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身世
再次醒來,仍舊在那間客棧里,可眼前的人卻換成了平兒。
「平兒……」李嫣然輕聲喚道。
「小姐,你醒了。霽公子吩咐,說你醒了便叫你把葯喝了!」
「他人呢?」
「霽公子有要事,先走了,給您留了一封信。」
李嫣然接過信,短短几字,卻字字剛需:「若有事,請來京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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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之後,夜色暗了下來,城外的大道上,傳來一陣陣鐵騎的聲音,數十匹駿馬狂奔而來,馬上的人各各身著黑色衣服和披肩,彷彿和黑夜融為一體,看不清面容,讓人望而生畏。
幾行人在侯府下馬,與人接應后,鐵騎的首領被帶了進去。
「公子,太子那邊已經有了動作,我們的計劃還需快些進行才是。」
「他就那麼等不急了嗎?」屋內的男子背對著他,握著茶杯的手加重了力道,彷彿要把杯子捏碎一般。
隨後問道:「太后可有什麼話說?」
「太后說,請您三個月內儘快回去!」
霽雯珺若有所思,輕聲道:「好,你回去告訴太后,三個月,我定準時回去。」
待人退去后,霽雯珺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月色,滿臉惆悵自言自語道:「五年了……從離淵國離開已經五年了,這一天終究快來了!」
他拿起桌上的酒壺為自己斟了一杯酒,舉起,對著窗外的殘月道:「三弟,你替我受的苦,我定會讓他加倍還你!」
五年前,他還是個與世無爭,生性自由的王爺,眾多皇子中他的才華更為出眾,深受離淵國皇帝的喜愛,可誰知,他這般不爭不搶,最後還是有人覺得他的存在就是威脅。
他永遠忘不了,三弟為了救他,被關進地牢幽禁的那一天。
他永遠記得那天在地牢門口暗暗發過的誓言,他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讓他們為此付出代價的。
望著窗外皎潔的月色,不禁想起,那可憐的三弟,此時處於黑暗的地牢之中,已經快整整五年沒見過光明了。
這樣想著,彷彿當日的場景就浮現在眼前,他頭上青筋暴起,紅了眼眶,隨後舉杯一飲而盡。
「顧青……」霽雯珺厲聲喚道。
顧青隨即進門:「公子有何吩咐?」
「替我轉告小侯爺,明日可安排我進宮。」
「是。」
宮裡的淑貴妃曾是離淵國太后一位故人的女兒,老侯爺是淑貴人的堂哥,自從霽雯珺換了姓名來到明月國后,就一直隱於侯府,且與小侯爺私交甚好。
第二日,東宮太子府。
太子設宴,邀請的都是些有名的謀士,而霽雯珺在小侯爺的安排下,也在名單中。
明月國太子本是秉性柔弱,不堪重用之人,安文帝多次想要將其廢黜,可也正因為身邊的這些有謀之士,多次幫助安文帝解決了很多憂國憂民的問題,讓安文帝覺得他善於用人,廢黜之事便再沒提起過。
可他自己卻時刻警惕著,因為他知道,這皇子之中,比他優秀的人實在太多,一旦沒了謀士,在父皇眼裡,他始終還是個無用之人。
所以每隔半月,他都會在宮中設宴,邀請謀士,為他出謀劃策,以解燃眉之急。
殿內,一干宮女來往有序,不斷的往眾人桌前加菜添酒。
大殿中央也是熱熱鬧鬧,一群舞姬輕歌曼舞,身材婀娜多姿,讓眾人看呆了眼。
人都到齊了,過了好一會,太子才身著華服,匆忙趕來。
「各位久等了,本宮最近事務著實有些繁忙,若有怠慢,還請見諒。」
太子年紀尚輕,說話也是十分謙卑。
酒足飯飽,歌舞退去,太子步入正題。
「最近有一事,令本宮著實煩憂啊!」
「近日民間有些不太平,聽說有個叫秦桑的人,召集了一部分人,經常劫搶作亂,經多次派兵剿匪,皆無成效,都是些土匪流寇雖不成懼,但此時父皇身體不好,不應再鬧出慌亂!」
期間,太子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又說道:「不知各位有何高見啊?」
「那秦桑不過是個屠夫的兒子,是個市儈之人,不如拿些錢財將他引誘出來,然後再派兵圍剿。」一位稍微年長的謀士起身說道。
「好計策!」太子聞言大喜。
對於秦桑,霽雯珺還是有所了解的,雖被稱為土匪,可實則劫富濟貧,是個行俠仗義之人,並沒有製造什麼騷亂。
看來果真如他收到的消息一樣,安文帝重病,太子急於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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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李府。
李家老爺和大小姐先後離世,在整個安陵縣掀起了不小的轟動。
昨日大驗后,今日一早便開始設奠,曾經受李縣令幫助過的人,紛紛前來弔唁。
在初祭儀式上,李夫人請了兩人作為禮生,一人負責唱禮,另外一人負責奠獻,隨後李夫人在眾人的攙扶下將兩人的牌位放置於靈堂之上。
隨著一聲哀樂的奏起,奠禮開始了。
李嫣然和平兒身著白色素衣,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下,被攔在了門外。
「李媽媽,不管怎麼說我也是李家養大的女兒,您就讓我進去,哪怕就看一眼,行嗎?」
見李媽媽無動於衷,李嫣然又說:「李媽媽,就看在平時我待你還不錯的份上,你讓我進去看一眼吧……」
「二小姐,不是我不讓您進,這是夫人的意思。」
「那您讓我見夫人一面可否……」李嫣然低聲下氣的祈求著。
此時李夫人正手持焚香插於爐內,按照傳下來的流程應是子女上香、獻爵、主持祭文後方可守棺,奈何李夫人膝下無子,只能一切從簡。
聞聲后,李夫人滿臉怒氣朝門口走來。
紅腫的雙眼微微上挑,讓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冷漠。
接著「啪……」的一巴掌重重的落到她的臉上。
李嫣然只覺得突然,因為已經麻木的感覺不到痛。
「你還有臉來?你害的我李家家破人亡,如今還來作甚?」李夫人眼神里滿是憤怒和厭煩。
「你不是我李家的女兒,我想他們也不希望看到你!」
「今日你又來看望,呵,是想讓他們死都不得安寧嗎!」
縣裡前來弔唁的百姓,開始同情起李夫人。
「走吧,這裡不歡迎你!」一男子帶頭朝李嫣然說著,隨後其他人也都跟著附和。
「沒將你送官,已經是我對你最大的仁慈了!」
「你走吧,走的遠遠的,別再出現在我的視線里!」李夫人語氣逐漸變得微弱,看的出來她此時已經身心俱疲。
「娘……」李嫣然臉上掛著淚痕。
李夫人早就命令身邊的丫鬟收拾好了李嫣然的東西,眼神里滿是恨意,伸出手狠狠地摔在地上,冷漠的說道:「別叫我娘,拿著你的東西走吧……」
雖然沒有感受過家人的疼愛,可在她遇到困難的時候,心裡還是有個家作為依靠,可如今,沒了親人,沒了家,更沒有了依靠。
隨著李府的大門關上的一瞬間,李嫣然的眼睛里透過一絲絕望。
天下之大,以後不知該何以為家。
夜色漸濃,李嫣然靠在客棧的床榻上做了個夢,似真似幻。
夢裡開出一朵紅色的蓮花,顏色妖艷無比,隨後便如火一般的捲去,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然而下一秒,從那漩渦中,逐漸出現一張臉,她仔細看去,竟和她長得一樣,她剛要伸手去碰觸,就又消失不見了。
之後便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問她:「你是誰?」
她轉了一圈,也沒找到那聲音從何而來,便開始驚慌起來。
「我是誰?!」
噩夢驚醒,李嫣然猛的從床上坐起來,額頭上不斷的冒著冷汗。
許是哭的累了,竟靠在床邊睡著了,臉上還帶著淚痕,確定是個夢以後,她又認真問了自己一遍:「我到底是誰?」
真相不得而知。
月夜,湖邊,月光下的李嫣然雲鬢朱顏,雪色羅衣,淡薄清越如同這碧瑤中人,只是那目光竟是悲涼的。
那日作詩結束后,凌軒家中有事就被他爹叫了回去,如今得知李家出事,迅速趕來。
見到李嫣然夜色下單薄的身影,凌軒一把將她攬入懷中,鼻頭一酸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的語氣很溫柔,李嫣然很自然的伸出雙手環住了他的腰,近日她獨自一人承受的太多了,多希望有這樣一雙臂膀能一直抱著她,此刻,竟有些貪戀他的懷抱。
「嫣兒,我帶你走吧,我會保護你,不再讓你受欺負,好不好?」凌軒在徵得他的同意,同時眼神里儘是憐惜。
凌軒的氣息離她很近,也讓她清醒了過來,便瞬間將手鬆開,然後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她眸如春水,清澈明亮,柔和的看著他,隨後淡淡的一笑:「我今天來,是跟你告別的。」
凌軒的眼睛驀然又暗了下去,像是冬夜裡黑色的天空中最後一抹星光被烏雲遮蔽,他的目光隱隱掠過一點嘆息。
「告別?你要去哪?」
李嫣然搖了搖頭說:「去哪裡,我也不知道,只是這安陵縣已然是待不下去了。」
「天下之大,定會有我的容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