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原委
()「坐下來,慢慢說。」
顧菲菲以目示意,又讓趙成坐回了原位。
被這麼一打岔,雅間中那沉悶的氣氛彷彿鬆快了一些,趙成坐回位子上,半天沒有下文,手中的茶盞來迴轉了兩個圈兒,踟躕好一會兒,方才道:「成原先是想要自己報仇的,不想為此累了旁人,但……」
說到這裡,趙成又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阿飛聽得不耐,忙道:「到底是什麼仇啊,你快說啊,若是能幫,小姐絕不會不幫忙的,你一個男的,別磨磨唧唧的,一點兒都不痛快」
趙成臉色赧然。如喝酒一樣將茶盞中的水一飲而盡,沉聲道:「家祖好武,早年入江湖,曾有些名氣,后建一山莊退隱,家父為長子,自幼習武,繼承家業,叔叔好文,科考落榜,無顏還家,便在瑞京定居。……那一年,成方五歲,家中突起大禍,先是江湖比斗,成之父一招敗退,喪命擂台,家中喪事未畢,便有人拿著欠條來索要全部財產,當時的情形成所記不多,想來母親應是知道一些其中原委,在父親死後便去信給叔叔,叔叔把成接來瑞京……後來,一場大火,莊園焚毀,無一人倖免,盡皆燒死。」
平平的講述,微微的苦笑,趙成又倒了一盞茶一口飲盡,「成年紀幼小,並不知發生何事,噩耗傳來之時,成與叔叔才剛到瑞京沒有多久,還家之後叔叔便逐漸虛弱,月旬而死,之後,嬸娘一手把成養大……」
「不對啊,你嬸娘身邊不是還有兩個孩子,若是你叔叔……那兩個那麼小的孩子是哪裡來的啊?」顧菲菲發出疑問。
趙成紅了臉,說:「嬸娘在叔叔喪后一年改嫁,如今的兩個孩子,是她跟別人生的,叔叔一生並未留下子嗣。」見顧菲菲面色驚訝,忙解釋道,「嬸娘也是不容易,她一個弱女子,帶著還年幼的我,改嫁他人,也不過是為了能夠過得更好罷了。」
過得更好?
想想那水桶腰的婦人,那護犢子而起的潑婦罵街一樣的粗俗行為,顧菲菲面色古怪,好文的書生娶了那樣的妻子,你叔叔的眼睛到底是怎麼長的啊?
「嬸娘她,她原先並不是那樣的,她……」趙成似乎看出顧菲菲所想,張口結舌地想要辯解。
「誰管你嬸娘怎麼樣,我怎麼沒聽明白,哪裡有仇來著,難道你爹是被人害死的?那火也不是意外?」阿飛抿了一口茶,砸著嘴,皺著眉,他一向不喜歡這苦澀的味道,還不如喝口麵湯舒坦吶
「是。」趙成點頭,「成也是之後才查到的,叔叔的死也不是意外,他中的是一種叫做『纏綿』的毒,中此毒者會一日比一日虛弱,最終致死,本來成也是難逃一難的,只是那些人沒想到避毒珠在成的身上,倒是讓成僥倖逃過一劫。」
「避毒珠?」
「你也有避毒珠」
阿飛和顧菲菲同時驚訝,再次打斷了趙成的話,趙成點頭,說:「那珠子原是祖父偶然得到,一直傳到父親手中,只說有避毒之效,父親便給了成,成一直貼身收藏,僥倖派上了用場,也是之後才知道原來真有避毒珠這麼一回事,據傳那珠子是傳說中已經滅絕的五毒獸身上獨有的,先今世上不超過三顆,實屬無價之寶。」
「繼續繼續,你查到那些事情是誰幹的,為什麼乾的了嗎?」
顧菲菲起了聽故事的興趣,坐姿一變,翹著腿,拎了茶壺給自己滿上,又給趙成的杯中倒茶,趙成連忙道謝,接過了茶壺,給阿飛也添了一些。
阿飛雖沒吭聲,也是滿眼興奮之色,少年人,大概總喜歡冒險探案之類的事情,他的眼底清清楚楚寫著「感興趣」三個大字,讓趙成見了,又流露出一抹苦笑。
有求於人,揭開自己的傷疤又算得了什麼?
至少,眼前人總比那個笑眯眯的韋華陽更可信一些。
顧菲菲想不到趙成此時對她的坦言完全是建立在曾經的「有緣」之上,她給趙成秘籍,最初只是想要製造出一個「仙人傳說」,或者擴散仙畫消息,讓知道仙畫來歷的人找到自己,純屬目的不純,偏偏此刻,因為她的偶然之舉,趙成對她的信賴竟然比對韋華陽更多。
若是還披著聖女的殼子,知道自己在某一個方面勝過了韋華陽,說不定顧菲菲會產生一種為聖女報仇了的快感。
趙成點頭,聲音沉重:「正是查到了,才知道這不是自己一個人能夠做到的事情,便是韋莊主,成也沒有把握。」
「這麼說,仇家的來頭很大嘍」無需沉吟,顧菲菲便得出了結論,眉宇間稍有些不耐煩的神色,「你直接,是誰做的,為什麼這麼做?」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趙成感慨著說,「成只知道這其中便有大半是為了一張藏寶圖,另外還有一些則是這避毒珠的原因,那藏寶圖是什麼成不知道,但這避毒珠原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保住的,至於其他,也許還有一些口角紛爭,父親性子直爽,口無遮攔,得罪了隱逸谷的谷主,才會惹來此禍。」
一聽到是隱逸谷,阿飛心頭一跳,這可是江湖排名第五的大門派啊,千萬不要得罪了在已經得罪了排名第二的九曜堂之後再惹上一個來頭不小的門派,弄不好就……著急地看著小姐,阿飛張口道:「小姐……」
就怕小姐一時興起,真要幫這個趙成報仇,到時候……
「隱逸谷,你確定是隱逸谷?」顧菲菲皺眉,有些不敢相信,對於隱逸谷的印象她還停留在「一個風景如畫的神秘山谷」,冷酷寡言的龍首,活潑俏麗的滄瀾,柔弱性感的谷主夫人,這種和平的印象中好感居多,猛然聽說他們竟然也有殺人放火的惡事,就像是聽到兔子吃了老虎一樣,覺得不可能的同時更生出一股對說者說謊的氣憤來。
「仙子,成……」趙成驀然抬頭,看著顧菲菲,咧咧嘴角,緊握著茶盞的手幾乎要把那小小的茶盞捏碎,最後卻只是輕輕放下,輕輕舒氣,冷下了目光,「仙子若是不肯幫,就算了,原來也是成妄想了。」
「坐下,誰讓你走了?」
見到趙成起身,顧菲菲頓生惱意,「妄想不妄想,是我說了算的,我又沒說不幫你,你著什麼急,總得讓我反應一下,隱逸谷的名聲還是挺不錯的,你所言,可有證據?」
趙成頹然坐下,又是苦笑:「若是有證據,成早就公之於眾,便是不能夠報仇,也要壞了他們的名聲,何至於如今這般……」
外面的天色已經不早,即便是靠窗的位置,室內也有些昏暗了,夥計上來詢問是否要就此用餐,順便奉上燭火,顧菲菲拒絕了。
「不知不覺都這時候了,先回去再說」顧菲菲起身,「你現在住在哪裡,不如跟我們一同走,就算是要報仇也不是一天就能夠做好的,還要從長計議才是。」
一個能夠控制國家的門派得有多大?就算是這些國家都像是滄瀾所說的那樣是不得百州不佔九川的偽朝,也不是一人之力能夠對抗的,蚍蜉撼樹,無異於是。
「……仙子說的是。是成心急了。」
趙成口上應著,卻難掩眼中的失落。
阿飛在一旁看著,不知怎的,生出了一股同情來,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著急了,報仇的事情這麼多年你都等了,還怕再等幾年不成?便是真的想不到什麼好辦法懲治那些惡人,你只要活的比他長,也不就是報仇了?」
還不相信事情真的跟隱逸谷有關,聽得阿飛說到「惡人」,顧菲菲便覺得有些刺耳。
聽到那句透著無可奈何的調侃之意的話,趙成扯了扯嘴角,「是,小兄弟說得很對。」
白費了許多錢,卻沒有吃到什麼好的,阿飛一直耿耿於懷,回到了客棧顧不得天色晚,又叫了飯菜來滿滿地吃了一碗,這才覺得安心舒適。
趙成沒有跟他們一起回去,只是說了居住的地點,同時得了他們的住址,這才分手,顧菲菲回到客棧,沒顧得跟楚辰暉說什麼,便倒頭去睡了,只嚷嚷著頭疼得很。
楚辰暉在客棧等了好久才等到這兩人回來,差點兒都以為他們出事了,結果這兩人回來后竟然沒一個解釋一下一整天做什麼去了,臉立刻沉下。
阿飛一時遲鈍,發現得晚了,於是被劈頭蓋臉地訓斥了一通,被審犯人一樣交代了來往行蹤,因為多半時間都耗在了那個趙成身上,便難免多說了幾句。
「趙成?」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的楚辰暉仔細想了想,想起這號人物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面沉似水,竟然這麼巧
把趙成的地址問了一遍,放阿飛回去睡覺,楚辰暉卻換了一身黑衣,跳窗而出,連夜去找那個趙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