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嚴陣

第十八章嚴陣

()昌國的都城瑞京是一座繁華的城市,這繁華體現在整齊寬敞的街道、傍晚如織的行人、吟風弄月的書生、紅袖招搖的青……今兒正逢上貴妃娘娘的千秋,皇上寵愛貴妃娘娘,特讓準備了焰火,只等夜半來臨的時候點亮整個瑞京的上空。外城中窮人多些,多是從早到晚的勞碌命,未必能夠為了等著看焰火誤了睡覺的時間,而內城之中,張燈結綵,歡聲笑語,真真如普天同慶一般。慈善的大戶人家也放了婢女出門遊玩,滿街的琉璃燈,如夢易碎,都是宮裡出來的物件,擺放這一夜還要被收歸內府去,那時候想看都看不到了。婢女伴著小姐,公子伴著佳人,老爺伴著夫人,五光十色的街道上,各色的綾羅綢緞,都被透過琉璃照射出來的燈火映襯成夢幻的顏色,行走間,如入天宮,如墮迷夢。與富貴居緊鄰著的九曜堂內,相較於這滿街的熱鬧,可就冷清了許多,關門閉戶的九曜堂中,幾十來個漢子嚴陣以待,銀光閃閃的利劍反射著昏黃的燈光,反光落在牆上,一道道雪亮如水似冰,寒氣逼人。「今夜這麼熱鬧,不一定那偷盜的人還來不來。」「可能會在放焰火的時候過來,那焰火據說是根據震天雷研究的,放到天上去能夠冒出五顏六色的花朵來,極為好看,就是放的時候動靜大點兒。那會兒大家都仰頭看天,想來那幫人便會趁機而入,不然,他們也沒有辦法躲過那麼多雙眼睛。」對於前七次偷盜,九曜堂認為是夜深人靜,所以沒有人看到那伙偷兒的行跡,但是如今外面燈火通明,又是滿街的行人,但凡有個拉車趕馬搬運東西的,都不會讓人看不到。從第一次這樣的盜竊出來,九曜堂便開始徹查,連招牌都被偷走了,這樣打臉的事情怎麼可能不追查,可是查來查去還就是沒有消息,最後還是那個疑似盜走了寶藏的楚辰暉給了個答案。九華天音的聖女會盜竊?在九曜堂的人看來,這更像是一場賊喊捉賊,剛好楚辰暉和聖女分開了,聖女的身份也麻煩,大家便把視線都集中到了楚辰暉的身上。然後,一場場同樣的盜竊出來,還恰巧都是楚辰暉一行人經過的地方,怎能不讓人懷疑,偏偏跟蹤的人說是「沒有異樣」,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回復,還有些相信,誰都知道楚辰暉有仙畫,說不定也有什麼不得了的手段如障眼法一樣掩人耳目,但是後來一次又一次的「沒有異樣」,便讓人懷疑那三個追蹤的人已經被收買了。於是,這一次九曜堂沒有通知任何人,直接派了七七四十九人來布置大七星逐日陣,這大陣與七人小陣大有不同,足足花了七日的工夫,地磚上刻畫了一個繁複的陣圖,七顆深黑色的石頭鑲嵌在陣圖中心排列如七星,若是滅掉燈火,可以看到那深黑色石頭上一閃而過的幽藍,詭異而神秘。九華天音最厲害的音攻之術是九風天音,據傳可以擬音化物,改天換地,可惜缺失過半。九曜堂最厲害的大七星逐日陣據說也有改天換日之能,可惜同樣殘缺。江湖上能夠立足前十千年不倒的門派都頗有淵源,九華天音和九曜堂等都是從柏氏皇朝時代便有了名聲的,那個時候的名聲也許不如今天的響亮,但是在那個傳聞中仙人輩出的時代,若是真的有仙人,怎麼可能不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迹?這大七星逐日陣便有傳說是仙人曾經使用過的陣法,因為後人不是仙人,不能夠再發揮出全部的威力,故此有了更改,又在一代代的流傳之中有了殘缺,真實的情況到底如何,則無人得知了。眼下被精挑細選出來的這四十九人,在此之前並不知道大七星逐日陣的存在,這樣的秘密就如同九華天音的九風天音一樣,眾人都知道九華天音的音攻之術厲害,甚至知道音攻之術的名字叫做天風之音,可是其後的八音則都不得而知,便是九華天音的自家弟子,不是上層的也不會知道這個秘密。誰人都知道九曜堂最厲害的陣法是七星逐日陣,卻也以為是七個人用一種特殊的劍法配合著步法而形成的劍陣,頂多也就是一種群攻的手段,只是九曜堂的劍法好,陣法也好,兩者配合產生的威力更好,於是顯得厲害了許多的樣子。沒有幾個人知道在湊足了四十九個人,再在地上刻上這麼一個繁複的陣圖,再次使用同樣的劍法,這陣法便成了大七星逐日陣,有了不可測的威能。這四十九人也是臨時知道這件事情的,平日慣常使用的劍法便只是那一種,各自都爛熟於心,便是閉著眼睛用也不會有錯,且又因為知道了這個秘密,更顯得有些激動。大堂內都是武功極好的人物,街上的喧鬧聲近在耳邊,胸腔中彷彿擂鼓一般的心跳,在興奮之外也有些緊張激動,大七星逐日陣啊,有什麼不同呢?「不就是多了一些線條,加了七塊兒石頭嗎?難道再用上同樣的劍法就會有很大的不一樣嗎?」其中一人不信,看到那石頭就在腳邊,便想要彎腰下去拿起來看看。「別動」一聲低喝讓那人的手頓住了,後院的門打開,一名老者背著手站在門口,月光在他身後,燈光在他腳前,他整個人彷彿夾在光與光的縫隙處,如同一道陰影,狹窄而逼仄,沒有壓迫感,卻讓人感覺不詳。「太師公」眾人回頭,躬身為禮。乾癟的老者精神矍鑠,一雙陰沉的眼即便在暗中都顯得咄咄逼人,緩緩向前邁出一步,這一步,踏在了昏黃的燈光所照射的地磚上,一張臉暴露在光下,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鬼面一般,縱橫交錯的傷疤,一側古怪凹陷的顴骨,鼻樑像是被手指生生壓塌了一樣,中間多了一個窩,鼻翼外凸,嘴唇三瓣,彷彿撕裂一般的猙獰。「都老實站著」老者的聲音硬朗鏗鏘,稀疏的頭髮微微發黃,不足以覆蓋全部的頭皮,裸露出些許棕黑色,下頜沒有鬍鬚,棕黑的皮膚好像燒炭一樣,鷹眼犀利,無人敢和他的目光對視,目光一晃而過,眾人直起身子來站立,不約而同恭敬地半垂著眼帘。老者只是看著,並不說話,注意力更多地投注到了地上,仔細看過地上的每一條痕迹都很清晰,那七顆靈石的位置也都沒有移動,眉宇間略微舒展,口氣也平和了少許。「老實在這裡等著」吩咐完這一句話,老者轉身離開,飛掠的身形飄然無聲,彷彿暗夜中狩獵的夜梟,狡猾而殘忍。又過了好一會兒,那個差點兒碰到石頭的人才悄悄抬起眼,看到門口沒了人影,誇張地鬆了一口氣,拍了一下身邊人的肩膀,「師兄,太師公已經走了」在此之前,他們從來沒有一個人聽說過這位太師公,而是來到這裡之後,才知道有這麼一位長老之上的人物存在。「師兄,你說太師公到底有多大年紀了啊?」那一張跟毀容差不多的鬼面讓人無法從面容上判斷對方的年齡,長老們年輕一些的也都五六十了,這位太師公應該就是長老那一代的師傅那得是多大年齡啊?「這些咱們就別多管了,反正知道太師公比咱們年紀大,尊敬著也就是了。」一本正經站好的師兄沒有理會師弟的話,在這個房間中一動不動地站著並不是太考驗人的事情,畢竟習武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毅力和耐力,但是加上那些看似詭異的陣圖便讓人覺得有那麼一點兒不同了。夜半時分,原應該夜深人靜的街頭還是人流攢動,隨著一聲轟鳴,一道金色的光點迅速升空,在漆黑的天幕上彷彿觸到了什麼禁忌一般,金點停下炸開,一閃一閃的金光擴散開來,無數的金色光點讓整個夜空金光熠熠,像是群星下凡,閃爍不定。耳邊的轟鳴聲還未消失,金點便成了金花,飄散而下,不少孩子伸手去接,彷彿想要接住那從天而降的花朵,然而閃耀的金花不及飄下便消失於空中。失望之色尚不及取代臉上的喜悅和希冀,又是一聲轟鳴,一個紫色的光點升空,垂涎欲滴的紫色葡萄成串,彷彿剛剛從攀著綠色藤蔓的架子上摘下,水靈靈地喜人,下一刻,是綠色的,紅色的……各種色彩隨著轟鳴聲逐漸出現在夜空上,然後變幻出各種圖案來,燦爛而炫目的花比曇花存在的時間更短,眨眨眼便會消失不見,卻是那麼美好,讓人不捨得眨眼。「好漂亮啊」第一聲轟鳴響起的時候,小孩子還有些害怕,被母親抱著捂住耳朵,可等看到那漂亮的金色花朵時,害怕全忘了,等到發現轟鳴和花朵的規律時,還會期待起那樣的轟鳴來,期待著轟鳴之後是怎樣的顏色,會開出怎樣的花。長街邊,九曜堂的牌匾下,停著一輛樸素的馬車,車頂上,一對少年男女站著,仰頭看著那被塗鴉得無比絢爛的天空,少女的白衣被旁邊的琉璃燈染上了一層璀璨,乾淨的瞳面上倒影著天空變幻的色澤。仰望著那天,水潤粉嫩的唇輕輕開啟,一聲感慨似有還無:「好漂亮的煙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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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入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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