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海上殺局
「師叔可有應對之策?」言仲低聲問道。
不遠處,偽裝成船老大的那人緊盯著言仲的後背,如同一頭盯緊獵物的惡狼,隨時都會暴起發難。
手持鋼叉、羅網的水手也像是不經意的站在各處,將兩人逃離的路線封堵。
看似平靜的海船甲板上,其實已經是暗潮湧動。
陸正遠咬牙,渾身肌肉都緊繃著。
「如果船老大被掉包的話,那這艘船上的其他人應該也都被換了!對方處心積慮,絕非善類!」
「以我一人之力,恐怕難以保護你和童兒兩人!」
「為今之計,我只能拼了性命,讓你和童兒搶艘小船逃回離人島去!你們回去找我師兄,然後再從長計議!」
陸正遠這時已腦補出自己拚死保護言仲逃離,而言仲雙眼含淚,向自己死後屹立不倒的軀體鄭重行禮的場景。
想想這個場景,就讓他覺得自己能打十個。
言仲側目看了看陸正遠按在自己肩頭的那隻手,只見手背上青筋暴起,顯然已經在暗暗積蓄力量,準備隨時發出雷霆一擊。
「師叔誤會了。」言仲緩緩起身,道:「仲,並不需要師叔的保護。」
「啊?等等!你要做什麼?」陸正遠心頭一驚。
「師父曾教過我,永遠不要被對手牽著鼻子走。仲,深以為然。」
言仲說完,轉身面對著船老大。
「童兒,你師父的腳扭到了,你過來扶他一把。」言仲說道。
「啊?好!」小童滿心疑惑,但還是忙不迭的小跑過去。
言仲則獨自一人朝著船老大走去。
與小童錯身而過的瞬間,言仲忽然腳下發力,身形如一支離弦的箭,筆直朝著船老大刺去。
十餘步的距離,瞬息既至。
船老大沒想到言仲竟會毫無徵兆的主動出手,猝不及防下只能在倉促間一掌拍出,迎向言仲。
儘管是倉促一掌,但威力卻毫不打折,空氣當中仍然是被他拍出了「啪」的一聲爆音。
言仲迎著這一掌,只覺得面前是湧來的一個浪頭,尚未及身,掌風卻已經吹得他衣帶、頭髮紛飛。
「果然是鐵砂掌的高手!」言仲心中暗道。
這一掌如果打實了,五臟六腑都會裂開。
電光火石間,他藏在衣袖中的名刀「饕餮牙」終於出手,刀芒在他的步伐變化中化成蛇形,刁鑽的從「浪頭」的間隙中鑽過,直取對手面門。
「金蛇劍法?」船老大認出言仲所使的招式,失聲驚叫。
同時只聽「呲」的一聲,言仲的刀刃已經從他臉皮上劃過,發出了割裂皮革的聲音。
一張人皮面具從船老大的臉上分作兩片,飄落下來。
面具下所隱藏的,是一張黝黑壯實的男人臉孔,面孔兩側則密布著魚鱗一般密密麻麻的刺青。
「一尾洞庭湖黑魚?你是岑漁!」陸正遠當場叫破了對方的身份。
黑壯黑壯的岑漁被揭破身份,竟然沒有方寸大亂。
他連出兩掌將言仲逼退,轉而看向陸正遠,承認得非常大方,道:「不錯,正是某家。受麗貴妃之命,在此取爾等性命。」
他現出本來面貌,聲音變得洪鐘一般。
甲板上的一眾水手也紛紛揭下偽裝,露出面具下同樣有著魚鱗刺青的臉頰。
「想不到,縱橫於洞庭湖上的水匪,竟然也會甘當貴妃和色目人的鷹犬!」陸正遠咬牙怒斥。
「那你呢?堂堂太醫院首座,為什麼又要做皇后的鷹犬?甚至還要舔著臉去求自己師兄,只為了治療皇后的不孕症?」岑漁冷笑,反唇相譏。
「休要將我與你相提並論!我只要助皇后誕下太子,皇后便會全力助我振興漢醫!這本就是我計劃的一部分!」陸正遠高聲辯解。
言仲正站在岑漁旁邊,一擊得手后正努力平緩呼吸。
他能一擊揭下岑漁的假面,並非是因為他武功高過對方,而是憑著攻敵不備和那一手詭異的金蛇劍法。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能撕下一張面具而已。
而現在,岑漁與陸正遠的對話,落在言仲的耳里不啻於一道驚雷,讓他沉靜的心裡閃過一絲驚詫。
「師叔,你先前求師父出島,為的是漢醫傳承和天下蒼生,從未說過治療皇后不孕症之事。」言仲冷聲發問。
言仲想不到,在離人島葯廬里,一口一個漢醫傳承,一口一個天下蒼生的陸正遠師叔,竟然還有對自己和師父還有隱瞞。
「仲兒,相信師叔!師叔並無私心!」陸正遠言辭鑿鑿。
「不管我使出何種手段,目的都只是為了振興漢醫而已!」
「冠冕堂皇!」岑漁卻大笑起來,道:「你說你全無私心,也就只能哄哄小孩子了!像你們這些當官的,討好皇家貴胄,不為升官發財還能為什麼?」
陸正遠氣結,頓時有種秀才遇到兵的無力感。他心思走岔,後背空門大開。
一名水匪見到機會,立刻彎弓搭箭,想要冷箭傷人。
言仲卻在那一支冷箭射出前,高聲向陸正遠喊道:「師叔,我信你!」
陸正遠神情一振,反手就截住了自己背後破空而來的弩箭。
「好師侄!師叔定然不會辜負你的信任!」陸正遠挽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
言仲瞥了陸正遠一眼,更多的注意力仍舊放在岑漁的身上。這個黑大漢給的壓迫感宛如山嶽一般,彷彿他每一塊肌肉骨骼是堅不可摧的山石,驟然撞上去的話,只能是粉身碎骨。
「師侄別慌,讓我來對付這條大黑魚!」陸正遠說著,就要支援言仲。
卻不料守在陸正遠身邊的小童眼珠子一轉,忽然一個飛身,將自己掛在了陸正遠的大腿上,驚叫道:「師父,我害怕!」
陸正遠步子一慢,立刻被水匪們合圍,難以脫身。
岑漁也瞥了陸正遠一眼,目光頗為不屑。
他更多的注意力還是放在了言仲的身上。
「小子,你如果束手就擒的話,我可以不殺你。」岑漁說道。
「你當然不會殺我,因為你要綁了我和我師叔,然後去威脅我師父。否則在我們剛剛上船還沒有防備的時候,你就已經動手了。」言仲沉靜的回答道。
岑漁沒料到自己的想法被少年看穿,一時語塞,繼而惱怒起來。
「小子,別以為我沒看出來,你剛剛施展的金蛇劍法,只有劍招,沒有心法!這點本事,你也好意思賣弄?」
「我才十六歲,心法沒學全很正常。你十六歲的時候,難道能會得比我多?」言仲淡然。
心法,即為武功的氣血、內力運行之法。
任憑言仲再怎麼少年天才,也不可能在短短十六年裡將各類武學的心法融會貫通。更枉論,他主修的是醫聖言不予所傳授的醫術,而非武學殺招。
岑漁覺得這天沒法聊下去了。
「好好好,那我今天就來領教領教你這個少年天才!看看你究竟能撐過幾招!」
他猛吸一口氣,渾身關節隨即爆出一陣炒豆子般的「噼啪」聲。暴漲的氣血令他的衣服鼓脹,彷彿皮膚與衣物之間有風雷在遊走。
「能撐過幾招我不敢說。」言仲沉聲回答:「但我覺得我能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