你不怕我毒死你?」
「咳咳,若是毒死了也是我報應。」少女又笑出聲,「你這人真是有趣。」
又摸了摸自己臉頰,「你總閉著眼幹嘛?我長得難看嗎?」
「不,不難看。」
「那你睜開眼。」「你把衣服穿上了嗎?」「穿上了,你快睜眼。」
蕭復慶剛才沒敢多看,如今定睛,更覺美貌,眉若遠黛,面帶緋色,笑顏如花,蕭復慶心跳的厲害,捂著心口大口大口喘氣。
「怎麼了,難道你對天駁粉不應?」正欲扒開他胸口衣物,蕭復慶愕然,一把按住,「姑姑姑娘,乾乾幹嘛?」
「看看看你起疹子沒。你裝結巴幹嘛?」
在朝中激昂慷慨,奏摺上揮墨成兵,偏偏此時此刻就結巴了,看來真是對那藥粉不應。又或是今天夜色太迷人了……
戒備鬆懈,該罰。不知為何,心裡有些莫名的失落,聲音也不自覺地低了下來,感覺有些累了。
「我沒事。許是太累了,也都半夜了,我該回去了。」蕭復慶鎮定了一點,拿起池邊的腰牌準備離去。
「我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呢。」
「我知道,東方芙,芙姑娘。」
「你怎麼知道?」
「猜的。」在東方家行動自如還這般無拘無束天真爛漫,也只東方家獨女,東方芙一人。
「你再說一遍你的名字。」
「蕭復慶。」
東方芙看著他的眼睛,眼裡儘是清澈,看的蕭復慶心裡不舒服,那清澈的眸光彷彿那冒著熱氣的泉水,在他的心上流淌開來。
蕭復慶雖然性情溫和,不與人為敵,但也頗有些手段,儘管比他父皇還差點,但有其父必有其子,再過幾年,他還是會成長為心機深沉不露聲色不顯山水的帝王,再和這般無邪比起來,反倒有些自殘形愧。
「好,我記住了,從那裡,」她指著來時的老梨花樹,「你向前走五步,看見一棵大樹往右拐一步,再向前走五步,看見大樹在往左走兩步……」東方芙說起陣法,神采飛揚,「記住沒?」
「好,姑娘也早些歇息吧!」蕭復慶衣袖輕揮,施了一禮,轉身離去。
「蕭復慶。」
「何事?」
「無事……」
再走幾步。「蕭復慶。」
「何事?」「……無事……」
「蕭復慶!」
「姑娘再不說我就不回頭了。」
東方芙乾乾笑了幾聲,「你別說在這裡見過我。」
「放心,事關姑娘清譽,在下自不會亂說。」蕭復慶這般說著。
第二日東方裕有事出去,東方芙招待客人,請他們坐下吃飯。
「嫂子!」蕭復遠甜甜地叫著。他眉眼彎彎,不見東方芙面色沉沉。蕭復慶趕緊捂住了他的嘴,輕聲呵斥:「誰教你這些?」
少見哥哥肅色,蕭復遠眼眶又紅了,嘴巴嘟起,顫抖著聲:「哥,哥,……」抓著他衣袖不停晃動,蕭復慶心一軟,也不再板著臉,嘆了口氣對東方芙愧然說:「芙姑娘,不是我說的!昨晚……」
東方芙把碗筷一摔,面容寧靜,「奕王殿下還想讓多少人知道?」
「對不起…」
「我吃飽了,二位請便。」說完就起身離開,偌大的房間只剩他倆,蕭復慶扶額,不知道該說什麼。
「哥,姐姐生氣了。」
「我也要生氣了,復遠!誰教你叫她…叫她……」蕭復慶咬著牙,蕭復遠撇撇嘴,「是東方叔叔,他不讓我去找你,說以後還會有個嫂子疼我…哥,他騙我……」
「傻小子啊!」蕭復慶哭笑不得,撫了撫他的包子髮髻,「下午咱就走吧,別招人煩了。」
下午金輝燦爛時分,蕭復慶和蕭復遠跨出山莊大門,卻不見東方芙身影,他心裡嘆了口氣,告別東方裕之後就離開。沒看到樓閣上的那一抹白色,和眷戀的目光。
東方芙第一次進皇宮的時候,是以民間游醫的身份,為蕭復慶診治。大總管帶著她,穿過重重疊疊的廊閣,終於到了皇帝的寢宮。
門開了,大總管一伸手,做出個請的手勢。東方芙沉默了一下,才跨了進去。
寢宮內有龍涎香的味道,和草藥的味道混雜在一起,讓東方芙分不清,是哪種草藥,治什麼病。
終於,床上的人開口:「還不過來?」
他的聲音,在五年後更加低沉,讓人聽不出來他的喜怒。
「是。」
這聲回答……蕭復慶眼皮微抬,可也想不起來是誰。等到她走進才看清,「芙姑娘?」
東方芙看到他臉上的驚喜一閃而過,「是,民女為您診治。」
她的纖纖玉手伸出去,準備探上他的脈搏,卻被他反手扼住手腕,「你治不好的,別白費力氣了。」
手腕上傳來痛感,她的眉毛皺了皺,蕭復慶這才感覺到不妥,連忙放開手。
「陛下不讓民女診脈,怎知好不了?」
蕭復慶低笑,「我自己給自己下的葯,你能治得好嗎?」
眸中似是波瀾壯闊,又好像平靜如水。
東方芙不懂,「為何?」
「我……」蕭復慶不願意騙她,可也開不了口。「陛下既有難言之隱,也不必向我說了。既然陛下沒有大礙,那民女就告退了。」
「三日後,我就要大婚了。」身後傳來他的回答。
「恭喜陛下。民女聽說衛國公府的嫡女品貌端莊,性情溫柔,和陛下…」
「可我不喜歡她。」
所以給自己下毒推遲婚期嘛?東方芙不懂朝堂鬥爭,只當他任性,「陛下不該這麼做,也不該對我說這些…」
「五年前我生病了,母妃對我說,我是有喜歡的人了。你知道是誰嗎?」
東方芙閉上眼睛,「不知。」既然是曇花一現,何必執迷不悟?不如揮手告別,都得自在。
「你嫁人了嗎?」
「是,已經定親。」
「何人?」
「門下侍郎,任鈞。」
任均啊!就是那個救過父皇的老大,後來被大理寺卿任大人認回族譜的任均啊…還真的動不得呢…
蕭復慶躺回去,把胳膊放在眼睛上,「原來是他。」又沉默了好大一會兒,「你回去吧。朕會解毒的。」
東方芙回到侍郎府,就看見正堂里的任鈞,他抿了口茶,「阿芙,還好嗎?」
「好。」
「你多和我說些話嘛!」任鈞放下茶。
東方芙微怔,「我不常與你說話嗎?」
記憶里,好像,這幾年,自己的身邊一直有他,難道說的話還不夠多嗎?
「你還念著他嗎?」
「我已經和你訂婚了……」東方芙和他的視線交錯著,毫不示弱。
「阿芙,我知道,往後還有一輩子,你都是我的。」
任鈞撫上她的臉頰,光滑如嬰兒,和她離得這麼近,能聞得見她身上的草藥味。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東方芙不知道說些什麼。
「你有一天若是負我……我就無路可走了。」東方芙的睫毛蓋住了眼眸,所有的情緒像是被隱藏,卻又噴薄欲出。
「放心。」
他只說兩個字,卻讓東方芙感覺抓住了浮木,深海的日子不見天日,如今的陽光正好融化堅冰。
一如他所說,東方芙確實安心,一輩子。不過路上彎彎曲曲,還要走路的人才知曉。
耶耶耶完了完了
還想看誰的番外可以跟我說一下
我如果還能記得並且拓展的話給你們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