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裝瘋賣傻
言仲在給太守診治的時候，院外已經圍了不少人。
他們都是一大早就從附近的村鎮趕來尋醫，火急火燎的想要擠進院子，卻認出了肥胖如山一般的太守大人，這才在院外耐心等候著，同時對言仲的神醫之名也更篤信了幾分。
畢竟，就連明州城裡錦衣玉食的太守大人都要專程前來，客客氣氣的請言仲看診。
能有這等本事的人，就算不是神醫也絕對不會差到哪裡去。
「下一位，是誰要看診？」言仲抬眼朝院門外圍著的人看去。
那一圈人這才如夢初醒，著急就要壓到言仲跟前去。
「都給我站住了！」羅小蠻從柴屋裡跳出來，手裡拿著根燒火棍，大聲道：「排隊排隊！一個個都給我排好了，規矩懂不懂！」
或許是因為太守大人留下的餘威尚在，羅小蠻竟然真的僅憑一根燒火棍維持住了秩序，讓這些村民排起隊來。
言仲從身後看了羅小蠻一眼，眼裡倒是頗多讚許。
他暗想：「小蠻姑娘看似毛躁，實際上也是心細之人，懂得順勢而為的道理。換作平時，她斷然會把這種事情推給石墨去做。」
羅小蠻也沾沾自得，心想：「本姑娘一根燒火棍就制住了這麼多人，那小子現在一定很佩服我。」
可她沒有料想到的是，自己才剛剛把秩序維護好，就聽見人群外一陣雞飛狗跳，像是有人不管不顧的硬生生擠了進來。
「我家兒子被這院里的庸醫給醫傻了！我可不活了！」海嬸子哭嚎著，拖著他兒子擠過院門，衝過院門，推開羅小蠻，撲倒在言仲面前。
算上這一次，言仲已經見過海嬸和他兒子三面了。
第一面的時候，海嬸和他兒子兩人正裝病從陳老這裡騙藥材，第二面的時候，海船失事，是言仲以驚人手段將海嬸他兒子救了回來。
如今，海嬸母子又在言仲與青蕪的約定之日粉墨登場，言仲立刻就意識到事情並不簡單。
「我兒子昨天就是吃了這個庸醫的葯，今天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我可就這麼一個兒子啊！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海嬸一面哭嚎，一手還拽著自家兒子。
言仲朝海嬸兒子看去，只見那青年仰頭望天，臉上笑容怪異，口水溢出嘴角也不擦拭，十足的痴傻模樣。
不過，任憑他這副模樣演得再像，言仲仍舊是一眼識破，認定了海嬸母子今日是想要藉機生事。那麼十有八九，就是出自青蕪的指使了。
「我可不記得有給令郎開過葯。」言仲面色如常，淡然道。
「不不不，我說的庸醫不是你！我說的是那個老傢伙！」
海嬸忽然一指，指向了坐在不遠處的陳老，叫罵：「是這個老庸醫開的葯，害了我兒子！」
陳老渾身一抖，也不知是被氣的還是被驚的。
言仲也是同時皺起了眉頭。
「青蕪是在我身上找不到破綻，所以才讓海嬸母子來誣陷陳老，藉此隔山打牛！」言仲心想。
他與陳老同為漢醫，又在一地行醫，關係極近。
如果陳老在這般眾目睽睽之下被海嬸母子坐實為庸醫，而言仲又不能為其證明清白的話，那麼連累受損的會是整個漢醫的聲名，任憑言仲一個人的醫術再高，也阻止不了青蕪在民眾心裡種下對漢醫的不信任。
「你這刁婦！含血噴人！」陳老怒道。
他不似言仲那般心性沉穩，又極為重視名聲，怎能容忍自己被海嬸指著鼻子辱罵。
可陳老越是反駁，反而卻越是激發了海嬸子的鬥志。
「我有沒有冤枉人你自己清楚！」海嬸子甩開了臂膀，擺出罵街的架勢，嚷嚷道：「我兒子那天頭疼的時候來找你開藥，可是很多鄉親們都看到過的！小神醫當時也在場！結果我兒子昨天喝了葯，今天就變成這樣了！」
言仲看著眼前這個氣勢洶洶的婦人，稍稍回憶，陳老確實為海嬸母子開過一次葯，當時他和羅小蠻也確實在場。
這個婦人並沒有憑空捏造，而是將真假兩件事情混淆在了一起，讓周圍的村民們更加難以分辨事情真偽。
「好像真有這事？我那天看著海嬸家小子滿頭血的進了陳老院子。」
「對對對，當時陳老確實給開了葯來著的！」
「好像小神醫當時也在？那葯有問題，小神醫也沒看出來嗎？」
……
一些竊竊低語的聲音漸漸在人群中傳開。
羅小蠻急得跳腳，張嘴就要與人爭辯。
她是知道的，海嬸兒子那天前來看診的時候根本就是裝病！陳老也是出於善心，才開了一副養氣的葯，讓這對母子可以拿去換點錢。
而現在，這份善心卻被用來誣陷陳老，這讓羅小蠻難以接受。
言仲攔下羅小蠻，示意這少女先不要與人爭吵，轉而去看陳老。
只見陳老此時面色漲紅，腦門上青筋凸起，一副已經怒火中燒的模樣。但他畢竟是個讀書人，斷不可能像海嬸一樣叉腰叫罵，所以這把肝上之火，燃燒的是他自己的血氣。
石墨站在旁邊，眼看著陳老受辱，只能束手無措。
他是這一片地方的保長，如果是青蕪來尋言仲的晦氣，他自然可以重拳出擊。但面對這鄉民村婦之間的糾紛，他卻不能有任何的偏幫。
「海嬸子，過了。」言仲獨自攔到海嬸子面前，沉聲說。
他目光如電，清亮的雙眼彷彿可以洞悉人心。
海嬸子只覺得渾身氣血一滯，蹦到嘴邊的的話頭竟然真的被言仲截斷。
「承認你剛才在說謊，然後向陳老先生行禮賠罪，這些銀子就都是你的。」言仲接著說道。
海嬸只覺得眼前一亮，言仲就已經把手裡的錢袋打開，白花花的銀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周圍瞬間響起了一片吸氣的聲音。
這些銀子是太守付給言仲的診金，足可以支付一戶普通人家十年的吃穿用度。言仲此時卻揮金如土，只要海嬸子承認自己的謊言，然後像陳老道歉。
海嬸定定看著這些銀子，眼裡滿是貪婪，甚至咽了咽口水。
然而她又看看自家兒子，那個痴傻青年顯然也看到了這些銀子，卻沒有任何反應，仍舊是望天傻笑，滿臉都是做作的憨像。
海嬸回過神，腦中想起一張鬼面，立刻強迫自己把目光從那大把的銀子上移開。
「錢能買到我兒子平安無事嗎？」
她看著陳老，按照那個鬼面人的吩咐，惡狠狠的發出了最後一擊：「鄉親們！你們知不知道，這個老庸醫就是因為在明州城裡誤診了病人，才會被人砍斷了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