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身後,豪車如雨
「百歲?老頭子可沒那麼大心氣兒去活到一百歲,早死早超生,何苦在這人間受罪?」
無故有人搭話。
小老頭兒牛眼一瞪,頓時不悅的罵罵咧咧道。「喂,小子,你是哪家的後生?今天是老頭子的壽宴,沒工夫搭理你。你要是來要債的,就趕緊給老子滾蛋,老頭子一窮二白,逼急了你就只能拿老頭子的一條賤命。」
「周老爺子說笑了,老爺子可不欠我的債,我不請自來是為了賀壽。老爺子難道要拒人於千里之外。」
葉東寒也不惱。
他深知周家老爺子的古怪性情,反而樂呵呵的蹲在一旁,同樣掏出了一支煙點燃。
「賀壽,如今的周家可沒那個臉兒,你們個個都巴不得老頭子早死呢,可偏偏十幾年過去了,老頭子我還能活蹦亂跳的辦壽宴。我不管你是哪家的後生,要債也好,賀壽也罷,老頭子可沒多餘的紅雞蛋招待你,還不快滾!」
周海生撇嘴,伸出煙袋鍋就要趕人。
可偏偏煙袋鍋落在葉東寒的頭上,後者卻是生生的受了一下,壓根沒躲的意思。
周海生剛要發火。
「爺爺……別這樣。」
「人家到底遠來是客,來賀壽的,又不是來要賬呢,您趕人做什麼。」
一個年紀二十多歲,面容姣好,懷裡抱著嬰兒的女人拉住了周海生將要發作的手,她抹了一把臉,扭頭對著葉東寒一臉歉意。「抱歉,這位先生,爺爺脾氣一向不好,您遠道而來,是我們家招待不周,實在不好意思。不然您裡邊坐?」
周饒……
葉東寒拍了拍手,隨後起身,眼底露出一抹笑意。
他自然認得眼前的這個女人。
周饒,周海生的孫女,小時候周葉兩家的關係十分親近,小輩也多有走動。在葉東寒的記憶中,周饒便永遠是吊在他身後的一條小尾巴,直到後來,兩家疏遠,兩人也漸漸失去了聯繫。
葉東寒一直將周饒當做親妹妹看待。
聞聲,葉東寒一笑,沒回答周饒的邀請,而是仔細的看著周饒懷中的孩童。
「這是你的孩子?」
「是……」
「孩子長的很像你啊,沒想到就連你都已經結婚了。我倒是忘了準備禮物,這樣,這個東西給你,小傢伙,你喜不喜歡?」葉東寒打量著孩童,他看著隨手從兜里取出一塊黑不溜秋的石頭放在了嬰兒的小手裡。
咯咯咯。
周饒的孩子也不怕生,握著石頭呵呵的樂著,十分活潑。
「這怎麼好意思,先生,您的心意我心領了,至於禮物,我可萬萬不能接受。先生,我們是不是以前在哪裡見過?」周饒愣了一下,開口就要拒絕葉東寒的禮物,她看著眼前的青年,隱隱中感到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很熟悉。
葉東寒張了張嘴,還沒回答。
「哼,什麼破玩意也當成禮物,我們家寶寶稀罕你這麼個破玩意?」
「周饒,我怎麼跟你說來著,我們張家的孩子穿金戴銀,是富貴命。還不趕緊讓寶寶丟掉,真不知道當初我怎麼就會看上了你,沒吃到肉,還惹了一身騷。」
一個西裝筆挺的青年走了過來,伸手就要從嬰兒手中丟掉石頭。
「張浩,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周饒臉色一白,辯解道。
「好意什麼好意,你看看這是什麼東西,萬一有什麼傳染病怎麼辦?你還當你們周家是十幾年前的豪門呢,現在就是破落戶,有口吃的就不錯了,還能指望別人給你們送什麼好東西不成?」
「你們周家真是害人不淺,我沒跟你離婚就不錯了,你要是還當自己是豪門千金,還給臉不要臉,別怪我回家不給你好果子吃。還有你,老東西,趕緊的,要死就趕緊死,真是晦氣。」
張浩罵罵咧咧,半分情面都不留。
昔日,周家為豪門,周饒是周家大小姐,是豪門貴女,是天上的鳳凰。張浩為了攀上高枝兒報得美人歸,用了無數花言巧語,山盟海誓。
如今,周家破落,連尋常人家都要不如,張浩早就撕破了臉皮。
「我……」
周饒心中哀嘆。
她臉色更白,臉色更苦,一口銀牙緊咬著嘴唇,險些咬出了血。
可是,周饒又能如何。
周家落魄到如此地步,都說世態炎涼,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周饒早已沒了最初的心氣。
「混賬,混賬!」
周海生暴跳如雷,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老不死的,你還敢罵我?真以為你還是豪門的老太爺不成?」
「一把年紀,要死就趕緊死,別來浪費糧食。要不是看在你們周家多少還有點用處的份上,求我我都不來。別到時候,你們周家又要求到我們張家頭上要錢。我呸,什麼玩意。」
「周饒,還不滾過來?」
張浩破口便罵,話中一點餘地都不留。
周家破敗至此,已經是山窮水盡,單看周海生的八十壽宴門廳雀落就可見一斑。
張浩本來還覺得周家畢竟曾為豪門,八十壽宴總會有一些收穫,哪怕借一些人脈,也好,只是沒想到他來了半日,一個登得上檯面的客人都沒有,有來的也大多抱著跟他一樣的想法,當真是浪費時間。
張浩聲音不小,院子里的氣氛陡然一僵。
那些勉強掛著笑意的周家人,嘴角也是苦澀,沉默了下來。
往日榮耀,周家早已消失殆盡,再不復往日榮光。
氣氛沉重。
周海生氣的渾身發抖。
「哼!什麼東西。周饒,還不滾過來?我當初是瞎了眼,才會娶了你,沒得到過什麼好處,還平白惹了一身騷。今天回去,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張浩冷哼一聲,他罵罵咧咧。
轉而對著周饒呵斥道,說罷,張浩伸手就要去拉周饒的胳膊。
卻在這時。
張浩的手卻被一把攥住了腕子。
「你叫張浩?是丫頭的老公?」
葉東寒臉色微冷,淡淡道。
「你特么鬆手,我草,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插手我們夫妻之間的事?」
張浩疼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他只感覺自己的手被鐵鉗掐住,幾乎要斷裂開來。
「我不算什麼東西,按輩分,丫頭要叫一聲哥。你們的家事,若是過的和睦,我自然不屑於插手。只是我的妹子,卻輪到別人來辱罵欺負。」
葉東寒聲音漸冷,他環顧四周。
「我知曉,十二年前,周家曾因葉家遭遇而不忿,不惜仗義執言,卻也因此被人欺壓。我清楚你們過的不好。但卻未曾想象,你們的日子竟然過成了這樣。昔日江寧頂尖豪門竟被一個小人欺壓。」
「這是我的過失。」
「今日,葉某不請自來,登門拜訪。偶然得知,老爺子八十大壽,葉某自然不能空手而來。我知曉,周家曾以汽車起家,周家上下更對豪車情有獨鍾,今日特備薄禮。」
十二年前?
姓葉?
周老爺子眼中閃過不可思議的情緒,一群周家人霎時間動容,似乎想到了同一個事件。而站在周老爺子身旁的周饒更是俏臉色變,一臉駭然的驚呼出聲。
「你究竟……」
周饒美眸瞪大,發出不可置信的光彩來。
滴滴滴!
院門外鳴笛聲起。
眾人一驚,下意識的扭頭望去,卻見周家院落破敗的門戶外。
一輛輛奢華無比的豪車正擠滿了門前。
「江寧葉家晚輩……葉東寒,恭賀周老爺子…….八十壽誕!」
聲音落。
卻見葉東寒身子微弓,執晚輩禮。
他身後。
豪車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