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等菜都要上齊的時候，古鈺婷和馮蓓才姍姍來遲。平時我們一個寢室出來吃飯頂多五六個菜，今天卻多了好幾道葷菜。我正要感嘆為何點了那麼多菜的時候，卻見許晴晴突然舉起手給剛行至餐廳門口的人打招呼。「好巧顧昊，在這兒遇見你。」

顧昊？原來是一場「預謀」所以提前就多點了幾個菜。

一桌子的人都抬起腦袋回過頭，唯有我看似呆板的不為所動。顧昊作為姚旭東的跟班，牛皮糖一樣的粘人程度都可以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了。前一世他可沒少幫姚旭東做僚機，收集我的各種情報和行程。

「許晴晴你們在這兒吃飯啊，要不我們搭個桌唄？」顧昊這個人張著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為人風流卻不下流，雖然在外形上不及姚旭東，但是勝在外向幽默，對女生笑盈盈的，紳士極了，所以在女生堆里也很有人氣。

許晴晴她們緊張兮兮的點點頭同意了。

之所以緊張兮兮當然是因為顧昊旁邊還有個不好相與的姚旭東——一個令女生趨之若鶩又不敢靠近的男生。女孩們私底下都這麼認為，姚旭東之所以看得上李雪凝就是因為人家漂亮啊，男人都現實，喜歡漂亮女人這無可厚非。只是遺恨自己未能有李雪凝那張臉罷了。

許晴晴故意戳了戳我，一臉求表揚的得意。在她看來她的一番好意完全是成人之美。我無奈，把頭低得更低了。幾個室友「心領神會」，自從聽說我在食堂「強吻」姚旭東之後，也和大家一樣對我「暗戀」姚旭東的事情深信不疑。尤其是看我忽然不自在的反應之後，都以為我只是少女家家近情情怯了。

現在，耳邊全是許晴晴她們幾個跟顧昊的說說笑笑。姚旭東還是和以往一樣，在外人面前裝的高冷死了，根本不屑不加入她們的話題。雖然我始終不曾抬頭，但仍能察覺他一直在看著我。或許又是那種饒有趣味的打量吧，他以前剛來招惹我的時候就是用這樣的眼神開始的。

這一頓飯雖然豐盛，但是女漢子們出於對形象的維護，並沒有把一頓飯吃的風捲殘雲。「胃口很小」的停下了筷子，然後顧昊大大方方的掏出錢買單了，並且提議要開車送大家回學校。

「不用了，很近的。」見始終不開口的我突然說話了，而一開口就是拒絕。許晴晴她們幾個連忙給我使眼色。一致認為我這孩子太不懂事了，她們明明在幫我創造機會，而我卻在辜負她們。

馮蓓打笑道，「這孩子平時最懶了，其實她就是嘴巴上客氣客氣啦。謝謝哈，我們好不容易蹭一次法學院雙c的豪車，當然不能拒絕。」

我無奈，只好臨時編排理由，「我要去買點東西，你們先回學校吧。」

沒等他們反應我就邁腿開溜，好不容易避開她們的時候才得以鬆一口氣。前世就是因為上了一次姚旭東的車然後糾纏的沒完沒了了。

*

正當我為去何處打發這個「買東西的時光」時，姚旭東突然從後面拍了我的背。嚇得我連忙退避三舍。他一臉「你至於那麼誇張的反應嗎」看著我卻沒有說話。

我道，「你來幹什麼？」

「既然要去買東西就更得送一下你了。」

「那你為什麼不送她們？」話一出，就覺得自己嘴拙。他的意圖從他那麼明目張胆的灼熱眼神就能看出來了啊。

他忽然靠近我，貼著我的耳朵，低聲說道，「當然是為了報答你啊。報答你幫我支走了交警叔叔。」

原來，剛剛我的所作所為他早就盡收眼底。我面頰紅了一下，趕緊又往後退了兩步，身子剛好靠上了路上的廣告牌。

「噯，你真的很好笑啊。你明明喜歡我，卻裝的那麼矜持幹什麼？」他乾脆追上兩步壁咚住了我。

那麼近的距離，讓我又聞到了上一世在他身上嗅到的銳意不羈的浮木香與留蘭香。可是現在並不是容我沉溺和回味的時刻。

我推開他，直視起他的眼睛。明白也許在這一世的他眼裡，我就是個喜歡他可是又很裝很作的女人。

眸中清冷倔強了幾分，想用眼神震懾他不要那麼去想象扭曲我的個性。

「方淺？你要珍惜一個男人對你有興趣的時候，懂嗎」姚旭東不明白我為什麼忽然對他橫眉冷對，以為我只是小女生做作了想在他心裡博個特別，所以他刻意「好心的」提醒我。

「懂了，謝謝了。以後遇到心上人，我會用上你給的忠告的。」天知道，我這愚蠢的話只不過想證明我對他不感興趣而已。

卻沒想到他會被我的話激得微怒，他道，「你不喜歡我你還往我車上放礦泉水？你不喜歡我你還幫我支走交警別開罰單？你是只享受在單戀中扮演付出型人格嗎？」

「礦泉水？什麼礦泉水？」我搞不明白那件送水事件他怎麼知道是我做的，但嘴上仍舊不忘抵死裝個不明所以。

他再次勾唇一笑，一張臉慢慢在我眼前放大著，貼近我。「車裡有行車記錄儀。虧你還是警校生，沒上過刑偵課嗎？」

我此刻只覺得羞恥面紅，想到自己以為他永遠不會發現是我的所作所為當初還沾沾自喜來著。這下好了，他已經認定我暗戀他了，怎麼抵賴才好啊？

「對，就當是我喜歡你吧。」我這話明顯說的很勉強，讓他面露不悅。

罷了，我乾脆破罐子破摔好了，「我就是享受單戀的快感。暗戀是我一個人的事兒，跟你完全沒有關係。我也不糾纏你也不打擾你，還不夠自覺嗎？難道這也礙你眼了嗎？」

在他聽到我的肯定回答之後，終於得意了起來，只是關心他的魅力何時征服了我：「什麼喜歡上我的？」

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我陷入了沉思，應該是前世毀容的時候他還不離不棄的陪在我左右的那段時間吧。

見我若有所思，他也不介意等，很有耐心的，就這樣直勾勾的盯著我的面頰仔仔細細的看，然後突然笑了。這壞男人自戀，我知道的。但是他確實有自戀的資本。

「我知道說了你也不信，我之前做了一個夢，夢見你幫我擋槍。」我目光坦率，真誠，此刻的我完全是將現在這個帶著玩味對待我的男人當做是上一世深情不悔的他。

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間微微收緊，似乎沒有想過我會突然那麼凝重。很快他就恢復了以往的氣定神閑，「這有什麼不信的，就當是女生青春期都會做的春/夢唄。」

「也許吧。」我低頭苦笑，多說無益，並不打算與他繼續糾纏下去，於是轉身就要走。

他一把從我身後伸出手鉗制住我的手腕，「都說了我送你。你幫我避免了一張罰單，總得報答一下你吧。」

他這種含住金湯匙出生在巨富之家的富家子弟，根本就不是那種會為了200塊錢感恩戴德的人。

罷了，真是甩也甩不掉。現在要是繼續跟他打攻堅戰估計天黑了我都還沒寢室呢。

上了他的車，他偷笑著看我氣鼓鼓的系好安全帶，然後問我，「去哪兒啊？買什麼東西啊？」

「買一瓶香水吧。」我腦子其實亂糟糟的，嘴不過腦，心裡想著什麼就說了什麼。

他一怔，「買什麼香水？」

「Mr.BurberryIndigo。」我淡淡道，心中忽然緊張了一下。然後謹慎而小心的看向了他，果然發現他的目光變得意味不明。

那一刻，我猜不透他在想什麼。而他的眼睛又是那麼深邃如墨，似乎想要將我吸進去吞掉。

他喉頭滾動，許久才別開眼睛，開始目視前方，專心開車。

Mr.BurberryIndigo，他身上用的就是這款隨性深邃的香水。以前我問過他身上的什麼味道，那時候我的早就愛上了他，早就痴迷於他。可是自己那張支離破碎的面容卻不會給我親吻他的勇氣，醜陋自卑和不完整的破碎活生生的禁錮著我，拒絕了他的求愛。

我不敢再繼續回想下去，只是故作鎮靜的說道，「我看了下地圖，Burberry的專櫃離我們不遠。」

他淡淡的「嗯」了一句，可是後面卻並沒有帶我到預想中的地方。

當我發現車開至市區一處很高檔的小區之後，他才鬆開安全帶，「你陪我上去拿，或者你在車裡等我？」

「拿什麼？我們不是要去Burberry的專櫃嗎？」

「我家裡還有一瓶沒有拆開的。」他說著，已經熄了車。

我只知道我們家離得近，卻不知道他家原來在這種房價貴到流油的地段還有房產。也是，他家是做什麼的，我難道還不清楚嗎？

見他準備下車，我及時拉住了他的手臂，「等等——」

他身子頓住，回眸，注意到了我的手正觸碰著他的手臂。於是眼裡忍不住有了笑意，「怎麼了？」

「先說好，你不用送我，我只買。」

他歪歪頭，有些好笑道，「怎麼？有冤大頭願意送你還不樂意收？」之前李雪凝也是這樣，前期什麼都矜持的說不收，想要維持不慕錢財只為真愛的女神形象，最後還不是經不起他砸錢的誘惑露出一臉難看的吃相了嗎？

「你不是冤大頭。」我目光盡量坦率而溫柔，然後見血的揭穿他，「你一慣泡女人都是這樣的吧？這些都算你很有目的的投資而已？」

「你好似很了解我。」他乾脆重新坐好，盯著我的眼睛研究，似乎很想掀翻我這雙眼的湖面看個究竟。

姚旭東好像很喜歡看我的眼睛，他總是這樣直白而灼人看著我。以前最開始的時候被他這樣盯著，我只會覺得羞惱。而現在，卻是羞怯更多。

看著他深邃迷人的眼睛，我突然明白了他到底憑何魅力蟬聯那麼多屆警校聯動的最佳男神榜首了。

尤其是此刻，他的唇距離我那麼近，讓我忽然產生了一絲想要一吻芳澤的衝動。

我趕緊移開腦袋不去看他，掩飾自己心虛，「我不了解你，了解你的本質而非皮囊的話也許就不會喜歡上你了。」

「你的意思是你只是看上了我的臉？」

我一個惝恍，恍惚間想起了他曾經被我長久的冷淡激得說氣話：，「要不是看你長得好看，誰tm喜歡你啊。」風水輪流轉般，如今輪到了我說出了這句意思的話。

「人的表象和本質是有一定區別的。所以我現在對你的喜歡也極其膚淺，你肯定也很討厭我這麼膚淺這麼流於外表的人吧？」

他似乎發現了我在把他往討厭我的方向裡帶節奏。於是故意唱反調，仍然笑道，「好巧啊，正好我也是這樣的人。」

*

當他往我懷裡塞了一瓶Burberry的淡雅香水時，我下意識推還給他。

他蹙眉，以為我做作上癮了，「真的這麼害怕我在你身上用所謂的投資手段？」

「你有沒有想過，這是一瓶很名貴的男士淡香水，我要這瓶香水有何用？反正肯定不是給自己用吧？」我的言外之意，是提醒他也許我會拿著他的東西借花獻佛。

他凝眉直視我，恨不得要將我的藏起來的心翻個底朝天。「如果你從我這裡拿走的是別的東西給其他男人，我當然會生氣覺得自己就是工具人。實不相瞞我是個獨佔欲很強的人，而且眥睚必報。可是偏偏你跟我說你想去買一瓶香水，一瓶Burberry的香水。你跟我說實話，你是故意的，對嗎？」

「......」

「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怎麼知道我身上用的就是這款香水？難道跟別的女生一樣從法學院那幾個自以為很了解我動向的男生那裡打聽我的情報？還是說你是只哈士奇鼻子靈敏剛好以前也聞到過這款香水？」

面對他一連串的發問，我努力深呼吸一口氣，剋制的憋著眼睛里即將泛出的淚潮，然後用前所未有的誠摯目光回應道，「是你告訴我的。你跟我說這是Mr.BurberryIndigo，你跟我說這是你高中畢業的時候你姐姐從倫敦帶回來送給你的。」

天知道我也許不該在他面前選擇感性，選擇把這些前世的事情說出來。也許感性會讓我的生活再次傾天覆地、萬劫不復，我應該理智的離開他甩開他然後選擇孑然一身的為了正義在復仇路上自生自滅。

God，原諒我吧。就像原諒每一個女人都是憑著感性/愛上一個男人那樣的順其自然、那樣的偶爾衝動偶爾犯錯。

顯然，他早已被我的話驚得瞳孔都放大了幾倍。他一臉不可思議，首先他很確認自己才見過我沒幾次，因為家庭原因所以更不會輕易的對外人說些家長里短。

在他的打量下，我只好補充道，「我都說了，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你為我擋了槍。」

「你......能把你的夢境跟我完整的說一遍嗎？」他語氣有些停頓，好像在極力的尋找我「編織」的破綻。

我不願多講，只是劃出重點：「反正結局就是你死了。所以，只要遠離我這個剋星，你這輩子就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冒險和死亡。」我這麼說的目的很簡單，反正現在姚旭東是肯定還沒有愛上我的。反正我都已經告訴他香水的來歷了，他也應該相信我的夢境所具有的真實性了吧。那麼出於趨利避害的選擇，他會主動對我退避三舍嗎？

前世的所有激蕩、傷亡和死別，讓我的眼淚終於憋不住了，淹沒了眼眶。姚旭東仍舊皺著眉頭觀察著我，可終究還是忍不住伸出手用指腹擦拭著我的淚。

「對不起，只是這個夢太真實了，所以忍不住投入了感情。」我止住自己的眼淚，再迎頭看他時，他只是雙唇微微張開想說點什麼卻始終沒有開口。

許久，他才道，「我是不相信這些的，什麼夢境解析星座塔羅在我看來都是不科學的迷信把戲。」

「我沒指望讓你相信。」有些丟人的，一哭就容易有鼻涕。

*

他驅車將我送到學校寢室的時候，我立即準備下車，不敢再多留。他卻拉住我的胳膊，不算用力的把我按在副駕駛上，猶豫了好一會才說道，「我明天還想見你。」

「為什麼？」

「因為見到你每次都會有驚喜，等哪天見到你的時候平淡無奇覺得沒有意思了再說吧。」他用這玩世不恭的渣言渣語掩飾著內心的小心翼翼。

我只是氣憤，「憑什麼？」

「就憑我為你擋了槍為你死了，你得報答我。」

「那是......夢境,你自己都說了夢都是假的......」當然，我知道這些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可現下也唯有選擇心口不一。

「可是香水確實是我姐從倫敦帶回來的。除非你承認你跟我姐認識或者你認識我姐姐的朋友？」看來他並不相信我所說的「夢」，而且除了他家裡人知道他根本沒有跟學校的任何人提起過香水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