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老叫花子 深藏不漏
見紫雨墨實在想不到,洛慎行只好先收回那半塊玉佩,用紅繩繫上。一臉嚴肅道:「此恩來得突然,紫姑娘一時感到心煩意亂、不知所措亦是正常,既然紫姑娘現在無所求,那老夫就先將這半塊玉佩收回,倘若往後紫姑娘想讓我洛氏作甚,儘管開口,刀山火海,在所不惜!老夫亦會告誡歷代子孫,但凡有人憑你手上的半塊玉佩上門求助,必定傾力相助!」
「相輔公有恩必報,讓雨墨好生敬佩!」
「老夫慚愧,在你父親出事時,未能盡一份薄力,實在是慚愧啊!」洛慎行愧疚難當,當年因有個武力逞為前車之鑒,族人與恩情之間,他終究是昧著良心選擇了全族苟活。他此生怕是無臉再見紫少南一面了。
紫雨墨卻淺笑搖頭稱:「相輔公無需愧對家父,父親向來不喜欠人人情,更莫說要其背負全族性命為擔。若父親仍在,他定會說,您當初的決定,是對的。」
卻不料,洛慎行嘆了口氣,曰:「老夫早預料他會這麼說,所以,才愧疚悔恨啊。」
「相輔公方才也提到,父親當時深知自己的處境,正所謂難時自知,何畏有之?」
「好一個『難時自知,何畏有之』!你爹生前年輕氣盛,卻有大俠風範,無所畏懼。此言冠於他之身,最合適不過。當年紫少南踏雪無痕,深藏不露,面對生死之度亦無所畏懼,乃世上舉世無雙也!年輕氣盛,卻能有此氣度者,惟有雁南紫大俠矣!與之相比,老夫望塵莫及!」洛慎行擺擺手,不敢與之相提並論。
「相輔公言重了,雨墨待父親謝過。」紫雨墨抱拳行禮。
二人相談片刻后,紫雨墨便告辭了。而後,她去找洛凡天,得知那行人去到端城後果真繞路了,不過,還未入古青城,而是在端城末端找了間客棧入住。得此消息,紫雨墨便隻身一人前去打探。輾轉多時,終找到那家客棧。那行人甚是謹慎,竟卸貨堆廂房,留空板車在客棧馬棚放著。怕驚動他們,雨墨出門前換了身男裝,露出俊容,並另配一把寶劍。
她從客棧後院翻身而出,繞到正門從容不迫的踏入,找了張空桌坐下。假裝路過公子,就坐用膳。「小二,來壺好茶,再上兩道好菜!」
刻意壓低的嗓音,雌雄難辨。
「好咧,客官請稍等!」店小二擦拭桌面招呼道。
紫雨墨餘光瞥向角落處的那行人,見其只有六人,便知其餘人正在廂房照看貨物,心道:午時已過,這些人竟蹉跎未趕路,看來,是在等什麼人。好,我就在這等著,看是何人來此接頭。
不多時,店小二便送上了熱茶與兩碟菜,「來,客官,您的茶和菜,可需為客官添兩碗飯?」
「多謝,免了。」
「好咧,客官請慢用!」
紫雨墨點點頭,執起筷子吃著,餘光時不時鎖定那行人。那行人自顧自用膳,並未發現異常,只是其中一人等得有些不耐煩,一把將筷子拍在桌面上,驚了在座的食客。「那人不會不來了吧?」
為首的八字鬍須男名為鄔華康,只見他不悅的瞪了一眼他,後者才不敢造肆。他扔了兩把花生入口,粗糙嚼食,未吞而言,「放心吧,他肯定會過來,否則,他也交代不了啊。」
「那我們就再等等吧。」
「嗯,等等吧。」
「小子,你這茶聞著挺香,可否給老頭兒一口茶吃?」
忽而,一個老叫花子竄上了紫雨墨這一桌,不待她答話,便伸出粗糙蠟黃、如老樹皮的手去拿茶壺。旁邊的店小二見狀,趕緊上前來驅趕,一邊趕一邊罵:「你個死要飯的,昨日才趕過你一次,今日又來?走走走,莫驚擾了客人。」店小二一把抓住老叫花子手中的茶壺和來不及倒茶的茶杯,阻止他喝茶,見他不撒手,便伸出腳踹向那老叫花子。
老叫花子順勢撒開了手,摔倒在地。店小二微微一愣,心道:我踹中了嗎?
老叫花子躺在地上手舞足蹈四處揮霍,嚷嚷亂叫:「踹死人了,打人了,要被踹死了.......」
紫雨墨立於一旁,眼中閃過一絲深沉:這叫花子,有兩手,深藏不露。
老叫花子嚷嚷叫,死賴不肯起來,店小二見狀,頓時怒火衝天,直指他劈頭蓋臉,「你休要耍賴,老子可不吃你這套,走走,再不走老子就報官抓了你!」
豈知這老叫花子不懼,耍賴道:「你報官吧,抓我這老頭兒進去,我還能多喝兩碗白粥呢。」
如此耍賴,讓周遭的吃客看起了熱鬧。店小二想趕緊將老叫花子轟出去,可他又不敢碰他,生怕染上惡疾。老叫花子趁機竄坐而起,從店小二手中奪去了茶壺,直接往嘴裡倒,豈料卻燙得他嗷嗷叫。店小二見狀,笑了,哼哼嘲諷道:「你個死叫花子,燙不死你!」
老叫花子也不生氣,樂呵呵的自話:「好茶!好茶!」
紫雨墨心中卻有了另一番打量:此人身著補丁,蓬頭赤腳,從面相來看,應處花甲之年。不過,從他言行舉止來看,卻精神抖擻。看來,這老頭兒不簡單。當下,她便攔住了店小二,曰:「罷了罷了,讓他在這吃喝,我付賬。」
「公子,這不值當,這老叫花子他......」
紫雨墨抬手制止他的勸說,「再去炒兩個菜,取一壺好酒來。」
見她一意孤行,一旁的吃客替其不值,紛紛勸說。但紫雨墨依舊我行我素,從腰間取下荷包。這是出門前洛凡天給她的荷包,裡面有五兩銀子,雨墨只當為借,日後再還他。她從中掏出一兩紋銀,遞給店小二,說,「可夠付這頓酒菜錢?」店小二見狀,豈有不收之理?趕緊雙手接過,說,「夠了,夠了,再來壺酒跟炒兩個菜,還能找回客官二十文。」紫雨墨擺擺手,稱:「剩下的二十文,便賞你喝酒了。」
「謝謝客官!謝謝客官!」店小二點頭哈腰道,忙慌去準備好酒好菜。
坐在地上抱著茶壺的老叫花子半眯著眼看紫雨墨,不確定的問:「你要請我這老頭兒喝酒?」
「那你喝不喝?」她反問道。
「喝!喝!」老叫花子一拍大腿,哈哈笑道,從地上一把竄起,拉開長板凳坐下,毫不客氣。紫雨墨看了他一眼,並不介意,倒是一旁的吃客卻議論紛紛,皆說她傻,居然跟個叫花子一同吃飯,還買好酒好菜招待他。
不一會兒,店小二送上了酒菜,那老叫花子亦不客氣,抓起筷子便大快朵頤、狼吞虎咽。未待吞嚼,便嚷嚷著「好吃、好吃「。吃了幾口,見紫雨墨未動筷,以為她介意,用衣袖胡亂一抹嘴,笑著招呼,「你怎麼不吃啊?來來,喝酒喝酒。」他端起酒壺,要為她斟酒,紫雨墨道:「你喝吧,昨日宿醉一夜,頭還暈,不易再喝,我吃茶便可。」說罷,她就執起筷子夾菜吃。
老叫花子沖她嘿嘿一笑,直接端起酒壺就往嘴裡灌。茶熱酒溫,就算再灌亦不怕被燙。咽下幾大口后,酣暢淋漓,直呼:「好酒!快哉!」又夾了一大筷菜塞入嘴裡,菜還未咽下便提壺灌了一大口酒,緊接著又塞滿一嘴菜,十分快活。
「呵呵,大哥,一個臭烘烘的老叫花子也有人請客,你說這請客之人是傻還是瘋?」角落處的那行人中的一名男人調侃道。
鄔華康滿上一杯酒,一飲而盡,哈哈笑道:「有人要當傻子,我們亦無可奈何,全當看戲了。」
「哈哈哈......」眾人哄堂大笑。
老叫花子停下吃喝,看向紫雨墨,問:「老頭兒在這,可叨擾了公子?」
紫雨墨泰然自若,曰:「不以貧窮貴賤而低視,不以眼前子虛而取笑,不以人言可畏而失遠。」
老叫花子微微一愣,隨之擺擺手,裝聽不懂,「老頭兒只是個老叫花子,窮困潦倒,滿身酸臭,人皆避之。你請老頭兒吃飯喝酒,反道而行,在大家看來,此舉非心善,而是痴傻。」
聞言,紫雨墨輕笑,低聲曰:「痴不痴傻,惟有自知,正如老頭兒你,方才店小二那一腳,你避或未避,惟有你知。」
「看來,不只老頭兒自知了。」老叫花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