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勝敗誰來斷
寒風冷冽,呼嘯著捲起地上的積雪。噬人心魂,彷彿要將所有人都凍成冰雕一般。
在昌平城不足百里的南城下,燕齊兩軍再一次掀起慘烈的攻防戰。
齊軍勝在人多,以逸待勞;燕軍長在勇猛,哀兵必勝。
秦開親率輕騎,猶如一柄尖刀,直接插向南城門。
騎兵巨大的衝擊力,再一次讓齊國軍隊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濟北君田有文手中被打殘的齊國騎兵部隊,已經無法抵抗那一千由草原兒郎組成的梟銳騎士了。
勝敗在一開始,就有了定論。
這一次,優勢在燕軍手中。
秦昶和秦虞等人率令支秦家軍五萬人布陣靠向秦開,與秦開大軍合力,因為秦朗的戰死,徹底激發了所有秦家軍的戰力。
每個人都像是不要命一般的衝上去,用手中的刀,手中的劍,甚至是地上的石頭,與齊國最精銳的技擊軍進行了面對面的直接對決。
前面的人死了,後面的人就補上上去,他們甚至沒有發出喊殺聲,沉悶的有些令人窒息。可就是這麼一支沒有聲音的軍隊,卻讓橫行了燕國數月的齊國軍隊見識到了什麼是真正的王牌之師。
大戰一直持續了四個時辰,從早上一直廝殺到夜幕降臨。
濟北君田有文支撐不住,終於放棄了先前的布置,指揮城內大軍,破內城,俘虜燕王噲等一眾官吏。
珞瓔公主下落不明。
齊軍精銳的技擊軍大敗潰退。
濟北君以秦無衣為餌擊殺秦朗秦開的計劃只成功了一般,最終知道,無法與盛怒之下的燕國軍隊拼消耗,便率軍退出外城。
秦無衣自動為質,換取了最後剩餘的百餘名燕軍士兵。
於是濟北君田有文押解著秦無衣及燕王噲一行人,撤到了昌平城以南六十里處紮營。
秦開沒有乘勝追擊,而是收攏兵馬,先入城尋找倖存的燕軍。
這一次直接對話,讓近兩萬齊國技擊軍戰死,而其他齊國軍隊損失更加慘重。相比而言,燕軍的損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有此大捷,本應該高興,可是秦開卻一點笑意也沒有。
秦開不僅沒有達成搶回秦朗屍身的目的。
秦無衣更是成為濟北君田有文的俘虜。
數萬人的屍體在山野平原間胡亂的擺放著,秦開站在秦朗曾經矗立過的那面大旗之下,他伸出手,緊緊地握住那面大旗,旗杆冰冷,但旗幟卻在寒風凌厲中發出刺耳的響聲。
戰爭打到這個份上,全憑一股意志力在支撐。天時不在燕軍,地利不在燕軍,就連人和,燕軍也占不了一點便宜。他們數百里行軍,以一隊疲兵取得這樣的戰果,已經是難得的大勝了。說實話,若不是秦昶和秦虞及時趕到,秦開很有可能會成為第二個秦朗。
他想將大旗從冰封的土地里拔出來,可是拔了一下,卻發現有一股大力,正在往另一邊拉扯。
秦開皺眉,低頭看去,大旗周圍戰死的士兵不少,有燕軍也有齊軍。
之間眾人堆里,一個武將的手正緊緊地抓住旗杆的尾部,剛才的大力正是來源於這個人。
他的身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已經分不清他到底是齊國人還是燕國人。
秦開身後的達曼與門羅急忙衝過來,將那名將領身上的積雪除掉,露出燕軍的正式甲胄。
只見一個大漢趴在地上,背部插著兩柄青銅劍,背上的鐵甲已經碎裂,傷口有些刺目。
秦開也看到了他身上的甲胄,忙俯下身,將他翻轉過來,他身上的溫度已經開始變低。秦開試了一下他的呼吸,雖然微弱,但是還活著。
秦開忙道:「叫軍醫官過來,還活著。」
秦開將他頭上的兜鍪取掉,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來,是秦安國,秦家驍騎校尉之一。
秦開看了一眼他的樣子,知道還能救,急忙讓兩名軍醫官就地施救,只是他的人已經昏迷,可是右手卻仍舊牢牢地抓在旗杆上。
兩名衛士緊緊地扯了一把,都沒有將旗杆拔出來。
人可死,戰旗不可倒。
眾人都面色沉重的看向秦開。
秦昶、秦虞、秦略、秦鍾等秦府老將紛紛過來,看到眼前的一幕,都沉著臉沒有說話。
秦開並沒有用力去拔,他對著秦安國沉聲道:「我是秦家三公子秦開,你放手,好生治療,後面的戰場還需要你。」
就這麼簡短的一句話,秦安國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鬆開了。
眾人急忙將秦安國抱起來,用擔架抬走治療。
秦開望著這個勇士,對兩名軍醫官補充了一句話。
「無論如何,救活他!」
兩名軍醫官看到秦開的眼神,只覺得一股寒氣力透到背脊去,不敢怠慢,應了一句之後,急忙去了。
眾人圍攏過來,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還是秦昶第一個打破沉默,他手中捧著一柄寶劍,劍柄上有一個用燕國古篆字刻寫的秦字,這是秦家家主的佩劍。
先是秦尚,然後是秦朗,秦家有家傳古訓。
人在劍在,人不在,劍也要在。
看來齊軍在搶奪秦朗屍體的時候,並沒有找到這把劍。
「三公子,這是家主的佩劍!」秦昶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那柄劍舉過頭頂,所有秦家的將領都單膝跪地,等候著秦開。
他們的意思很簡單,秦朗戰死,秦家軍不能沒有領袖。
如今秦家的三子兩女,長女出嫁,家主秦朗戰死,二子秦越降齊,幼女秦無衣為齊軍所俘,整個秦家直系親屬,現在只剩下秦開一個人了。
秦開猶豫了片刻,他抬眼望著黑漆漆跪了一地的秦家將領,他知道,現在是非常時刻,他必須比任何人清醒。
他也明白,一旦接過這柄劍,便意味著要接過整個秦家的責任和使命。
可是······
除了他,還有誰能接過去。
現在才是秦家的生死劫數!
秦開慢慢的伸出左手,他彷彿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然後靜靜的握住劍腰,從秦昶手中接過那柄劍,將劍刃從劍匣中慢慢的抽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