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春日透澈，日光粼粼，白色衫裙的少女策馬穿過城中主道，衣發流風，頗為颯爽。
趙千霖等人站得高，下面的情形看得清楚。若非親眼所見，趙千霖真不敢信，她便是眾人口中稱讚的樂筱公主。傳說西川公主武力驚人，哪知真人不但不粗鄙，還是明媚如花的少女。
青城之內有不少院落，趙鳴飛獨住一處。白樂筱熟知形勢，下了馬，徑直入內，進銳軍並不攔她。
「這混小子什麼時候結識了西川公主，還敢明目張胆地放她入城，這不是自暴短處給人抓？」
趙千霖並不知年前趙鳴飛離開青城后的行蹤，乍然得知趙鳴飛和白樂筱關係非比尋常，又驚又怒。
顧玄松道：「元帥稍安勿躁，據屬下觀測，此事不涉及國事君情，十七歲的小丫頭，正是情竇初開，思慕少年之時。我們少將軍超群不凡，公主亦為之心動。」
趙千霖更驚疑，「你.......胡說什麼？」
「蒼山艱險之至，公主不過一介女流，登山取冰麗若無我們少將軍相助，十難成功。兩人情誼，非我們所能估准。」顧玄松推測道。
趙千霖自是生氣，「想來，他抓上千條蛇，萃取成汁，也是為了這個女子了？」
「應是如此。」顧玄松道。
趙千霖踱步，「這小子無一日安生！」
趙鳴飛向來任意妄為，不懂事得很。在趙千霖眼中，他不過是一個頑孩子，若不是顧玄松說起白樂筱來找趙鳴飛的緣由，趙千霖還未意識到兒子竟以長大成人了。
他暗暗算了算，趙鳴飛被封飛將軍是兩年前了，那時他才十四歲，現如今已有十六歲了。歲月匆匆流逝，趙千霖看著自己布滿厚繭的雙手，很多事情再不發作便沒了意義，此生已殘，還要什麼天下？
顧玄松見趙千霖面色沉沉，便又分析道：「元帥，這並不見得是壞事。不過是兩個孩子，只要我們稍使手段，兩人如何，任由我們擺布。」
靜思之，其中確可乘之機。
趙千霖回過神來，明白這話的含義。誠如顧玄松所言，不過兩個涉世未深的孩子，如若那西川公主真的迷戀趙鳴飛，情迷心智，這不失為一個攻下西川的絕佳機會。
趙千霖消了怒氣，轉而生出幾分驕傲來，「這個混小子，上次有人無意中損壞了他的墜子，說什麼是雲兒親手做的，氣得要發瘋，要殺人。現下又忘了雲兒了？」
青城人人知道，趙鳴飛的兩大忌諱，一是他娘親，不能提，也聽不得別人議論江南物事；二是雲兒的東西，誰敢磕了碰了，趙鳴飛即刻發作如雷，不依不饒。
顧玄松問：「少將軍口中的雲兒是否便是二公主？」
趙千霖說是，顧玄松搖頭，「那二公主顯然不是陛下親生，不夠是陛下不予計較罷了。」
這些年，他們雖遠在青城，卻對京中之事了如指掌。二公主的身世，一直是京都皇城的謎題。
趙千霖不以為意，說：「管她是誰，那混小子迷得很，得不到，準兒要殺人。」
炭火紅熱，架上肉正好。少女坐著，有條不紊地翻烤肉塊。
「熟了嗎？」趙鳴飛聞著肉香，有些心急。
白樂筱見趙鳴飛湊過來，不禁蹙眉擔心道：「軍醫不是說不讓你下床，你在那等著便是了。」
趙鳴飛道：「你別聽那些軍醫神神叨叨的，我好得很，即刻去衝鋒陷陣都行。」
他貪吃的模樣，總讓白樂筱想到白音策，兩人如出一轍。前日白樂筱來已經給他烤了獐子肉，趙鳴飛嘴饞，故意又以身體不舒服為由，騙白樂筱再來看她。
白樂筱養的鴿子，一日之內能為二人傳信好幾趟。
白樂筱端坐著，臉上有淺淺的笑意。趙鳴飛不經意看了她一眼，少女明麗秀雅。他忍不住問：「樂筱，你現在已然完全好了嗎？」
白樂筱點頭，說道：「母妃離世，我過於哀痛才會病倒，現下也無事了。鳴飛，謝謝你勞心勞力地為我製作藥引。」
提到藥引，趙鳴飛眼睛發亮，盯著白樂筱問道：「苦嗎？」
他的臉近在咫尺，氣息真實可感，白樂筱怔了怔，才說：「苦得緊！但我想這是你好不容易得來的，我必得吃下，才不辜負你。可也.......實在太苦了.........」
趙鳴飛哈哈大笑，白樂筱也笑。
「我聽人說，你沒有吃冰麗，反而把辛苦取來的花給了你侍女的母親吃了。既然沒有冰麗花了，那我當然要想別的辦法給你治病。」趙鳴飛道。
白樂筱溫言道：「阿珂和阿離都是陪我長大的好姐妹，阿珂母親病重，我能幫她，心裡特別安慰。」
她說得真誠，趙鳴飛心有所感，便說：「樂筱，你這麼好心，便會有好報。」
白樂筱莞爾笑道：「鳴飛，你的心更好，你是能有大作為的英雄，將來會有更多的人需要你。」
趙鳴飛搖了搖頭，「我才不是什麼好人！做英雄太累！」
炭肉滋滋生香，兩人皆是衣白勝雪。
白樂筱柔聲道：「鳴飛，你才是樂筱心裡最好的人。」她說這話時，頗感羞澀，美目暗自打量趙鳴飛的神色變化。
趙鳴飛心急，被熱炭燙了一下，才說：「我？我可不是什麼好人，我也不要做好人。」
白樂筱早已抓過他的手，「怎麼？被燙到了？」發現只是燙紅了，才舒口氣。
「沒事的。」趙鳴飛看著她擔心緊張自己，心頭一軟。這裡除了白樂筱，沒有人在意擔心他。
白樂筱眉眼柔和如畫，她眼瞼微垂，低頭的那一瞬間，風過細發，她真的好像雲兒。
「樂筱，你跟雲兒很像呢。」趙鳴飛忍不住說出了心中所想。
白樂筱便問：「誰是雲兒？」
「雲兒啊！」趙鳴飛想了想，有些不開心，「雲兒跟你不一樣，她不會武功，別人欺負她，她也只會哭。我已經好幾個月都沒見過她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欺負她。」
趙鳴飛總是信念一個叫雲兒的女子，白樂筱見他此刻神情頗為心軟，心裡不可抑制地發酸。
炭火正旺，肉汁生香。趙鳴飛的思緒被拉回，嘴饞不已，「真香啊！樂筱，我怎樣才能天天吃到你烤的肉，那樣的話，我真的再也不吃別的了。」
白樂筱羞澀含笑，「鳴飛，你若想........」
她本想說些什麼，外面有人稟告，「少將軍，不好了——」
趙鳴飛不滿地白了一眼，「慌什麼？」
「少將軍，演武場上出事了，請你快去看看吧。」
趙鳴飛道：「去找元帥，我沒空！」
來人為難，白樂筱見狀，便道：「鳴飛，你先去吧。」
趙鳴飛不想她走，便說道：「樂筱，那你在這裡等我，我趕回來，會送你回西川的。」
白樂筱微笑點頭。
她本想把剩下的肉留到趙鳴飛回來再烤，想著先幫趙鳴飛整理書案。趙鳴飛在讀兵書，白樂筱正準備接著往下讀，卻聽得外面腳步聲雜沓。
人影掠過，空氣中有異於尋常的寒氣。
白樂筱屏息，眸光一凜，心中會意。她坦然步入院中，幾十名兵士圍上來，刀劍相指。
「拿下！」顧玄松命令道。
白樂筱抽劍，振振長劍，清泠有光。
顧玄松心中感慨，果然是西川至寶，樂筱公主和漣漪雙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