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5章 終章 籠中之鳥（10）

從兩年前開始，他一直在斷斷續續地生病，從小病變成大病。可是，那些御醫們，卻是束手無策，只能儘力想法子，緩解他的病痛。卻根治不了他的病，他經常會咳嗽，會咳得不停，甚至有時候咳出血來。身子也是越來越虛弱，沈憐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這就是他的命吧，她也曾經試圖，想要暗中醫治他的病。可是，只能改善他的身體，讓他好受一些，卻根治不了他的病。而且，過一段時間，他的病又再次嚴重了起來。

看來是，她也救不了他的。同時，那個權臣，他的言行舉止也越來越過分了。或許是，他的勢力穩固了起來，越來越大，他漸漸地更不將陛下放在眼裡了。有時候面對陛下時，他連表面的尊敬，也不屑再演下去了。行事，更是越來越囂張，甚至對於那些支持陛下的人，他下手更加狠辣了起來。

也找借口，找機會，剷除了不少支持陛下的舊臣。換上他的人來，陛下的地位，越來越危險，越來越形同虛設。在這幾年裡，陛下有爭取過，努力過。可是，均以失敗告終，終於陛下越來越絕望了。他知道，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

直到有一日，沈憐正在揉麵糰的時候，忽然聽到了門外兩個宮女的議論聲。從她們的談話中，沈憐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陛下的結髮妻子，當朝的皇後娘娘，被打入了冷宮。聽說，是因為國丈的連累，才害得皇後娘娘，被打入冷宮的。

沈憐不用問都猜得出來，國丈大人，肯定是想幫著陛下再起事。結果，被那個奸臣的人，發現了，才會被陷害謀反。結果，不止國丈大人出事了，連皇後娘娘也受了連累，被打入了冷宮。這個，肯定不是陛下的意思，而是那個奸臣，擅下的決斷吧。

畢竟，現在，陛下手裡，哪還有權力。這幾年中，沈憐也有見過那個皇後娘娘數面，那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女子。沒想到，她落得那樣的下場與結果。沈憐是知道原劇情的，現在是被打入冷宮，過不了幾日，就會被一杯毒酒賜死了。

而這一切，陛下都無能為力，阻止不了。想來，他心裡，一定難受極了。儘管陛下，看似性情淡漠，好像對這個妻子，也沒多少感情。平常的時候，他也很少召見皇后。可是，他對皇後娘娘，必定是有感情的。好歹是他的結髮妻子啊，他卻保不住。

明明國丈，他的岳父大人，是為了他，才起事的。卻因事敗，被奸臣所害，扣上謀反的罪名。他一樣，只能眼睜睜看著，救不了他。如今，皇后被打入冷宮，他也一樣，束手無策。他現在，應該會很難受吧，很傷心吧。

沈憐揉著麵糰的手，也慢了下來。這個時候，他應該，最需要人安慰吧。不過，她這個時候過去，不知合不合適。這幾年，自從上次共患難以後，他對她信任，多了幾分。隨著年月的過去，她覺得，這一會在他心裡，她應該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吧。

畢竟，在他身邊的舊人，越來越少了。就連李內侍，也在半年前，不得不告老回鄉了。他一走，陛下身邊能相信的人，更少了。李內侍在離宮以前，對她再三叮囑，要她以後，好好照顧陛下。代替他那一份，一塊，照顧好陛下。

他走的時候，依依不捨，可是不得不離開。沈憐從此以後，對陛下的照顧，更是細緻了幾分。如今，連皇後娘娘，也離開了他。

他的心裡，不知有多少絕望與痛苦。沈憐覺得，這個時候，她應該去安慰他幾句，哪怕只是讓他好受一點點，也好。後來，沈憐去了，他坐在黑暗中，身邊一人也沒有。她一開始不知，如何安慰才好。後來，才慢慢地，掌握了技巧，看到了他的心思。

然後，順著他的心意，慢慢地安慰著他。讓他心裡，好受一些，開解他，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終於，他在兩天以後，恢復了過來。或者說，他只是表面上，恢復了過來。也許，失去的人多了，他也漸漸習慣，能儘快平復自己的心情了。

反正，一切都於事無補，他再難過，又能如何。現在的他，什麼也做不了，阻止不了。他最後的命運，其實，他已經看出來了。也不準備再反抗，他反抗過了，卻都失敗了。失敗的代價是，失去了更多的人，更多支持他的人。

如今，他身邊，已經快沒人了。他無力再反抗，而且，他的身體重疾在身，也不會好了。他是這樣想的，現在的他，心裡已經絕望了。

當幾天以後，他知道，身在冷宮的皇后，自盡了。這個消息傳來時，他也只是怔了怔，然後沉默了下來。早在，皇后被迫打入冷宮時，他已經料到了這個結果。如今，不過是意料中事而已，他早已失去了所有。後來，他親自主持了，皇后的葬禮。

從那一日以後，陛下的神情，越來越淡漠，淡漠到不在乎任何事，任何人。哪怕是奸臣，再次步步緊逼過來，他也不再動容了。

他此生的結局，他已然料到了。不過一死而已，也好過在這世上，繼續痛苦地活著，煎熬著。他心裡，早已不想活下去了。而且，他的身子，也快了。就算那個奸臣，不對付他，他的命也不久了。有一日，他看著身前伺候的清兒時，突然問了一句。

「清兒，你想過以後嗎？」

沈憐停下手來，看向了他，迎上他的目光時，心裡微微疼了起來。不知從何時起，那雙眼藏星河的眸子里，就再也看不到星光了。眼前的他，明明還不老，還很年輕，可是，卻給人一種蒼老的感覺。就好像，他已經快走到，人生的盡頭了。

「陛下，不用擔心清兒，清兒早就想好了，以後的歸宿。」

他聽到以後，點了點頭，又咳嗽了一聲，「想好了，就好。以後，清兒好好照顧自己，好好活下去吧。至於過去這幾年，都忘了吧，忘了吧。」他剩下的日子，已經不多了。沈憐是預知最後結果的，所以，看到他這個樣子，不由地覺得，現在的他好落寞啊。

果然，一年以後，他的這輩子，也到了盡頭。此時此刻的陛下，已經重病纏身多年，就算沒有那杯毒酒，他也活不了幾日了。而且，他這樣子的活著，對他來說，更是折磨不堪。還不如，一杯毒酒，就此解脫這一生吧。

沈憐一直陪他到最後，哪怕是親眼看著，他喝下了那杯毒酒，之後釋然的神情。也許對他來說，這不是痛苦，而是解脫吧。

他這一生，活得太痛苦了些。如今，他終於解脫了。沈憐一直這樣看著，沒有阻止過，只是順從了他的心意。陪他走到最後一刻，最後，他是躺在她的懷裡，逝去的。他竟然笑了，在這一生的最後一刻，他真誠地笑了。

不再如以前一樣，是假笑，是似笑非笑，是禮貌地笑而已。他這一刻的笑，那麼真誠，就如孩童一樣純澈。可是，現在的他，也不過是一個二十多歲的人而已。卻彷彿蒼老的，已經七老八十了一樣。是他的心，老了，連帶著他的人而已。

沈憐親手送走了他，給予了他最後的溫暖與陪伴。到目前為止，她的任務，完成了。完成了原主的心愿，陪陛下到最後一刻。

也是到這一刻，沈憐才知道了，陛下的名讀是什麼，單名一個平字，漢平。只是在他活著的時候，沒人敢喚這個名字而已。就算是那個囂張的權臣，也只是喚他為陛下，哪怕他並不尊敬這個皇帝。後來，沈憐也隨之，離開了這個世界。

這裡的世人，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個叫做清兒的宮女，貼身伺候陛下多年，最後殉主而亡。沈憐回到地府以後，看到了致遠，一個眉開眼笑的致遠。

「你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何事，這麼高興？」沈憐此刻的心情，還有些低沉，是因為那個少年皇帝的逝去。讓她心疼之極，卻無能為力。可是看到致遠如此開心，還是讓她非常驚訝的。他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這麼高興的。

致遠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以後，不用再繼續，完成任務了。你的任務，徹底地完成了。這一切，到此為止，你可以回鳳山，找鳳兄去了。」

沈憐驚喜地看向他，「你是說，我不需要再去那些任務世界，完成任務了。我要做的，都已經完成了，可以回去了，是嗎？」

「不錯，我也要離開這裡了，跟著你一塊回鳳山。鳳兄已經等候在那裡了，他這一次，之所以沒有進去任務世界，就是知道了這個消息。所以，他才沒去，提前回鳳山，準備去了。如今，他應該一切準備就緒了，就等著我們回去了。」

沈憐有些不確定地問了一句，「他在準備什麼啊？」

致遠此刻，十分興奮，難抑，「準備什麼，自然是準備，你們大婚要用的東西了。還有，一些需要提前準備好的儀式，什麼的。總之，他已經派人來告訴我了，他都準備好了，只等著你這個新娘子了。到時候，必定會是一場盛事，鳳山上好久沒辦喜事了。」

見沈憐靜默著沒說話，致遠有點擔心了起來。不會是事到臨頭，她又反悔了吧。明明，他們在任務世界中，已經感情很好了呀。他以為，這一切，是水到渠成的呀。難道，還有什麼問題不成？「小憐，你不會，再反悔了吧？」

沈憐搖了搖頭，她雖然有點驚訝，沒反應過來，不過並沒有反悔的打算。她對鳳琰如今，也是感情頗深了，也許，是到了要決定的時候。他已經提前準備好了一切，她就不讓他失望了。成為仙侶，就這樣決定吧。於是，她向致遠表明了心意，兩人高高興興地一起，往鳳山而去。

先去見鳳琰，然後，再辦喜事吧。再說，她也要回去一趟，讓她們準備一下。或許，鳳琰已經提前，都與她們說好了吧。那裡，也許也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只等著，她回去了。果然，後來事實如她所預料的那樣，一切都準備好了。

只差了一個她，新娘子到位而已。

再看到鳳琰，她的心情，是愉悅的。面對他的擅作主張，沈憐也沒有不開心，而是欣然接受。於是，他們在眾人的見證下，成為了一對名正言順的仙侶。

沈憐與鳳琰，成婚了，而且婚後恩愛如昔，讓人羨慕。沒過多久，她就生下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是一個可愛的女兒。於是，鳳琰更加心滿意足了，有妻有女伴於身側，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他苦等多年，終於，等來了幸福快樂的人生。

他此生，已經心滿意足，不再奢求其他的了。

至於沈憐，她也很滿意，現在的生活。有一個疼愛她入骨的溫柔夫君，有一個可愛的女兒，也許將來，還會有別的孩子。這樣幸福美滿的人生，或者說仙生，她已經別無所求了。

接下來的歲歲年年，不過是，快樂的延續而已。

仙生漫漫，他們攜手共游，此生無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