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契約
她嘴裡這般豁達,心底卻暗恨:待我修為盡復,必將這不識趣的小子抽魂煉魄挫骨揚灰!
談崩了,呂博文無奈地朝著石塊一禮,道了句「晚輩告辭」,而後默然遠去。
杜羽裳暗道:「若這小子此時迴轉求饒,事後饒他一命也未嘗不可,不過得讓他吃些苦頭方解我心頭之恨。」
然而片刻后,呂博文一襲青衣的背影便走出了杜羽裳的視線。
……
杜羽裳氣得夠嗆,只覺得呂博文太過不識好歹,不就是讓他帶自己出去么,她如今棲身的石頭又不算大,想來也是不沉的,帶出去有多難?至於這般斤斤計較么?
她卻不知呂博文的腦子裡已是腦補出了無數畫面:什麼千年魔頭奪舍記、萬年精怪吸血志……簡直能湊個修真界十大恐怖故事了。
幾天時間眨眼便過,但對於杜羽裳來說簡直度日如年。
從前看不到希望的時候,這般枯寂的、自言自語的過著,倒也還忍得下去,如今既見到活人,看到了希望,就覺得這樣的日子每時每刻都是煎熬。
幾天的煎熬,夠杜羽裳的念頭轉個十萬八千遍了,最後她甚至想:妥協吧,簽個平等契約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總好過她這般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枯守。等她修為盡復,自然可以輕鬆的單方面撕毀契約,到時候定要讓那小子嘗嘗一百零八種死法的滋味,以償今日所受之辱。
再說呂博文一路搜尋過去,直至走到峽谷盡頭的陡峭岩壁前,也沒找著任何可以出去的路,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這十幾天來摘了不少野果,但有毒沒毒能不能吃就不得而知了。
他望著三面圍合的岩壁干看了半天,只得無奈地轉身往回走。
去時耗時十餘日,回到那處石頭灘卻只用了兩天,呂博文沒有在石頭灘停留,而是在杜羽裳開口前便一溜煙兒的跑了。
「混蛋!」杜羽裳暗暗磨牙:「你總會回來求我!」
這鳳隕谷的出路藏得十分隱秘,就憑呂博文和他師弟,絕不可能找到。
鳳隕谷在六百年前曾是修真界四大絕地之一,終年火焰升騰,無人可入其中,據說數萬年前有天鳳隕落在此,那熊熊烈火乃是天鳳的涅槃之火,便是化神期的尊者也無法抵禦。傳說的真假無從得知,但鳳隕谷確實是無人能入,入則必死。
然而六百年前的某一天,燒了數萬年的涅槃之火忽然熄滅了。
無數高階修士湧入鳳隕谷尋找機緣,然而這一片焦土中能有什麼機緣,即使有,也早被「有緣人」收走了,哪裡輪得到這些人?
這個「有緣人」自然就是杜羽裳了,正是因為她收走了「機緣」,鳳隕谷的涅槃之火才會熄滅,然而也是因為這份「機緣」,給她帶來了殺身之禍,百多年後,她被同門師兄布陣圍殺於此,不得不自爆元神而亡。
這裡即是杜羽裳的福地,也是她的傷心地,而一切的最開始,便是源於那條她無意間發現的路。
呂博文回到傘下后並未見到胖師弟,但他想著胖師弟隨身攜帶的口糧應該不多,頂多這幾日便會迴轉,於是拿出帳篷,選了處略高的地塊搭建起來,稍微整理了一番,這才鑽進帳篷里修鍊。
果然兩三天後,胖師弟回來了,只是臉色有些青紫,走路也有些踉蹌,一言不發地鑽進帳篷躺下就不動了。
呂博文拍了拍胖師弟的手臂,有些擔心地問:「明遠師弟,你怎麼回事?」
胖師弟勉強睜開眼,苦笑道:「師兄,我中毒了,許是吃了路上的野果,你若是能出去的話,自己出去吧,甭管我了,我大概是出不去了。」
呂博文皺眉,低聲笑罵:「說的什麼傻話,你等著,我去想想法子,且放寬心,我不會扔下你的,除非我回來之前你就掛掉了,爭氣些,有什麼能療傷解毒的丹藥就隨便吃吃,等我回來。」
胖師弟無力地「嗯」了一聲,他一個外門弟子,能有什麼好的丹藥可吃?呂博文倒是有個大佬師尊,但他那個師尊說服食丹藥會有丹毒,會影響大道,從來不給他任何丹藥。所以呂博文這個親傳弟子在丹藥上並不比他這個外門弟子富裕。
呂博文有些無奈地暗嘆了一口氣,轉身往亂石灘去了。
亂石灘上,杜羽裳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碎碎念,忽然看見自己罵著的人遠遠地走來,於是逐漸消音。
呂博文走上前來,朝著記憶中的位置行了個禮道:「前輩……」他有心說讓這塊石頭髮個心魔毒誓什麼的,如果它肯,不簽契約也是可以的,雖然說心魔毒誓的作用沒契約那麼強,如果對方入魔的話心魔誓言就會失效,但聊勝於無不是?再說,雙倍的雷劫,不是誰都有勇氣入魔的……
然而還不等他組織好語言,便聽杜羽裳說了句:「可以!」
什麼可以?可以什麼?怎麼可以!
「前輩?」呂博文有些懵。
杜羽裳咳了一聲道:「我同意簽訂平等契約,但是,你必須發下心魔毒誓,第一,不得讓我做任何違背我意願的事情,第二,絕不可以不經我同意將我收進靈獸袋,第三,一旦我想解除契約,你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絕,嗯,就先發這幾條心魔毒誓好了。」
心魔毒誓對正道弟子的約束力還是挺大的,基本沒人敢不守誓言,否則晉級時心魔那一關絕對過不去。再加上她現在就是一塊石頭,不靠這人把她帶出去她就會被一直困在此地,連修鍊都不能夠。因此她愉快地妥協了,甚至還覺得自己佔了便宜。
呂博文也覺得自己沒吃虧,第一他沒啥要一塊石頭去做的事兒,第二這石頭也不見得有多重,不放進靈獸袋就背著唄,小意思,第三,它要解除就解除唄,皆大歡喜啊。
「我以心魔起誓……」呂博文將杜羽裳的要求重複了一遍,達成心魔毒誓的要求,天空中降下一道符文,投入他的眉心之中,以示誓言生效。
杜羽裳心中暗喜,於是放開心神,讓呂博文的契約烙印在她神魂之中。
契約即成,呂博文從儲物袋裡取出一個網兜,鬼知道他怎麼會有網兜這種東西,他把杜羽裳棲身的石頭裝進網兜里,背在背上,轉身往傘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