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撤退（一）

帶著鬥氣衝鋒加上自由落體的速度，凌瑞相當快，快到他都無法思考所作所為的後果。當他從駕駛艙一躍而下時，一切都已經註定了。

他看到了那張潰爛的蒼白面容從沉靜變成了驚訝，再變成了恐懼，最後驚駭欲絕。

凌瑞的匕首碰到了那塊冰藍色的石頭，觸感明確。

「吼！」凌瑞一聲怒喝，渾身鬥氣灌注在了匕首上。

「不！」

這是凌瑞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

洶湧的能量從冰藍色石頭中噴涌而出，凌瑞咬牙準備接受死亡的痛苦，卻發現自己正懸浮在空中。

周圍一片漆黑，只有一塊冰藍色的石頭懸浮在空中。

那個深淵魔法師呢？死了嗎？自己又穿越了嗎？凌瑞左顧右盼，卻發現四周只有虛無。

凌瑞伸出手，拿住了空中的石頭。

在他手指觸碰到石頭的瞬間，一段段記憶和呢喃瘋狂的湧入了他的腦海之中。

輝煌的神殿在深淵的潮水中被淹沒。

「請回應我的祈求，澤拉菲斯……澤拉菲斯。」

莊嚴偉岸的神明被深淵的裂紋纏繞、崩塌。

「我們已經輸了，深淵摧毀了我們的意志，澤拉菲斯……澤拉菲斯。」

記憶從這裡斷開，下一段記憶出現時，卻是這個深淵魔法師跪在一具屍體旁。

「我們將喚醒你，我們還有希望，澤拉菲斯……澤拉菲斯。」

深淵魔法師抬起頭，揚起那張蒼白而潰爛的臉：「請賜福於您最忠實的信徒，執掌空間的熾天使，澤拉菲斯的戰車與弓箭，但現在我是……深淵巫妖拉塞爾。」

記憶慢慢散去，凌瑞腦海中出現了這塊冰藍色石頭的真名：空間神格。

神格？凌瑞感受著手中的觸感，馬上就感覺到自己似乎進入了另一層空間之中。他的視角來到了嘆息之壁的上空，彷彿駕駛的無人機一般。但那種萬事盡在掌控的感覺卻遠不是無人機視角可以比較的。

果然如凌瑞所料，45號附近的塔樓都被深淵巫妖拉塞爾的魔法摧毀，更遠處的塔樓雖然還在攻擊，但是越來越多的食屍鬼已經開始從破口處蜂擁而入。一列龐大的車隊正在從臨海城的軍事基地趕來，卻似乎為時已晚。

「嘭！」一聲槍響把凌瑞驚醒，凌瑞把視角調到了自己所在的46號塔樓，幾名軍人正據守在塔樓側翼的一處角落，他們利用廢墟和沙袋臨時構築了一道防線，拚命在食屍鬼的狂潮之中尋求一絲生路，但是當凌瑞把視角重新拉開以後卻發現：根本沒有生路……他們只是洪水之中的一顆小石子罷了。

凌瑞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既然這是神格，那麼擁有神格的自己是否就是一個神明了呢？

他用手輕輕滑過意念之中的天空，天空頓時被鮮血所渲染，被他手指滑過的翼魔如雨點一樣墜向了地面。

幾隻巨大的骨魔混在屍潮之中，慢慢靠近了那群困守的軍人。一時間凌瑞耳邊槍聲大作，但是一級口徑的槍械卻很難對二級水準的骨魔造成致命殺傷，眼看著骨魔就要重進人群，凌瑞輕輕用食指摁了下去。

如捏死幾隻螞蟻一樣，原本充滿威脅的骨魔瞬間被碾成齏粉。

耳邊的槍聲停止了，周圍的食屍鬼和軍人一起停住了動作，就彷彿被按了暫停鍵一樣，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但是下一秒，戰鬥重新開始，軍人們再次陷入了苦戰之中。

凌瑞頓時知道該怎麼做了，他知道，他有能力救下即將崩潰的嘆息之壁。

他猶豫片刻，舉起雙手握成拳頭，然後對著即將崩潰的防線前狠狠劃過。

一道百米深的裂口憑空出現，那些被碾如其中的食屍鬼們屍骨全無，凌瑞雙手用力，把這條線沿著被摧毀的49號塔樓一直拉到了40號塔樓前。

凌瑞清晰的感覺到神格中有力量在瘋狂的泄出，「空間神格過載，開始自行充能。」一個聲音毫無感情的說道。

與此同時，也有一些東西補充了進來……是一些黑色的、空虛的物質。

做完這個動作以後，凌瑞滿意的看了一眼防線，一股疲憊從靈魂深處湧出，睡意如同沉重的鉛水一樣襲來……凌瑞閉上眼睛，安然的進入了沉睡。

但是凌瑞並沒有徹底的進入睡眠，而是無意識的經歷著一幕場景：冰藍色的神格碎片中，一個穿著軍裝的健壯男人用身份卡刷開了46號塔樓的大門，一眼看到了躺在中央的凌瑞。

「你們去找其他倖存者。」男人對手下吩咐道，更多的持槍軍人魚貫而入，健壯男人走到凌瑞身邊，摸了摸凌瑞的頸動脈。

「將軍，沒有發現其他倖存者。」一名參謀官走過來低聲道。

「撤退。」將軍親自扛起凌瑞，離開了塔樓。

……

「醒一醒，先生醒一醒。」有人輕輕拍打著凌瑞的臉頰。

「醒一醒。」

凌瑞緩緩的睜開眼，看到了一張年輕少女的臉。

「啊……」凌瑞張了張嘴，乾渴的喉嚨只發出了一個音。

「先生您醒了，快坐起來喝點水。」凌瑞稍微清醒一些，這才發現眼前是一個穿著白色制服的護士小姐姐，看到凌瑞醒來，連忙扶著凌瑞的後背幫凌瑞坐了起來，然後給他遞上一瓶礦泉水。

凌瑞咕嚕呼嚕喝過半瓶水以後道，「謝謝你……這是哪？」

「這是臨海軍團司令部。」護士想了一下，又補充道，「我們在灰霧鎮……不過我們很快就要放棄這裡了。」

灰霧鎮。

凌瑞又回到了一切的起點。

新紀元元年，初代人類從地下冷庫覺醒時也解凍了一批冷凍胚胎，它們不需要母體，只在培養基中就可以發育長大成為幼兒。這批幼兒作為新紀元的第二代人類，第一時間得到了解凍成人的傳承和鬥氣與魔法的覺醒，為人類的復活打下堅實的根基。

隨著屍潮的壓力越來越大，人類聯盟發現只有更加龐大的人口才能保證族群的安全。為了補充人口，人類也在陸陸續續的解凍這些史前遺產。

凌瑞是一名冷凍胚胎嬰兒，他的好友綠子則是一對傳承了日本文化的夫婦的女兒。如果從凌瑞前世的倫理來說，自己可能會是綠子的曾祖輩。不過這個世界只有生存，沒有這樣的倫理。

自從離開培養基有了自我意識，凌瑞便在灰霧鎮長大，在政府的安排下進入灰霧第三小學、灰霧中學，未來他想入讀遠東大學。

凌瑞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他想知道人類滅絕的原因，想知道新紀元的開始，想知道屍潮的來歷……他也想修鍊出最強大的鬥氣和掌握最厲害的武技，成為一名受人敬仰的高手。他很早就在努力，努力離開這個小鎮，去更大的臨海城，去亞洲首府新京城，去美洲的聖恩城，去黑暗之城恩佐斯……

但是他從未想過自己會以撤退的方式離開灰霧鎮。

兩個小時前，臨海軍團司令官范德思將軍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嘆息之壁宣告失守，灰霧鎮淪為戰區，所有平民均撤退至臨海城。

直到臨海軍團收復嘆息之壁。

又或者宣告臨海城失守，所有人退往更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