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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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並不確定連川是不是真的就是那個所謂的清道夫的首領,但寧谷還是這麼說了,他不能說他看到的是連川。
眼前這些人,都是為了對抗清道夫拚死一搏的人,如果讓他們知道有可能是連川在指揮清道夫,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寧谷根本不敢想。
特別是春三和雷豫,清道夫從毀滅世界的清道夫,變成了有可能是連川帶領著的清道夫……
「你什麼時候見到的清道夫的首領?」雷豫把寧谷拉到了一邊,低聲問。
寧谷每次看到雷豫,都會有一種類似面對「父親」級別的壓力,就像面對團長一樣,他偏開了頭,看著已經被放在實驗艙里的裝載箱:「就在推清道夫進那個箱子的時候。」
「在意識里見到的嗎?」雷豫問。
「嗯,」寧谷點了點頭,「我覺得應該再去見見,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不從根兒上把清道夫滅了,他們就會源源不斷,就算有枯竭的那一天,怕是我們也等不到。」
「那也未必。」雷豫這話聽著還是不贊成他進去,「太危險了。」
「沒有哪個世界等到了那一天,」寧谷說,「N號說過我們是奇迹,因為這個世界有旅行者,有精神力,這是我們現在能看到的最大的優勢,別人沒有的。」
「你怎麼知道N號說的是實話?」雷豫壓低聲音,「他是來殺你的。」
「如果我們不能打敗清道夫,他殺我也沒有意義,搶走一個毀滅的世界,不是他要的,」寧谷說,「他就是因為知道我們能夠成功,精神力說不定就是我留給自己的武器。」
雷豫沒有說話,抱著胳膊,眉頭擰得很緊。
春三走了過來:「清道夫狀態不是很穩定,裝載箱的設計並不是以清道夫為參考的,我們要稍微快一些決定。」
「讓我去進去吧,」寧谷說,「我已經經歷過太多這種場面,我有把握,而且……我覺得對方是可以交流的。」
雷豫盯著他又看了一會兒才開口:「那個首領,是誰?」
春三猛地轉頭看了一眼雷豫,又轉過臉看著寧谷。
寧谷有些佩服,不愧是夫妻,就這一句話,估計春三已經猜到了雷豫猜到了什麼。
「我看不到他的臉,」寧谷說,「但他肯定不是清道夫,他是個人。」
九翼蹲在熔火管道的頂端,看著遠處火光衝天煙塵滾滾的主城,一切都很陌生,雖然他離開主城進入失途谷那天開始就沒再離開過,但他從荒原上看過失途谷無數次,這個角度的主城,也是他熟悉的主城。
現在除了依然執著亮著的光刺,所有他熟悉的都變了樣子。
他還活著。
這一點很重要。
但他本可以躲在失途谷里,躲在這個世界的軸心裡活著,可以不要一切地活著,什麼軀殼,什麼世界,他只要還能思考還能記得,他就還活著,管他世界變成什麼樣。
但現在,他卻不得不困在自己的軀殼裡,為了保住這個世界,為了保住這個世界上的那些還活著的人,去戰鬥,去搏命。
拿活著,換活著。
「老大,」福祿順著管道爬了上來,一路喊著,「我和壽喜去檢查過了。」
「所有的管道都準備好了,」壽喜跟在福祿下方爬著,「黑戒等你命令就可以啟爆。」
「嗯,」九翼應了一聲,「十個黑戒,記住他們的名字,他們有任何要求都同意。」
「我都記下來了,」福祿從懷裡掏出一塊平整光滑的鐵片,上面刻下了十個名字,「他們沒有要求,就是想留著戒指。」
「當然留著,本來就是做給他們的,屬於他們的。」九翼說。
「戰鬥里死的兄弟我們都記下來了,」壽喜說,「都放在你的箱子里了。」
「好。」九翼接過福祿手裡的鐵片。
他記得每一個蝙蝠每一個黑戒的名字。
雖然對於失途谷的居民來說,黑戒彷彿一道魅影,從來只藏在黑暗裡,所有的人都只知道黑戒,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名字。
但九翼都記得。
黑鐵荒原下有很多熔火管道,橫貫荒原,從失途谷的四周通向A區,為主城提供曾經需要的能源。
九翼知道每一條管道的位置和走向,去掉已經被裂縫切斷的,還有不少暫時安全的,有些已經廢棄,有些還有熔火,但是主城現在已經被毀得七七八八,管道早就已經關閉。
這些深埋地下的管道都還能利用。
本來倒是沒想著能在毀滅大戰里用,九翼最早安排黑戒去給管道動手腳的時候,主要是防著主城,主城那幫為了利益什麼都幹得出來的人,對於不能控制失途谷一直耿耿於懷。
作為這個世界最強改裝群體,失途谷有足夠的技術讓熔火管道從地下破鐵而出,熔火的溫度遠比清道夫裂縫的火要高得多,雖然他並不確定能不能管用,但把管道翻出來的目的本來也不是釋放熔火。
九翼看了一眼腳下管道曾經深埋的位置。
這就是一道道壕溝,而翻起堆疊著的黑鐵,起碼能在一定時間裡完全截斷清道夫進城的路線,他觀察了很久,清道夫沒有攀爬能力。
一開始李向的思路是正確的,未經任何處理的黑鐵是清道夫的障礙。
這大概也是他沒有在別的世界見過同樣的質地的世界的原因。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只能認為,這是救世主留下的又一個砝碼。
只是他還沒有最後決定要不要用,畢竟黑鐵荒原的面積是主城的不知道多少倍,清道夫也是主城裡的不知道多少倍,把清道夫都截留在黑鐵荒原上,對於失途谷來說,一不小心就是群體自殺事件。
他還沒想好,這個世界到底值不值得失途谷付出這樣的代價。
「最高防護開啟,」春三把手放在了按鈕上,「按下按鈕五秒鐘之後艙門打開。」
「明白。」寧谷站在實驗艙門外,四周是透明通道,外面的人能看到他,也能看到實驗艙,但有任何危險,他們都無法在第一時間進來,唯一能做的是銷毀。
「只有一次接觸機會,」春三用話筒告訴寧谷,「一次接觸沒有成功就放棄,不進行第二次嘗試,明白了嗎?」
「明白了。」寧谷點點頭。
「你進去準備好了,我會遙控打開箱門,」春三交待,「實驗室的精神力屏蔽裝置已經關閉,你可以用能力。」
「嗯。」寧谷點頭。
「寧谷,如果……」春三繼續說。
「春姨,」寧谷轉過頭,隔著防護罩看著她笑了笑,「連川從來沒跟我說過你這麼啰嗦。」
春三也笑了起來,按下了按鈕:「要活著。」
「活著。」寧谷說。
艙門打開,寧谷走進了實驗艙。
實驗艙里很安靜,如果沒有人用話筒跟他說話,他應該聽不到外面的任何聲音。
這個實驗艙,跟他看過的連川接受各種殘酷訓練的地方很像。
他終於有一天,可以實地體驗到連川站在這個密閉的空間里,靜靜等待著不知道什麼樣的危險降臨時的感受。
寧谷的腳下泛出了金色的光芒,一點點旋轉著包裹住了他和那個裝載箱。
「開箱。」他說。
「開箱。」春三說。
裝載箱上的綠色小燈閃動了幾下之後跳轉成了紅色。
箱門咔的一聲打開了。
清道夫從箱子里衝出,幾團小黑霧突然出現在了寧谷眼前。
但跟著就被金光包裹住,攻擊在無聲無息中化解掉了。
寧谷走向清道夫,伸出了手。
連川,無論是不是你,無論你在哪裡。
醒醒,幫我。
時間是不存在的。
這句話在眼下給寧谷的感覺格外清晰。
他再次看到了之前看到過的同樣的場景。
只是這一次看得更清楚。
一個在台階上的高台,一張巨大的椅子,無數通向黑暗中的霧狀管道。
還有那個他看剪影都能認出來的人。
「連川。」寧谷向前走了過去,腳邁出第一步的時候,他的指尖泛起了金色的光芒,隨著的他的移動,這光芒在他身後拉出一道金色的軌跡。
踏上第一級台階的時候,坐在椅子上的人偏了偏頭,一直放在扶手上的手抬了起來,撐在了額角上。
似乎很有興趣地看著。
寧谷再次想要看清這個黑影的臉,但一片黑暗中,椅子後方發出的白光讓一切都在逆光中變成一片漆黑的影子。
「連川。」寧谷走上了台階,一步步向黑影走過去。
黑影始終沒有動,但寧谷能感覺到他的視線。
寧谷停在了檯子邊緣。
「誰。」黑影突然開口。
這簡單的一個字,讓寧谷幾乎瞬間崩潰。
是連川的聲音。
連川問他是誰。
「我叫寧谷,」寧谷咬牙慢慢抬起胳膊,握拳,兩串小小的光斑從兩人的手背上閃過,「我是鬼城旅行者寧谷,你認識這串編號嗎?」
「E,X,I,T,」連川的聲音在黑暗中傳過來,「你是出口嗎?這個世界的……救世主。」
「我不是,」寧谷說,「我就是寧谷,你認識的那個寧谷,剛跟你在教堂里結婚的寧谷,跟你說好了一直在一起的寧谷。」
連川笑了起來,肩膀抖動著。
這笑聲里的陌生真真切切。
寧谷從未聽到過連川這樣的笑聲,但這聲音卻又真實的就是連川。
這一瞬間,他有一種憤怒。
有一種最心愛的寶貝被人搶走了的憤怒。
「閉嘴。」他說。
對面的笑聲倒是非常配合地停止了。
「你是誰。」寧谷問。
「我是誰,」黑影突然動了動,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身體上連接著的管子,跟著他緩緩地在空中浮動著,黑影慢慢向寧谷走了過來,「我得想想。」
寧谷站著沒動,但金光瞬間從身後卷了過來,攔在了他和黑影之間。
而也就在這時,他終於看清了黑影的臉。
清清楚楚,他熟悉的那張臉。
這就是連川,不可能是別人,不是複製品,不是意識里的某一段回憶,不是任何幻象。
就是連川。
甚至還穿著清理隊的制服。
「我是,」連川湊近他,隔著金光看著他,「要看著你們毀滅的人。」
「為什麼?」寧谷問,「為什麼要看著我們毀滅?」
「因為這是結果。」連川回答。
「這不是你想要的。」寧谷說。
「世界毀滅的時候,我想做什麼,」連川說,「我想,看著。」
這句話更是讓寧谷確定了這就是連川,連川是個不可複製的實驗體,是個獨一無二的BUG。
「除了活著,我沒有什麼非做不可的事,如果你有,就做。」寧谷說。
「我說的,」連川說,「你有嗎?」
「有,」寧谷說,「我要帶你回去。」
「回哪裡?」連川問。
「回主城,回失途谷,」寧谷說,「你現在不是你,你要回來……」
「你憑什麼說我不是我?」連川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
「你不會選擇這樣的路,你也不會讓人安排你選擇這樣的路,」寧谷說,「這些不是你想要的。」
「這些才是我真的想要的,」連川的眼神裡帶著寒意,「我受過的苦,承受過的恐懼,體會過的絕望,每一分,每一秒,都刻在我的記憶里,我的腦子裡,我的意識里,那些看著我受苦的人,那些把我扔進深淵裡的人,那些用絕望埋掉我的人……我要看著他們,毀滅。」
寧谷在這一瞬間猛地明白了。
這就是連川。
但這是另一面的連川。
努力想要活著,無論如何也要活著的連川,選擇了跟他一起,擺脫毀滅的命運,留住自己的世界。
而現在,被連川狠狠壓在心裡,努力不去觸碰的,傷痕纍纍,充滿了恨和絕望的那個黑暗的另一面,被釋放了出來,成為了一心一意要毀滅世界的清道夫。
寧谷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如果是他,就算是瘋了,可能連川喊一聲他就能順著聲音爬回來。
但連川不同,連川之所以不可複製,就是因為他驚人的意志力和精神力,這麼多年殘酷的訓練,也沒有哪怕一次能夠擊垮他。
「你記住一點,」九翼在他做出決定之後說了一句,「如果無法溝通,那他就不是你要的那個連川,殺了他,讓連川回來。」
他沒明白九翼的這句話,到現在也沒有明白。
但他知道,眼前的這個連川,真的不是他認識的那個連川。
他未必能殺得了連川……就算這不是他認識的那個連川,他也下不去手。
但他必須打敗這個人。
金光在連川四周炸開。
連川卻在寧谷沒有看清的瞬間里閃出了金光的範圍。
接著寧谷就感覺自己被當胸一腳踹出了十多米遠,摔下了檯子不算,還從台階上一路滾了下去。
挺沒有面子的。
寧谷重新站起來之後感覺自己的怒火已經燒到了頭頂。
「要殺我嗎?」連川站在高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就憑你?」
「就憑我。」寧谷說。
「你以為你是誰?」連川笑了起來,「你以為真的,會有救世主嗎?」
「我是寧谷,」寧谷再次往台階上走,金光開始在他身邊漫延,腳下不斷卷出暗銀色的光芒,每一道都彷彿透著寒光的刀鋒,「我是你的選擇,我是你選擇相信的那個人,我是你說好了一直在一起的那個人……」
寧谷重重地踏著台階走回了高台上,一字一句:「我是為了你逢賭必贏的那個人!」
連川衝過來的時候,金色的光芒已經裹住了寧谷。
雖然寧谷再次被他一拳砸下了高台,但暗銀色的刀鋒劃開了連川制服,在他的腰上劃出了深深的一道黑色傷口。
扯平了。
寧谷摔到台階下面的時候看到了那道傷。
連川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腰上的傷口,突然躍向空中,沒等寧谷反應過來,他的確膝蓋已經砸在了寧谷肚子上。
寧谷這一瞬間感覺自己胃都快從嗓子眼兒擠出來了。
巨大的疼痛和窒息的感覺讓他一陣害怕。
但他已經不是那個剛從鬼城走出來的傻子旅行者了,他經歷了太多,連川也教給了他很多。
所以他在害怕的間隙里,敏銳地發現了破綻。
連川沒有對他用殺招。
之前他有能力扛著,摔到地上之後,連川的這一次攻擊,他是在沒有能力保護的情況下硬挨的。
以連川的攻擊力,這一膝蓋,足夠砸死十個寧谷。
但一個寧谷也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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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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