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疑慮
刑凳和大杖抬到院中,院中的人越聚越多,季元清止住過來拽他的家人,自己脫去外衣,伏在刑凳上。
「打四十。」季駱林沒有回身,沉聲道。
四十大杖未免太重了,李伯幾欲上去求情,看著季駱林不容置喙的模樣也心生退卻。好在季元清自幼習武,四十杖應該還是受得住的。
兩側行刑手看著李伯,李伯點點頭,二人舉杖,依次落下,連續兩聲沉重的板子聲,應聲便是季元清兩聲呻吟。
冬日天冷,只著中衣伏於院中,身上皮肉發緊,這杖子落在身上,定是比平日更添幾分疼痛。
接著又是兩下。
季元清隨著杖子一起一落,臀腿出潔白的中衣已沾上血跡,背上汗水已將衣裳打濕,豆大的汗珠自額頭上滾下來,抱著刑凳的兩手逐漸抓緊,手背青筋暴起。
李伯站在一邊,猶猶疑疑不敢去求情,只不住地給兩個行刑手使眼色叫他們留意手下輕重。
「哥……要不要求求情啊……」季玏挪到季瑊身邊,輕聲問道,「這打的太重了。」
季瑊微微垂眸,沒有搭話。
見季瑊不動,季玏無奈地搖搖頭,要他自己去求情,他是絕對不敢的,季駱林瞪他一眼,他連話都不敢說了。只是季元清身後這幅模樣叫他有些不敢再看,他偷偷邁到季瑊身後,瞥瞥季駱林,想悄悄溜走,誰知剛轉過身去,季駱林在身後低沉地喚道:「季玏!」
季玏連忙回頭,驚慌地看著他,他轉過身來,長嘆一口氣,沉聲道:「引以為戒。」
季玏無奈,只好退回去,縮在季瑊身後繼續等這四十杖打完。
杖至三十,季元清已經伏在凳上毫無氣力,只不住地呻吟著,身後血跡越殷越多,顏色越來越深,他整個後背的衣裳都已經被汗水打濕了。
季玏拽了拽季瑊的袖子,輕聲道:「哥,你說句話吧,你不說話,爹爹不會饒了他的。」季瑊不動,他又道:「哥,就當我求你了,不能再打了呀!」
季瑊抬抬頭,冷冷地向季元清身後掃去。
「父親說了,叫你引以為戒。」季瑊道。
季玏被他噎得沒有話說,也不再強求,他也清楚,季瑊自然氣惱,這四十杖怎能解了他心頭的火氣和這幾日的委屈。
四十杖打完,季元清後背已經被汗水浸透,臀上血跡斑斑,被從刑凳上拖下來,兩膝稍稍離地,拖到了中堂以里,季元清早已沒了氣力,行刑手一松,他立刻俯在地上,因為身後劇痛不住地顫抖著,額上也是汗珠滾滾,嘴唇咬的有些發紫。
季駱林走到他面前,站定。
季元清勉力抬起頭,嘴唇微顫,「叔父……」
「元清,」季駱林沉聲道,「自你父親過世,你長在我府上,我一句重話也不曾對你說過,從未責罵過你一句,更別說動手打你,你聰慧懂事,想必也應知曉今日為何罰你。叔父只想警告你一句,手上的血沾多了,洗得掉顏色,也洗不掉血腥氣,有些事,不做為好。」
「元清,記下了。」季元清呻吟抖動著,被沉重的氣息襯得奄奄一息,他艱澀地微微仰面,道:「只是今日之事侄兒還想為自己分辯幾句。叔父想必已經知曉那林月汐是何人,她在琴川和曹成北沒少作惡,我……我不知道季瑊如何與她相識,只是……只是,叔父,她絕不是良善單純之輩,我實在不想季瑊被她迷惑,惹出亂子來,這才出此下策……」他說著,抽噎著俯下身去,額頭抵在地上。
季駱林沉沉地嘆了口氣,自李伯手中接過季元清的外衣,俯下身去輕輕裹在他身上,季元清緩緩抬起頭,兩眼噙淚,輕喚一聲:「叔父……」
季駱林見他這幅模樣,心疼得厲害,哽咽兩下,輕輕撫住他的肩頭,吩咐道:「送元清公子回房去,去叫個太醫過來瞧瞧,我房中有御賜的葯,拿去給他敷上。」
李伯應著,叫人來把季元清抬回房去了。
季駱林緩緩起身,看向了不遠處的季瑊,他緩緩踱過去,柔聲問道:「季瑊,受了委屈怎麼不和爹說呀?」
季瑊撇撇頭,冷聲道:「沒什麼好說的。」說罷,抬腳就走,季玏拉他沒拉住,在後面喚了他兩聲,他也未應,季玏撇撇嘴,回過頭來,立刻換上一副笑臉,上去攙住季駱林,輕聲道:「爹爹,大哥肯定還在生元清哥的氣,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季駱林輕輕點點頭,轉身輕聲問道:「剛剛,害怕了?」
季玏笑笑,低下頭去,回道:「我就是覺得,元清哥那麼好面子一人,您這樣罰他,是不是……」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今日罰他也不單單因為你哥的事情。」季駱林說道,語氣柔和了許多。
季玏忽地想起方才季駱林對季元清說的一番話,神神秘秘地問道:「爹,元清哥殺……」
「你去勸勸你哥吧。」不待他問出口,季駱林便將他打斷了。
季玏見他不想多說,便也不敢多問,應了一聲便往後院去。
季瑊並沒有回房,一個人走到了後院花林中。
方才季元清最後的一番話讓他心生疑慮。他常去琴川,自然知道琴川有個曹成北,只是他少管閑事,也只是聽說過此人罷了。可他萬萬沒想到林月汐竟和曹成北攪和在一起,曹成北是什麼人啊!是個地方惡匪!
想到此處,季瑊怒火中燒,一拳打在一旁的樹榦上,枝頭微微晃動,落下幾根枯枝。
「還不解氣啊!」季玏循著他的足跡跟了過來,見他以拳擊樹,以為他還在跟季元清計較,「元清哥這次十天半個月都下不了床了,你就消消氣兒吧。」
季瑊收回拳頭,冷哼一聲,問道:「你來做什麼?」
「爹爹叫我看看你。」季玏小心翼翼地答道。
季瑊轉過身去,凜冽的眼神嚇得季玏一個寒戰,他冷冷地道:「我用得著他管我?」
「哥,爹是冤枉你了,可你當時也沒有分辯啊,再說了,那時院中那麼多人,你讓爹怎麼辦啊!」季玏有些著急。
季瑊回身繼續往前走,季玏緊趕兩步追了上來,又道:「哥,別生氣了,爹爹後悔極了,叫我來勸勸你。」
季瑊嘆了口氣,他現在並不想與季駱林置氣,而是對於林月汐的身份心生芥蒂。
季玏笑著扯了扯他的袖子,又道:「哥,既然誤會解開了,不如去把月汐姐姐請回來吧?」
一聽這話,季瑊忽地眉頭一凝,面露怒色,季玏不解,還未及探問,聽見身後聲響,回身去看,見李伯帶著一人正往這邊走來,季玏見來人大喜,朝她揮揮手,大喊一聲:「月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