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與秦雋相逢不識
秦三爺看著垂眸不語的陸璟寧,唯恐她過度心軟而答應了。
他趕緊拉著閨女要走,卻沒料到陸璟寧抬頭對他說:「乾爹,我願意。」
秦三爺皺眉怒吒:「平時在我面前胡鬧也就罷,現在在老夫人面前收斂點,玩笑不能亂開,萬一大家當真怎麼辦!」
說完,他又扭頭朝蔣老太致歉,「孩子不知輕重亂說話,希望大家別當真。」
蔣老太笑著說無礙,無視氣氛僵滯,又與秦家主客套幾句后才告辭。
秦家主殷勤相送,臨走時不忘給留在客廳的白楚昂和女眷們打眼色,示意他們留下來添油加醋。因為自家三弟已經動搖了!
白楚昂也是悶悶應了。
幾個嫂子侄女紛紛圍著秦三爺各種苦口婆心的勸說,可說再多,說得秦三爺逐漸顫慄暴走卻遠遠不及陸璟寧一句「我應了」,來得震驚而無措。
陸璟寧認真道:「乾爹,我是真的願意。」
她撫著自己的右臉,曾經被秦雋狠狠剮了一掌。
如今早就不痛了,可是記憶猶在,她平靜而冰冷的,一字一句吐出:「當時墜海全靠他跳下水救我,那是一個好人,對陌生人都能施以援手,我相信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所以乾爹您放心,我沒覺得委屈,甚至——」
她舒了口氣,「我覺得解脫了,因為欠債欠得太累了。」
秦三爺豈能聽不懂她話里之意?
他沉默著,臉色悲痛:「都是我沒用!」
「乾爹已經將最好的都給我了,如果不是您,我或許早就死在不知名的角落。我很知足,您放心,我日後不會再讓自己受委屈。以前是您照顧我,日後該輪到我照顧您了。」
「小孩家家學成年人照顧什麼?」秦三爺哼道,但話語透著哽咽。
相比這對父女情真意切的悲哀,白楚昂掃了眼其他女眷——蔣老太的分量讓秦家所有女眷紛紛盛裝出席。
可細察諸位夫人、姑子、小姐們的言行舉止,同樣端莊嫻靜、富貴逼人,可各人神色難掩驚喜,充滿高高在上的得意譏誚,讓他不由得譏笑:莫怪晏家千挑萬選最終挑到陸璟寧頭上。
任何人都有可能質疑晏家開口索要陸璟寧是別有居心,但他更願意相信是晏家看到陸璟寧的潛在價值!
托蔣老太之口,晏秦兩家終於熄戰。
未免夜長夢多,隔日,秦家主又暗示陸璟寧早點去晏家以免節外生枝,甚至還派白楚昂過來支援……他過來支援什麼?
陸璟寧正坐在房中,環視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瞧見白楚昂進來,似乎有一絲意外,卻又立即瞭然的笑道:「是怕我帶走秦家財物?還是怕我反悔不肯走?」
「是他們怕,不是我怕。」白楚昂打量一圈,少女閨房如她表面那番清雅簡潔,可即便是在個人最隱私最舒適的地域,她依舊坐得拘謹端莊,站得筆直優雅,這份獨處時的自律實在讓人嘆息。
「晏家下午三點派人來接你,但我上樓來沒看見收拾好的行李?是還沒收拾?」
「我要帶走的東西就只有這個,其他都不用收拾。」陸璟寧指著床腳那隻半人高的布偶熊,一瞧便是洗曬多年的陳舊玩具,在秦家這種地方連放倉庫佔地方的資格都沒有。
「為什麼?」白楚昂詫異的挑眉,指著她梳妝台上堆積的首飾盒和衣櫃,「這些都不帶?」
陸璟寧搖頭:「我當年抱著這隻布偶熊被乾爹牽進秦家門,如今要走,帶走它就足夠了。清清白白、乾乾淨淨,秦家日後對我而言就什麼都不是了。」
白楚昂道:「在秦家呆了十二年,這種刻入骨髓的烙印又豈是那麼容易消除?」
陸璟寧微笑:「無所謂,我於公於私已不欠秦家。」
「也不欠秦三爺嗎?」
「生恩不如養恩大,他永遠是我爹。」
白楚昂點頭,並沒有感到意外。但見她對自己露出的微笑,他由衷道:「這種皮笑肉不笑的伎倆,秦家除了你我,無人能出其右。所以沒必要笑了。」
——而站在房外的秦三爺,一個大男人像小孩子蹲地抱頭,眼眶有些熱。
晌午,晏家的車停在大宅外。
陸璟寧抱著布偶熊下樓,發現自家乾爹彆扭內疚地躲在房裡不肯出來,整個秦家最後就剩一個白楚昂送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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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並肩走向鐵門。
秦家宅院森嚴,所有外來車都被禁在大鐵門外,距離秦家別墅群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走著走著,一輛耀眼的紅色敞篷跑車迎面而來,白楚昂和陸璟寧退到路邊,但車主經過時突然朝他們揚帽打了一個招呼,是個斜眉入鬢的少年,充滿不羈感,聲音清亮地喊了一聲「楚昂」,然後一騎絕塵。
白楚昂怔了下,立即轉過頭看了陸璟寧一眼,發現後者表情平靜。
他頓了頓,因為剛剛路過的那輛車坐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秦雋!
秦雋既然能回來,定是秦家主給了消息,可剛剛卻連一聲招呼都不屑與陸璟寧打?
他不知秦雋和陸璟寧之間到底有何深仇大恨,但陸璟寧已被犧牲來抵消他所犯的錯,沖著這一點——秦雋太涼薄了。
晏家派了一輛黑色保姆車過來,遠遠就停在秦家鐵門外。
司機候在車旁,見了人來,恭敬拉開車廂的門,作勢朝里請。
陸璟寧回頭朝白楚昂說道:「好了,謝謝你送我到這裡。」
白楚昂想說什麼,又強行忍住,只道:「以後常聯繫。」
「有事才聯繫吧。」陸璟寧答道,然後頭也不回地鑽進車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