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火光簇簇,燎亮少年的臉。白樂筱微微起身,細細打量,少年轉過臉來,他長得極好看,眉如墨染,俊眼生輝,氣質不凡。
四目相對,他唇邊浮現笑意,「醒了?」白樂筱怔了半晌,終於頷首未語。待瞧見自己手指被包紮了,地上還有血跡,才問道:「你為我祛過毒了?」
少年說:「我可不懂什麼醫理,只是用內力逼出了你體內的毒素,不教你那麼難受。」
白樂筱暗暗運力,卻還是使不上力氣,稍有勉強,痛苦過甚。
少年見狀,欲起身過來,白樂筱勉力笑了笑,「不要緊,幸好你為我祛去大半的毒素,否則,我可能已經沒命了,你救了我一命。」
見她尚且自若,少年略略安定下來,「此刻是冬日,哪裡會有藥草可采?」
白樂筱蹙眉道:「我受傷不重,只是,恐怕我體內餘毒未清.......」
「我再幫你祛毒。」少年道。
白樂筱抬眸,看著他,忽而臉上發燙。毒侵經脈,想要逼出,絕非易事。白樂筱自然想的到,他為自己祛毒時的情景,頓時心慌無措。
火光明亮,少年見她臉生紅暈,不禁也難為情了,「我見你昏迷.......如果你覺得我冒犯了你,大可來打我出氣。」
白樂斂了眸中的波動,「我有那麼蠻橫不講道理?」
少年不說,白樂筱也知道,用內力祛毒,是極其耗費心神的。他慷慨相救,她豈再有矯情之理?
少年專心烤肉之際,白樂筱以手理髮,又整了整衣衫,不讓自己那麼狼狽。少年則還是穿著她贈的衣服,不過,此刻再看他,已是神采奕奕的少年郎了。
「你已知我身份,那麼,你又是誰?」
少年坦誠答道:「我叫趙鳴飛。」
趙鳴飛,白樂筱心中默念一遍。
他眉宇間有股桀驁不馴的衝勁兒,薄唇輕抿時更顯。
白樂筱略略思襯,說道:「不會說話,不會武功,你裝得可真像。」
趙鳴飛輕哼道:「不說話就是不會說話嗎?你那晚試探我,出手那麼快,我怎麼躲得及?」很快,他挑眉,誇讚道:「不過,你的輕功真好!」
白樂筱說:「恐怕是我班門弄斧了。」
趙鳴飛只是笑,並不爭高低。火勢正旺,肉汁輕微爆響,嗅到那股焦味時,白樂筱不禁掩鼻。
「奇怪,為什麼你烤得那麼美味,而我總是烤糊?」少年自語,嫌棄地抿了抿薄唇。
他用匕首切了肉塊,捧給白樂筱,「這些看起來還可以,你湊合著吃吧。」
白樂筱看著他的眼睛,帶有幾分猜測,「你便是東齊的飛將軍了,你父親便是青城的趙元帥?」
趙鳴飛盤腿坐下,「難得公主知我。」
他眼睛里有光,只一眼,便讓人知道他是與眾不同的。白樂筱由衷佩服道:「十四歲被封為將軍的,莫說你們東齊,就連西川、北戎也少有。」
聽她如此說,趙鳴飛卻無得意之色,頗有好漢不提當年勇的驕傲。
「對了,你為何幾次三番地惱了我,自己離去了?」白樂筱還是忍不住問。
趙鳴飛輕哼一聲,還在生氣,「我當然生氣了,那些個草包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你為什麼不解決了他們再走?反而自己逃走!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受窩囊氣。」
趙鳴飛說得認真,白樂筱笑了。
「我說真的,你為什麼要逃走?」少年心性,耿直得很。
白樂筱笑問:「難道打架就非要分個勝負了?」
「當然,換做是我遇到那個情況,不是對方死絕,就是我亡。」趙鳴飛說。
「飛將軍果然勇猛厲害得很!」白樂筱打趣一句,接過趙鳴飛手中的肉食,微微蹙眉,沒有吃。
趙鳴飛看她神色,「你不想吃這個?」
白樂筱說:「如此境地,有口吃的就很好了。」她沒有半分公主的驕矜,趙鳴飛道:「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公主。」
白樂筱笑笑,「這不就見了?」她張口欲吃,眼前突然多了一抹鮮紅。
「這也不知是什麼果子,我吃過了,沒有毒,清甜得很,給你。」趙鳴飛手中有三顆鮮紅欲滴的果子,香甜誘人。
「不過,你吃完這個,還是要吃些烤肉,才管得住飽。」
白樂筱心生溫暖之意,點了點頭。趙鳴飛就坐在她旁邊,吃著肉塊,邊吃邊嫌棄,「我怎麼會烤出這麼難吃的肉,我實在不會烤肉吃,樂筱,你教教我。」
他自然而然地喚她樂筱,白樂筱抬眸看去,趙鳴飛也正在看著她,又問了一遍,「你教我?」
「好。」白樂筱答,莞爾一笑。
枝葉靜靜燃燒,火光將兩人的身影投映在石壁上放大搖晃。
「鳴飛,你為何要裝啞巴?」既然他先叫了樂筱,白樂筱也不拘泥了,直呼其名。況且兩人患難過,不是仇敵,關係自然親近。
趙鳴飛說:「我想說話的時候,才說話。要不是雲兒,我要做一輩子啞巴。」
「雲兒?」白樂筱問。
趙鳴飛吸了一下鼻子,他好想雲兒,好想好想。就在他給白樂筱包紮的時候,發現她跟雲兒的眉眼多少有些相像,他很驚喜,又仔細看,的確很相像。
可她不是雲兒。
趙鳴飛沒有解釋誰是雲兒,只問白樂筱道:「你是西川的公主,怎麼跑到這裡來?還有那麼多人要殺你。」
白樂筱心中愀然,直言相告,「我要去蒼山。」
「蒼山?」趙鳴飛瞥了眼自己的腿傷,雖然已經癒合了,但那個疼痛的感覺真的想起就頭皮發麻。雲兒很怕疼,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是怕疼的。
「那裡什麼也沒有,你去那裡做什麼?」
趙鳴飛詢問,白樂筱便將母妃病重,醫石無治,須得冰麗花續命之事,一一告知了他。
「蒼山很險,又有狼群出沒,常人近不得。可我母妃的病已是藥石無醫,非得要冰麗,王兄仁慈,不忍迫誰來取冰麗,倒也有幾個忠心的,要來取冰麗,與其讓別人冒險,還不如我自己來,我是母妃的女兒,理應如此。」
趙鳴飛看著白樂筱,臉上也有幾分哀戚之色,「若是我娘親能活過來,我就是日日待在那極寒之地,為她取仙藥吃,又有什麼?可她不會活過來了,她已經離開我快十年了.....」
同是傷心人。
白樂筱勸慰說:「鳴飛,你娘親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著,她.....」
一語未了,嗖——
趙鳴飛撲過來抱著白樂筱躲開了接連而至的三支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