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何必道別
梁塵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抱在手中,緩緩地走過來,遞給林月汐。
林月汐未接,只皺著眉看著他,輕聲問道:「這是何物?」林月汐心中自有揣測,因此她聲音有些發顫。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墨山輕聲道。
梁塵見她仍不動,將盒子輕輕擱在案上,轉身回了墨山身邊,墨山端起茶碗,許是有些燙手,便又擱下了。
林月汐不敢去看那隻盒子。她在謝梁房裡見過差不多的,因謝梁喜紫檀木,所以府上許多物件皆是紫檀木所制,他的一些重要的東西都鎖在樣貌與這隻相差無幾的紫檀木盒子里。
那麼,這隻中存放的,定然是極為重要的東西。且又放在岐陵山,自然與自己有關。
林月汐心中清楚,打開這個,就相當於打開了十多年前那段自己不知道,可能沒有幾個人知道的秘密,自己的出生,逃亡,被救。
她心中慌亂,低著頭看著地,耳邊嗡嗡作響。
「打開看看吧。」墨山又道。
林月汐閉上眼,緊緊地咬著下唇,微微地搖搖頭。她不想知道這些,十八年了,她不想知道自己是誰,父親是誰,母親又是誰,父親又為何被朝廷追殺,母親又為何慘死,自己又如何被謝梁搭救。
她根本不想知道。
那日在謝梁門下偷聽到的幾個詞句,她後悔了許久。對她而言,她是誰一點都不重要,從記事起她叫謝江齊,是鎮南大將軍謝梁的二公子。
她寧願自己從來不知道自己姓林。
「這是你父親託付我的事情。」墨山又道。
林月汐手心裡出了一層薄汗,她緩緩地睜開兩眼,從案上捧過盒子,拿在手上端詳了許久。盒子並未落鎖,只有一片鐵扣搭著,林月汐緩緩地將鐵扣拉開,把盒子打開。
裡面是一支玉簪。兩片山茶花,墜著銀質蝴蝶流蘇。
林月汐將玉簪拿在手上,握在手中有些涼意,流蘇在指尖落下,那隻蝴蝶在光下閃閃發亮。
「這是你母親的物件,岳姑娘抱著你逃出來的時候,她放在你身上的。」墨山道。
林月汐看著兩片盛開的山茶花出神,或許,她是個美麗的女子吧,或許,自己與她有七分相似,或許八分。
頃刻,眼淚簌地落下來,她想到了岳姨娘,想到自己曾經待她的傲慢,待她的冰冷。那日知道她並不是自己親娘的時候那種愧疚頃刻間湧上來。
「她是······」墨山正欲告訴她她的母親是何人,林月汐「啪」將盒子扣上了,揚起臉來看著墨山,輕聲道:「師傅,我不想知道她是誰,我是誰對我來說也不重要,既她已經過世,既我早就是個孤兒,我不想再提起他們了。」
墨山怔怔地看著她,像是有許多話要說,卻也只好無奈地點點頭,「罷了,既你不想聽,我又何苦招人嫌呢。」
林月汐緩緩起身,將盒子交給梁塵,「這個東西,還是托師傅保管吧。若日後我想要了,再來取。」
梁塵接過盒子,看向墨山。
墨山嘆了口氣,道:「你帶著吧,或許以後用得上,留在我這裡也沒用。」
聞言,梁塵把盒子遞還給林月汐,林月汐思忖片刻,覺墨山所言有理,便也接過。
「對了,你的事情我之前告訴過塵兒,也不過是想和他商量一下,沒用別的意思,塵兒你也信得過,自然不會對外人亂講。」墨山又道。
林月汐想起那日在後山與梁塵對劍,他脫口而出《常安劍譜》,果然是墨山告訴他的。林月汐緩緩點點頭,微微笑著看向梁塵。
她本來是信得過的。自那日北東西南幫三當家死在自己面前起,她對梁塵便不再一如既往般信任。
或許?她的身世也是他告訴曹成北的?
想至此,林月汐看著梁塵的雙眼有些迷離,她頓覺失態,連忙笑了笑轉過頭去。
應該不會的,林月汐暗自道,梁塵沒有道理告訴曹成北自己的身份。
林月汐思忖著,回去坐下,把盒子放在案上,順手摸過那隻茶碗在手中轉了轉。
「何時動身?」墨山問道。
林月汐回過神,輕聲道:「既然師傅已經應允,我自會儘快離開,明日一早我便走了。」說罷,她不自覺地看向梁塵,梁塵一如往常的冷淡,林月汐看不透他。
「隨你吧。」墨山似有些失落,林月汐忙笑道:「只要師傅不把我關在門外,我會常回來探望師傅的,師傅救過我的命,養了我六年,我也不是不知恩的人。」
墨山淺淺一笑,看向林月汐,「我把你帶到墨山,不過是故人所託。既已離開,便莫再顧念了。」
「師傅是因我要去北東西南幫生氣了嗎?」林月汐問道。
墨山搖搖頭,「你去哪裡,是你自己的決定。」墨山手中捏著茶碗,茶水的熱氣已消,「只是師傅想再多言一句。」他緩緩抬起頭,定定地看向林月汐,眸中許多的慈愛,林月汐有些動容,不敢與他對視,低下頭去,輕聲道:「師傅請講。」
「人呢,萬萬不可走了錯路,一旦入了歧途,再想回頭,就難了。」墨山一字一頓,字字砸在林月汐的心頭。她又怎會不知北東西南幫不是她該去的地方,只是她已無路可走,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想牽連岐陵山。
林月汐喉嚨哽咽兩下,點頭道:「月汐明白。」
自墨山房中出來,墨瀟仍站在遠處等著,遠遠地看向這邊。林月汐愣住了,將盒子往衣袖裡掩了掩。
她緩緩走過去,墨瀟只看著她。
「我爹答應了?」墨瀟問道。
林月汐不敢看他,微微點點頭。
沉默了片刻,墨瀟淺淺笑著,「挺好的。」說罷,他低下頭去,兩腳在地上無措地摩擦著,又重複道:「挺好的。」
林月汐見他這副模樣,心中倍感歉疚,她張了張嘴,卻一聲未出。
「不著急的話,跟他們也道個別吧,若你一聲不吭地走了,六子定然要不高興的。」墨瀟輕聲道。
林月汐頓了頓,輕輕搖搖頭,「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