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妖之初臨

飛機一直在下沉，除了偶爾的閃電，外面已經漆黑一片，機艙里有著微弱的燈光，一些病重的人緊急的加了氧氣，當然這些都是由訓練有素的領路者來完成的。

那些非自願的領路者比顧主本身更懼怕顧主出事，只有顧主活著下了飛機，體內的自爆系統才會停止運轉。還有多個主顧雇傭一個領路者的情況，就排除在外。

而像路小木這樣的，簡直不要太自由，之前在中心就可以大大方方的溜達外出，現在更是像放養似的，誰讓她是自願進入中心的異類，前世又是資深的宅女，有的消遣，有的住，有的吃，她能苟一輩子。

飛機提前設定好了程序，正在緩慢的下降，機艙里沒有正常飛機里的乘務人員，只有病人和領路者，前排突然起了騷動，剛陷入淺眠的少爺被吵醒了。

路小木站起來打探，發現竟是那條飲水狗口吐白沫暴斃了，情緒激動的老者心率失常了，所幸有做過醫生的領路者積極施救，才救回一命。

有些后怕的路小木拍拍胸口坐回了座位，對上旁邊用眼睛詢問的少年，抿抿嘴回道：「沒事，就是前排的老頭狗死了，他有點不舒服，已經搶救過來了，你繼續休息吧，我守著的……」一邊碎碎念，一邊給少年蓋好毛毯。

路小木就知道，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還是要相信女人的第六感的，那水肯定有問題，這世界簡直太不和諧友愛了，這人虛弱得都要去暗獄了，竟然還要痛下毒手，而且飛機上脆弱的人一大堆，完全受不得刺激，也不怕玩脫了，把自已搭進去了。

估計行兇者也有這方面的考量，後面一直沒什麼動作，路小木時刻警惕著，看著少年安靜的睡顏，責任感爆棚。

之前領路者中心科普的時候說過，空間口內部時間時常在變化，有些人說幾個小時就到了，有些人說歷行了四五天，還有人說睡一覺就到了。

而路小木他們很幸運，真是睡了一覺就到了目的地——暗獄的首站暗海站，一個溫暖又繁華的都市。

從停機坪的高台往下看，據說是百年前烏邪海之水與暗海之水交匯時，在水面凝成了堅固的波面鏡，人可以安然的在上面行走，與海洋異生物隔鏡相望，互不相擾，推著少年走在水面上的感覺奇特極了，看著鏡面下遊動的魚，處處閃耀的珊瑚叢，就像置身於露天海洋館里一樣。

在大海的盡頭，有著許多暖色系的服務站台，站台上空有醒目的顯示屏，上面詳細的介紹海殿的奇絕之景，超現實的誇張，有絕景之一波面鏡佐證，增加了可信度，成功勾起了人們的獵奇心，恨不得立馬去見識一番，初步緩解了不安。

他們一路經歷身心的煎熬，終於踏進了這個溫暖又有魅力的新世界，身體暖暖的，心裡也暖暖的，當人離了故土，又沒了退路，就很容易在新的地方生出歸屬感，而且暗獄比傳聞中看起來好太多，美好的地方，接受起來也更容易。

其中有一塊很特別的顯示屏，簡潔到顯眼，大寫加粗的顯示著當前日期和時間，還配有滾動的文字條，小木一眼就看到了中文，「踏上這裡，你就屬於這裡，你的人生將重新開始，今天是你新生的日子，也是你的生日，生日快樂，海殿歡迎你的到來」。

聽旁邊的工作員工解釋才知道，是因為海殿計時方法與上面世界不一樣，想到以後都能跟少年一起過生日，小木就止不住的開心。

將少年推到岸邊的服務站台，她需要返回停機坪拿行李箱，想到未知的危險，她有些躊躇不定。

看她面露難色，貼心的站台工作人員建議小木將少年推送至南側的保護站台，那裡是專門保護兒童與貴重物品的免費艙室，妥善安頓好少年後，路小木又回到了鏡面上。

一身粉嫩的少女，避開人流，在鏡面一側蹦蹦跳跳的，偶爾停下來跟著水裡魚兒打招呼，像是得到了回應，高興得手舞足蹈，引得路人注意，於是縮了縮脖子避讓，繼續低頭疾行，艙室內澤蘭看著她青春又鮮活的樣子，心生嚮往。

這時艙門外響有異動，來者是之前在飛機上負責分發飲用水的領路者，個子很高，眉骨上有疤的中年男人，他正在試圖用蠻力破壞艙門，警報器遲遲未響。

大家族的人因利益牽扯，一貫喜歡斬草除根，少年蹙眉，艙門暫時還很牢固，只是出現了小小的裂紋，輕咳幾聲按下輪椅內把手處的按鈕，移開雙腳，彈出武器匣，少年開始熟練的組裝武器，這無疑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

殺手與少年並不知道，在千米外的路小木神奇的看到了這一切，俯身處的水面宛若屏幕，放映著少年周邊的一切，外面的破眉大叔還在砸門，周圍還有幾個凶神惡煞的人正在靠近，包括那名救人的領路者醫生，少年的情況十分危急，路小木又著急又恐慌，她走的地方太偏了，環顧一周，也找不到可以求救的人。

她獃獃的看著水面，突然畫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無神的眼睛，龐大的藍色海洋生物與她隔鏡對視，從它的眼睛里她看到自己的弱小慌張的樣子，她帶著哭腔懇求道：「你可不可以幫忙救救他？」

說著她將手貼在鏡面上，竟輕輕的穿了過去，觸到冰涼的海水，聞到了海腥味，並摸到了它冰冰滑滑的藍色魚身，絲毫不覺得可怖，還倍感親切，溫和的聲音輕響腦中，「妖，歡迎回家，大海，總會如你所願。」

路小木時常渾渾噩噩懷疑自我，就像漂泊在外的異類，獨自堅強，無枝可依，無處可歸，此刻異世的大海接納了她，似一份遲來的救贖，將她久藏心裡的脆弱情感全部宣洩出來，她不由得抱著大魚嚎啕大哭。

此時天上烏雲密布，海上狂風大起，鏡面上的人被邪風吹到了岸上，除了仍在大哭的路小木。

少年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溫暖帶著腥氣的海風穿過了艙門裂縫，撩撥他脆弱的呼吸系統，引得他劇烈的咳嗽，咳得雙眼通紅，無力的看著遠處的那一抹在海風裡飄揚的淡紅，下意識的抓緊手中的武器。

海水衝過鏡面的束縛，有意識的向南邊涌過來，極速拍打著，前進著，很快淹沒了廊廳，擁有獠牙的黑色的海怪們從水裡爬了出來。

一聲慘叫聲驚醒著眾人，人們開始四下逃散，被墨色怪魚吐了一身黑的路小木正趴在某隻海怪的背上，她眼睛腫脹難受，心裡怦怦亂跳，接連的刺激，讓她整個人還暈著呢，就像置身於夢境之中，就這樣，還記得要去救一個病弱的少年。

偏頭看著海水裡的影像，破眉大叔已經被海怪無情甩出去了，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海水和海怪並沒有去驚擾低頭沉思的少年，海水洶湧的來，然後溫和的退去，留下一地狼藉，小木默默與海怪們揮手告別。

帶著一身狼狽，急促促的走到保護艙外，扭曲到變形的艙門，都沒法正常開啟了，趁四下無人，雙手結印，心中默念了幾句，引海水抽開了艙門，倉促間使用御水之力，還是有些勉強了，晃了晃暈眩的腦袋，緩了緩神，管理好表情，組織好語言，這才推門走進去。

「少爺，你沒事吧，艙門都被沖壞了，你看到了么，剛剛那個場面真是太壯觀了，太神奇了，暗獄的水都成精了，還有那些爬出來的駝背海怪，比之前大屏里介紹得可怕多了，個子又高又大，獠牙又尖又利，驅趕人群時可凶了，像要吃人似的，吼叫聲也嚇人，又恐怖又新奇，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上岸，我看熱鬧的時候，還被一條怪魚吐了一身黑汁，我們大概是進入了什麼妖精的世界了。」路小木單純以路人的角度發表看法，光這些就足夠令人吃驚的了。

少年並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傾聽，將武器擱置一旁，從掏出口袋中的手帕輕輕擦拭著路小木髒兮兮的小臉，小木不知不覺的安靜下來，少年綠眸里彷彿凝聚著某種神奇的力量能快速的平復路小木躁動的情緒。

清冷少年猛然變得溫柔，若是不知實情，短暫的受寵若驚后，小木也就美美的接受了。

可她偏偏看到了一切，少年的反應太反常了，好像剛剛遇襲的不是他，或者是遇事太多，把襲擊當家常便飯了？還是他久病不愈，看淡了生死，到了萬事不擾的僧人境界？

也不對，明顯他整個人的氣色也好了很多，難道暗獄其它成精的動物相中了他，偷偷給他送補藥了？

「少爺，你看起來心情不錯，難道不害怕么？」不好明著問，只能旁敲側擊。

「嗯，不害怕，反倒很開心，之前怨過命運的不公，它推著我來到這裡，讓我親眼見證「神跡」，明明白白告訴我這是個能發生奇迹的地方，我的病也許有救，所以我很開心，比任何時候都開心。」少年難得說了這麼多話，墨綠的眼睛里彷彿有了光，注入了生氣，美得動人心魄。

「希望」可以重燃生命之火，這個少年只想活下去。

「少爺，我會陪著你，一起尋找奇迹，暗獄太特別了，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到時候我們一起環遊暗獄，看遍奇絕之景，好不好？」她都能魂穿異世，落地成妖，未來還有什麼不會發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