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詭友

「李巾然？你為什麼在這裡？」少年的出現暫時消散了那怪異的陰冷，顧明眉頭誇張的挑起，按捺不住詫異的神情。

李巾然在顧明臉上直直的盯了會，忽然視線轉向他的手機：「你看得到嗎？」

興許是半夜三更，最為靜謐的時刻，李巾然的出現讓顧明原本緊張驚懼的心情緩和了許多，他搖了搖頭，一時半會拿著手機有些不措:「什麼東西？話說回來，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裡。」

無視他的詢問，李巾然的目光越發平靜，他指向顧明拿著的手機，停在二人相距只有一米的位置:「本來有一團很黑，很奇怪的霧在你的手機上，你看不到嗎？」

就在剛剛，離家不遠的李巾然發現了在大街上傻站著的顧明。而在他的視線里，有團黑霧從他手上蔓延出來，就像有生命那樣。

這件事有意思的是，自己的出現似乎讓這團黑霧感到忌憚，從而消失了。

「看不到。」顧明搖頭。

「我放學后吃了點夜宵，今天周五可以回家，怎麼了。」將視線挪開，李巾然問道。

「你爸媽不在家嗎？這個點還在外面逛。」顧明語氣古怪道。

李巾然轉身又繞到顧明身後:「來說說你的事吧，顧醫生那麼晚在外面是也剛放學嗎？」

「我有點事，要出去一趟，這麼晚了你快……」

「介意帶上我嗎？」

顧明的聲音停止，流露出疑惑的表情。

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尷尬。

不過李巾然並不會在意這些東西，他彷彿無意跳過般繼續說道：「要去找什麼東西嘛，還是怎麼了。」

作為一個「患者」來說，他管得有些多了。

「我的貓丟了，估計在我朋友家，我實在是有急事先走了，你自個小心點。」

他給出了明確的拒絕，又看了李巾然一眼后，加快步伐跑了起來，而那手機則是被他放進了口袋裡。

顧明並不放心李巾然，但是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如果剛剛那通電話不是幻覺，他的朋友肯定出事了。

大風從天空中落下了，吹過了薄霧，又沿著這條荒寂又沉悶的街道穿行，最後從李巾然的身旁飄過，帶走視界中最後一絲黑氣。

被破壞的黑霧盤旋至天空，像是不得不轉移棲息地的斷翼鳥，蹣跚而又堅決的爬行。

他回頭看了看身後，只要再步行十幾分鐘就可以回家了。

長街之上，只剩下李巾然一人。

他又站了會，像是在做什麼決定，隨後提起皮包，往顧明離開的方向跟去。

打電話給顧明的是他的是一名好友，來自龍城，名叫黃緣。年齡接近三十的他還沒有女朋友，在診所里從事門衛的職業。他是顧明學生時代就認識的同伴，做事和為人都非常規矩，在眾多關係鏈中，顧明與他的交往也比較頻繁。

黃緣獨居在石島公寓，按照以往這個點，他應該是已經睡了的。但在剛剛，他不僅給自己打了電話，還告訴自己「哪吒」在他的屋子裡，讓他快點過來接走。

雖然黃緣曾經帶顧明和他的貓在家裡做客過，但自己養的那小祖宗可沒有隨便去別人家裡的習慣。況且黃緣住的公寓在富昌南路與南新路的十字路口內，距離自己家可有四公里。

讓「哪吒」這頭懶貓去那裡……光是想想都覺得不可能吧。

石島公寓正對著市一中大門，顧明半路上總算打到一輛開夜班的出租，有了載具他很快就到了黃緣所住的公寓，將車費付好後進入公寓大門。

這棟公寓共有八層樓，顧明記得是那種loft的格式公寓，黃緣住在第四層。到公寓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一點了，顧明向底樓的管理員說明來意，管理員一副睏倦地記錄了報告，隨後讓他自行上樓。

「誒……這個叫做黃緣的戶主，不是今天早上剛剛搬走嘛？」

顧明剛往公寓里的電梯走去，管理員忽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可是他沒聽到。

不知道設計這公寓的人是怎麼想的，電梯的空間比顧明以往搭乘過的電梯相比又矮又窄。他的身高有一米八二，在電梯中彷彿抬頭就能碰到頭頂的節能燈那樣，而且這電梯的環境……四壁和門上都布滿了灰塵，顯露出陳舊骯髒的模樣。

就像是很久沒有人來過一樣。

他的腦中突然冒出了這種想法。

顧明靠牆而站，電梯空調的出風口正對準他的脖頸，不斷地吹著暖風。

這時，他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了鈴聲，將顧明嚇了一跳，他心有餘悸的拿出手機，屏幕正閃爍著來電聯繫人，正是黃緣。

叮——

電梯門敞開，四樓到了。

他的心裡泛起某種怪異的感覺，先前那個電話里所出現的到底是不是黃緣，還是只是自己的臆想？

最後，顧明走出電梯，按下了接聽鍵。

「顧……明……」電話里傳來一道嘶啞，虛弱無比的聲音，彷彿說話那人剛經歷了一場劫難那般。

「黃緣，是你嗎？」顧明握著手機的手冰涼沁心，他的身體下意識的有些發軟。

「你……來了……啊……」許久之後，電話那頭的聲音繼續響起，他說話的聲音很緩慢，每一個位元組說完都得隔兩秒以上的時間

那聲音依舊是嘶啞滲人，顧明走出電梯，有些茫然的左右望了一番:「黃緣，第二通電話是你打給我的嗎？」

「你……快來吧……我……等了你……好久了……」

難以言喻的惡意在空氣中瀰漫著，散發著令人不安的氣息。這股怪異的感覺又來了，莫名的陰冷爬上顧明的背脊，像是在抽走他渾身的熱量。

「喂？黃緣？！你說話！喂？操……」

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顧明掛斷電話后往右走去，一股惡臭從深處傳來，被他吸進肺腑，熏得他想吐。

這裡的樓道似乎並不通風，剛出電梯他還沒有感覺到這種臭味，沒想到走了幾步就陷到這腐爛變質的氣味中。

一切都安靜極了，樓道里只有他的皮鞋在地板上踩出的清脆聲響。

「405……407……411……」腳步停下，此刻顧明已經來到了黃緣的公寓號前。

顧明無言站在門前，正準備伸手按下411的門鈴時，想不到房門被人打開，他的眼前赫然出現一個身影。

「顧明，你總算來了。」那人彷彿預見到顧明的動作，帶著笑意說道：「我等你好久了。」

這人自然就是他的好友，黃緣。而此時的黃緣也著實讓顧明捉摸不透了。因為在面前的這個人，他的臉上根本沒有一點驚恐絕望的神情，甚至他說話的語氣和速度都與在剛剛和自己通話時不同。

「那個，哪吒在你家嗎？」不知道為何，顧明眼皮直跳，那股顫慄感變得越來越濃重，今晚發生的事就像是劇本里安排好的一樣，而他或許就是這整部劇的主演。

當顧明提到自己的貓時，眼前的黃緣臉色驟變，露出了慌亂的表情:「對對對！你的貓，就在我這，你快點領走吧！」

嘟嘟嘟——

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手機正被顧明捏在手上，屏幕隨即發亮，「黃緣」這兩個字在手機里出現。

顧明看了一眼，表情就變得如同見了鬼一樣難看。而他身前的「黃緣」卻是沒注意到這一詭異的現象，語氣急迫的催促著他:「快點啊，你快進來把你的貓帶走。」

電話鈴一直響著，就在顧明的大腦還在短路的狀態下，電話居然自行接通了。

「你來了。」一道僵硬，冰冷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

顧明後退了幾步，視線定在「黃緣」身上。

恍惚之間，面前之人的身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血色斑點，它們向黃緣的身體蔓延生長著，如同活物般倒騰出噁心的氣泡。

「你來了。」

「你來了。」

「你來了。」

「你來了。」

這句話像是一個魔咒，不斷重複著，未曾停歇。

然——在這時。

「顧醫生。」顫抖的身體被一隻手臂扶住，顧明心跳停了半截，不敢置信的回過頭看去，李巾然吃力地提著皮包盯著他。

「電梯壞了，我提著這個東西走了四樓…」李巾然說著，側過頭看向渾身已經被血斑吞沒的黃緣。

沒等顧明說什麼，李巾然便以最快的速度將皮包的肩帶綁在了顧明手上，在男人近乎獃滯的注視下抓住他的手，用力往樓道外的方向扯了扯。

「愣著幹嘛？還不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