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章再逢

()九曜堂再次開張了。

街道旁，看著九曜堂的那塊金字招牌，顧菲菲摸著下巴，讓馬車停了一會兒，陪在馬車旁的阿飛見了，一頭黑線：「小姐，現在還是大白天吶」

他已經熟悉了這張小姑娘的臉，更加聽慣了「顧菲菲」這個名字，模糊知道了一些什麼，不敢信，卻也不敢想，就只當是原來的小姐對待了。

明凈清澈的眼睛折射著陽光的華彩，竹帘子半卷，一手托腮，偏著頭，斜飛一眼，冷清中夾雜著嬌嗔：「白天，我知道是白天啊，這麼亮的白天難道我看不到嗎？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提醒什麼，還是暗示什麼？你倒是說說我想什麼吶」

揣摩主子的想法是每個下人都會做的，但是沒有哪個下人會傻到把這一點了解表現出來。自知失言，阿飛退後一步，做唯唯諾諾狀，訕笑不語。

看了一會兒，正要放下帘子，就見一個面龐微黑的青年從九曜堂正門走出，一身青色布衣，不像是個有錢的，從這等地方走出來，卻是步態從容，不見拜金自鄙之色。

竹帘子落下，嘩啦響了兩聲，「跟上那個青年。」

青年兩手空空，腰間的錢袋也是半癟的，並沒有走多遠就停下了腳步，阿飛還以為他是發現有人跟蹤了，忙低了頭，再抬眼就見他一轉身上了富貴居。

富貴居是家酒，這名字直白地說了這是富貴人能待的地方，裡面簡簡單單一道涼拌小黃瓜都要收上一兩銀子，若是置辦一桌酒席，最少也要百兩朝上，這還只是一的價錢，若是到了二雅間，這價錢必然還要往上翻倍。

與高昂價錢相對應的，這裡的酒菜是真的不錯，環境也好，服務也好。

不過，那青年可不像是個有錢的，去這種地方，說句瞧不起人的話，他吃得起嗎？阿飛一邊琢磨著一邊猜測那青年身份，小姐怎麼對他這麼感興趣呢？

「小姐，咱們也進去？」馬車停在旁邊，阿飛猶豫地看著正從車上走下的小姐，尤其在那荷包上多瞟了兩眼，那麼小的荷包，裡面裝了多少錢啊，夠不夠去富貴居的，別吃完了沒錢付賬，那可就丟臉丟大了。

以前不在意臉面的阿飛逐漸被奢侈的生活腐蝕了性情，一張養出肉來看得出幾分清俊之氣的容長臉，若是換上一身打扮，也可充作小戶人家的公子了，便是他此刻身穿的衣裳，也不是一般的下人能夠穿得起的。

顧菲菲拿起別人的錢財來從不手軟，自己花錢的時候更是不會手軟，反正都是白來的，不花白不花。

「我倒是聽說過這裡的飯菜不錯，一直沒機會來，且上去看看。」顧菲菲說著，收回了看向二的視線，正對上阿飛眼底的忐忑，噗嗤一笑，好像看出了他在想什麼，道，「放心，你家小姐我可不是吃霸王餐的人」

手腕一轉，翻覆之間，便有一張千兩的銀票出現在掌心裡，「喏，拿去，這個可夠？」

接過銀票，阿飛暗自咋舌，小姐還真是錢多，一頓飯哪裡用得了這麼多？

「絕對夠了」有了錢，腰板立刻直了起來，臉上帶著喜色，走上前去吩咐夥計：「你們二可有雅間？」

看到阿飛一轉眼面對夥計時候的倨傲之色，顧菲菲略感好笑，噙著一抹縱容的笑意站在一旁打量富貴居中的擺設。

敞亮的大堂中放置了不少的盆景，一張張方桌乾淨整齊，拐角的梯也不似一般酒之中的陰暗，扶手上纏繞著墨綠色的亮綢，拐彎處還有大盆橙色的鮮花盛放，明快的顏色看著便有些促進食慾，更不用提那陣陣誘人的香氣了。

「有，您這邊兒請」夥計瞅了一眼顧菲菲，連忙領路。

上了二，夥計正往前要打開前一個的廂房門，這邊兒顧菲菲卻推開了隔壁的門，走進去一步，愣住：「不好意思，走錯了」

再要退回來的時候，卻不能夠，一柄劍鞘橫在脖頸下，涼意逼人，意味不善。

房中三個人，顧菲菲認識兩個，其中一個便是那個從九曜堂走出的青年，另一個笑得讓人如沐春風的是韋華陽，還有一個，便是持著劍鞘立在門邊的護衛。

「小姐，你怎麼連這都能走錯？」阿飛一臉無奈地過來解圍。

給了裡面三人一個抱歉的笑容，顧菲菲對著那青年眨眨眼，微不可查地點了一下頭，說：「抱歉，確實是走錯了，我們的房間在隔壁。」

韋華陽坐在主位，他不認識顧菲菲現在的殼子，也不認識阿飛是誰，聽到兩人的對話，對那個護衛模樣的人點點頭，那人讓了一步，依舊戒備著，卻收回了擋路的劍鞘。

顧菲菲退後一步，主動關上門，透過門縫，又沖著那青年眨了眨眼，確定已經引起了他的主意，唇畔的微笑才淺淺地蕩漾起來。

「小姐，怎麼了嗎？」

阿飛也不是一無所覺的，看到那個笑容，多問了一句。

顧菲菲走到隔壁間，坐了下來，點了菜讓夥計去忙，這才輕聲道：「沒什麼，只是碰到了故人。」

這一頓飯吃的時間很短，阿飛才吃到一半，便被顧菲菲拽了起來，隔壁間有人出門，正是那個青年。

「小姐，我還沒吃完吶」阿飛被拉起來，手上還拿著一個蝦肉包。

「吃什麼吃啊，一會兒回來再吃」顧菲菲緊盯著青年的背影，跑得飛快，阿飛三兩口吞下包子，一抹嘴上的油，跟在顧菲菲後頭就跑，兩個人都把馬車忘在了腦後，同時遺忘的還有那個車夫。

青年離開富貴居的步伐並不快，但是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會兒，那個青色布衣的身影便不是那麼好找了，阿飛已經看不到人影在哪裡，只是跟在顧菲菲身後跑。

從大街跑到小巷，行人少了，那個青年的身影也更顯眼了，同樣，跟蹤的人也明顯得不得了。

青年停下腳步，回頭，看到跟蹤自己的人是剛才走錯門的小姑娘時，愣了一下，「你……你們跟著我作甚？」

「趙成，再次看到我，你不覺得有緣嗎？」

顧菲菲反客為主，上前一步，笑靨如花。

「你認得我？」趙成還是怔怔的模樣，皺著眉，似乎努力在回想什麼時候見過眼前這個小姑娘，想了一會兒，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說，「這位小姐，成不記得什麼時候見過你了，我們以前是認識的嗎？」

在衣著打扮上，每個女人都不會吝嗇錢財，即便最初對小女孩兒的年齡有些不滿意，但顧菲菲還是極盡所能地置辦了不錯的衣裳，從頭到腳，她這麼一身行走在街上，說不是肥羊都沒人會相信。

小巷中少人行，阿飛見那兩人間的氣氛，有一種古怪的感覺，小姐像是個打劫的，把那青年都逼到牆角了

「唉，你不記得我了嗎？」幽幽一聲輕嘆，兩彎柳葉眉輕蹙，女孩兒臉上流露出一種失望混雜著苦惱的神情，隱約還有些哀怨惆悵，目光流連不去，身形卻已經半轉，似乎隨時都要離開的樣子。

阿飛在一旁看得肉麻，悄悄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小姐啊，你這又玩兒的是哪一出？

「不好意思，成真的不記得在哪裡見過小姐。」趙成的歉意更深了，總覺得被女孩兒看得莫名內疚，好像自己欠了她什麼一樣。

「神照經，你也不記得了嗎？」見趙成還是那麼老實，顧菲菲提示道。

彷彿戳中了敏銳的神經，趙成的臉色一變，收斂了笑容，直接問道：「小姐是……」

「你忘了嗎，我原來說過咱們有緣的。」重讀了「有緣」二字，顧菲菲顯然想要把這個故友重逢的場面演完，卻又不肯直接說出自己的名字。非要對方主動想起來才罷休。

趙成的眼神一動，試探著問：「仙子，顧菲菲？」

這一聲太輕，阿飛險些沒有聽清，猛地看了趙成一眼，這人也知道小姐的根底？

「啊，你終於想起來了，我還以為你都忘了我吶」

一拍手，顧菲菲雀躍地笑起來，上前拉住了趙成的手，她現在的身量高度和趙成差了不少，想要拍肩膀那是絕對不能夠的。

「我都沒有想到咱們能夠再次相見，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你我兩次相遇，可不是緣分不淺么？為了這不淺的緣分，走，咱們去喝一杯」歡快的腳步夾雜著蹦跳，一個小姑娘，說出「喝一杯」這樣的話，怎麼都讓人覺得好笑。

可是，一想到這個小姑娘有可能是那仙畫中的少女，趙成便怎麼都笑不出來，反而有一種被鬼拉住的感覺，腳步不由自主地跟著向前走。

三個人上了茶雅間，趙成才知道這個「喝一杯」指的不是酒。

對坐的時候，一時無語。那幅畫被米店老闆拿走的時候趙成並不知情，知道了之後也並沒有試圖尋找，仙畫弄出的風波太大，以至於他最後不得不換了一份工作來逃避有心人的追查。

而練武一事，他的資質果然不太好，幾年下來，內力勉強可以徒手劈磚，旁的卻是再不能夠。

這世上的絕世武功之所以稀少，就是因為這類高級武功一般都不好練，太難入門的同時又太容易走火入魔，趙成心懷大願，卻還能夠耐得住性子一點點練武，到現在都未曾出差錯，也是有耐力有毅力的了。

可這離他想要的到底還是太遠，以至於他不得不投靠了偶然結識的韋華陽，連那部秘籍也被當作了投靠之資，給了韋華陽。

「成有愧仙子，未經允許便把秘籍傳給了他人，還請體諒成報仇心切。」說到報仇，趙成的眼圈微紅，起身，跪地，磕頭，重重的響聲彷彿擊在耳邊，「請仙子助成報仇」

「你先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沒事不要亂跪，且仔細說說，報什麼仇？」

沒想到自己一句問候會引來竹筒倒豆子——一乾二淨的交代，顧菲菲驚訝之下還有些措手不及，她原來只是想要問問趙成是何時跟韋華陽走到一起去的，誰想到……

「趙公子，你有什麼話好好說，若是能幫，小姐不會不幫你的」阿飛聲音有些激動，「仙子」啊，自家小姐果然是仙子，而是仙子的話，換個模樣也是很簡單的了藏在心底的糾結徹底解開，有一種暢快的感覺。

顧菲菲讚賞地看了阿飛一眼，「若是能幫」，這個假設真好，甚合朕心

「阿飛說的是，你先起來。」

「是。」趙成應聲而起，沒有堅持跪著，否則便有脅迫之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