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竹 第二章 莽撞人
只見紅衣青年雙手合十,衣衫無風自舞!瞳孔瞬間變成豎紋,嘴裡念道:
「你區區不到築基,就敢來尋我開心,真當我沒脾氣?」
紅衣青年站立在半空周身火焰繚繞,四下聽書客,早已跑的無影無蹤,唯獨張木流自顧自飲茶,二人也彷彿未曾看見。
少年站立起身,雙手托起那把跟他差不多長的劍,抬起頭看著空中的那頭人形火蟒咧嘴笑道:
「玩兒火?我是你祖宗!」
少年同樣周身溢起火焰,闊劍左移,右腿向前一步,縱身躍向紅衣青年。頃刻之間茶樓便化為灰燼,只餘一個灰袍青年自顧自飲茶,周遭一丈,並無半點灰燼。
「青爺,我們去看看?」張木流半坐在青色毛驢背上笑著問道。
「好嘞!走著。」
毛驢四蹄交替,下一刻便出現在兩位火人兒不遠處。
少年手持闊劍一往無前,火蟒節節敗退。那少年忽然站立,周身火焰彷彿水波般蕩漾一周。
「你…你到底是什麼怪物!這就築基了?」火蟒瘋狂咆哮著,長發發亂舞,接著便變成一條十餘丈長的溢火大蟒,一顆腦袋足足小房子那麼大。
「吆喝,現原形了?現原形也不過是築基巔峰而已!我說過,玩兒火我是你祖宗!」少年聲落,將闊劍負於身後,只聽少年嘴裡念道:「嗎咪嗎咪哄!無量天尊!看我無敵童子火。」
遠處的張木流捂住臉,什麼跟什麼啊!
少年張口便有一束藍色火焰脫口而出,直奔火蟒。那火蟒大驚失色,扭轉身軀欲逃,奈何藍色火焰已至身後,結結實實轟在火蟒背上。只聽得一聲怪叫,火蟒墜于山中,大片樹木被壓成粉末。
火蟒發出嘶嘶恐怖叫聲,在地上翻滾。那少年二話不說拿起闊劍就飛向火蟒,高舉闊劍就要斬向火蟒。
「我來助小友一臂之力!」
遠處一道紅光掠來,少年頓時脊背發涼,來不及轉身,只得雙手將闊劍掄起,護在身體右側。轟一聲,一陣灰塵由遠處山壁冒出,原本少年站立的位置卻多了一個中年道袍男子,手持一柄拂塵。
又是轟然一聲,一道藍色由煙霧掠出。少年的闊劍已插入山石,此刻這少年單膝跪地,一隻手拄著闊劍,一隻手撐在地上,周身火焰全部化為藍色。
「你是南山修士,為何助紂為虐!」少年喘著大氣說道。
「你這是真火?怪不得這頭廢物奈何你不得,但是呢!玩兒火,我是你祖宗的祖宗!」
那頭火蟒翻過身,碩大的身軀俯在中年道士腳下。
中年道士以腳蹬地,一陣風聲便到少年面前,看著苦笑的少年道:
「你說你,小小築基,來找死么?」
「想不到被譽為道門正統的南山居然是這幅樣子,小爺我這趟真長見識了,這個天下,就是有你這樣的修士,所以才不得安寧。」少年呲牙欲笑,可笑臉著實比哭難看。
中年道人不再言語,同樣是周身溢火,一拳轟向少年面門,少年苦笑著閉上了眼睛。
一股拳風掃的少年黑髮后揚,只是拳頭卻未曾到少年臉上。
中年道人只覺得寒流遍體,一隻手正按著他頭顱,他已然是動彈不得了,手都不敢放下。少年睜開眼睛便看到道人紋絲不動,再抬頭,只見一隻修長大手扣在中年人腦袋上,轉頭望去時,那條大蟒已經褪去火焰,頭上立著一頭青色毛驢,大蟒亦是紋絲不動。少年掙紮起身時才看見一個高他足足一個頭的青年,灰袍舞動,一隻手扣著道人頭顱。
張木流對著少年笑了笑說道:「你可真是個莽撞人!」
少年咧嘴一笑,便看見張木流將那中年人攔腰一腳踢向身後,再轉頭對著已經爬不起來的中年道人道:
「玩兒火?我是你祖宗的祖宗的祖宗!」
「百餘孩童,你毫無感覺嗎?修鍊修到狗身上了?你是覺得天下大修皆退,無人可治你們了?」
說罷目光一寒再度開口:
「南山道統怎麼出了個你這麼個玩意兒?」
中年人嘴裡狂冒血,剛才一腳看似無足輕重,其實已斷了他渾身經脈,再聽到那青年最後一句話,氣血上涌,已經昏死過去了。
少年站在張木流身後,此刻也覺得遍體生寒——那個中年人可是金丹啊!
張木流心念一動便瞬身至火蟒前,一顆碩大頭顱之上站立的毛驢跳下來退於張木流身後,在那少年怪異的眼神下,一聲驢叫,火蟒又化作人形。
「以你修為,不可能影響這方土地,說說吧,怎麼回事。只給你一次機會。」
火蟒跪在張木流面前道:「大仙饒命!我本是這太白山上一條小蟒蛇,三十年前偶然間得了一塊石頭,誤吞下肚開了靈智,直接就化為火蟒,修為是築基初期。我本憑著自己微末道行,遊戲人間,雖然不曾做過善事卻也沒有為禍一方啊。二十年前這個道人找到我一言不發就把我打個半死,然後告訴我可以讓我修成金丹!我打不過他,為了保全性命只得臣服於他。二十年來他倒未曾讓我做過什麼,我便開了一家茶館在山下,一天說書品茶倒也愜意。就在今年,他不知找來一個什麼法寶放在山中,此地方圓一百里的氣候便炎熱無比,他又捉了許多孩童讓我吃下,我是喜歡人的,我不忍心吃!好在我吃下那顆石頭后,體內就自成一處小空間,百餘孩童還藏得下。」
「你說那些孩子活著?那有人看到山中數十屍體是怎麼回事。」張木流問道
「那是我小手段變化的,不是真的。我這就把孩子們放出來。」火蟒正欲現形將孩童放出,張木流揮手打斷他,然後便轉頭看向中年道人。
「裝夠了我帶你去南山?我看看你們現在是什麼樣子。」
中年人睜開眼睛掙扎著往遠處爬去,張木流也沒管他,只是看向火蟒。那少年正問火蟒:「要是我打死你,是不是那些孩童也活不了?」
火蟒看了看張木流,點了點頭。少年便懊悔不已,念叨著我真是個莽撞人。
手指一彈,一縷火焰飛入少年體內,少年頓時覺得受的傷都好了,抱拳向張木流行了一禮:「多謝前輩!」
張木流黑著臉說:「前什麼輩,我比你大兩三歲而已!」
「是!前輩」
……
張木流讓火蟒把這人送回南山,並說是竹山姓張的讓他們自己掂量一下如何處置!百餘孩童雖然無事,可是非如何讓他們自己去理。也跟火蟒說了,若是為善一方,自有功德。
「前輩是去長安嗎?」
張木流:「…」
「我便是長安人士,前輩去我家中小酌一杯如何?」
……
一手持大劍的少年尾隨在一隻青色毛驢後面。張木流此刻都有再把他打的半死不活的想法,最少不能說話才行,他一躍從驢背到少年身旁,彎著腰摟住少年肩膀。
「你叫什麼名字啊!打個商量行不行?」
少年忙答:「我叫趙長生!」
「白瞎了好名字!」張木流斜眼看看趙長生。
趙長生無言以對!
「以後別叫前輩,我只是一個文弱書生!你跟著我,老是叫前輩,我很難做人唉!青爺你說是不是?」
「這種愣小子,白瞎了那團火!」
聽見毛驢口吐人言,趙長生立馬雙手持劍,看向張木流,嘴裡說道有妖,前輩!
毛驢輕抬後腿,少年已然在遠處四仰八叉!
……
少年脫了衣服晾在石頭上,其實運轉真氣,眨眼便可以蒸乾衣服,可那個灰袍青年卻喜歡脫了黑袍在河邊洗著,他就不敢輕舉妄動了。終於忍不住好奇,想詢問一番,只是還未開口,就聽得那青年道:
「你想一想,如果一個人在忽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什麼都是假的,自己明知道是假的,可日子一天一天過,也有人生有人死,也會歡喜悲傷,也會痛,更會死。只不過死了就是重來,重複著一切。當你真正的再回到這個世界,發現只是過去微乎其微的時間,連想一想的時間都不到。只是一個夢,卻實實在在過了幾千年的夢!你會怎麼想?你會怎麼做?我其實沒怎麼多想,反應過來后我就只有一個念頭——做常人,行常事!春風雨露山川河流,這一切真實的,都該尊重一些!因為有些真的,真的很難!」
趙長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覺得,前輩比之前更前輩了。
張木流不曾接著說,只是揉著衣服。
折了兩根兒結實的樹枝,撐在河灘,把衣服掛在上面,躺在石板上,便緩緩睡去了。
已經換做一身青衣的張木流,此刻正騎在一隻青色毛驢上。身後有一白衣少年,挑著一隻寬扁擔,似乎像是一把劍,大劍,小碎步在後面跟著。
「少爺,前面就是盩厔了,馬上就可以到長安地界了。」少年趙長生其實很鬱悶。就算是他,御劍去長安也不過半個時辰而已,這位前輩卻偏要一步一步走,搞不懂!
「我們先去邰城吧!等幾個人,我怕他們被妖怪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