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章入彀

()「你們找我有事嗎？茶錢我付了的。」

眨眨眼，認真而無辜地說，眼中一片迷糊，分明在問：追我做什麼？

程昱面色尷尬，蘇行之則是直接紅了臉，頓了一下，還是程昱開口說：「姑娘莫要誤會，我們不是壞人，我是滄浪門程昱，這是我師弟蘇行之，剛才茶那三個也是我的師弟，我們五人是滄瀾門弟子，聽聞姑娘是袁大人的侄女，不知可否代為引薦一下？」

「哦，原來是想要買消息，又付不起錢？」阿飛在一旁揶揄出聲，自從遊園會之後，顧菲菲的身份便被不少消息靈通的人士視作了一個便宜階梯，求上門來的人倒是不少，都是那些付不起買消息的錢，卻又想要真消息的，不乏還有一些俊俏公子，想要從顧菲菲這裡下手搭上當官的青雲梯的。

這類事情見多了，阿飛的眼睛也尖了幾分，若說原先對這幾人既無好感又無惡感，那此刻倒是有幾分鄙夷了，買不起消息就走小姑娘的路子，算什麼本事

見這兩人長得不錯，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說：「我們家小姐可還小著吶，想要攀親還是過幾年再來」

「阿飛，你說什麼吶」顧菲菲嗔了一聲，斜飛一眼，眸光流轉煞是動人，卻也不是真的責怪之意，阿飛不再吭聲，抬抬下巴，蔑視之意盡在眼底。

「你——」蘇行之一個「你」字堵在喉間，本來是想要責怪的，可是人家的小姐都已經怪過了，他還能說什麼呢？再說什麼都是越俎代庖的失禮了。

想到茶中這位小姐所言，她應是極不喜歡不禮貌的人的。

程昱拽了蘇行之一下，他們師兄弟兩個關係不錯，小小暗示一下，也都知道對方的意思，臉上帶了一層薄紅，拱手道：「姑娘不要誤會，我等……」

「不誤會，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了。」

求人辦事，卻還有些拉不下來顏面，裝模作樣哄小孩兒引薦，顧菲菲見他們聽了阿飛的話羞慚多過怒色，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見程昱和蘇行之臉蛋紅紅，又笑開了，「這事我是做不了主的，雖然是親戚，但這個親戚實在是遠了一些……啊，你們是滄浪門的，冒昧問一句，不知道是什麼任務呢？最近瑞京事多，叔叔也忙得很，若是你們找叔叔的事情不是很重大，也可以跟我說，叔叔那裡我還是知道一些事的。」

貿然動了九曜堂，誰知道其他的門派會是什麼反應，好一點兒的是他們也樂於霸佔九曜堂的地盤，剛好借刀殺人了，於是旁觀煽風。壞一點兒的，說不定就會有人舉著正派的大旗來打壓己方，率先展開殺戮的永遠都會被視作理虧且邪惡的，萬一大家齊上陣，雙拳難敵四手，這可是顧菲菲估計中最壞的情況了。

那

一晚九曜堂出現的老者給顧菲菲敲了警鐘，會不會還有別的仙器呢？會不會還有別的器靈呢？會不會還有真的仙人呢？

仙器的存在證明了仙人的傳說有可能是真的，那，那些仙人在哪裡呢？是離開了這個世界，還是在某一處隱居？這個世界到底適合不適合修仙，顧菲菲也不太清楚，她自己還是個半瓶水晃蕩的，哪裡知道更多的情況，若是能夠有個人指點一下就好了。

買個新電器還會送上一本使用說明，怎麼自己這個仙器的器靈竟然連個操作手冊都沒有，真是太掉價了。

迷濛的眼神恍似看著程昱，心神卻已經飛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的銀河宇宙去了。

「姑娘，姑娘……」

程昱喚了兩聲，都不見反應，正想伸著手指在顧菲菲面前晃一下，就見阿飛虛握拳頭擋在嘴邊，咳嗽了兩聲，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兩位還是隨我們來」

「花痴。」蘇行之悶聲嘟囔了一句，鄙視地看著顧菲菲。

顧菲菲這時回過神來，剛好聽到這兩句話，臉色一冷，放下帘子，「走」

馬車開始行進，阿飛跟著車走在窗邊，車上坐的是個姑娘家，程昱和蘇行之也不好貿然上車，便跟在阿飛旁邊走，忽略那身氣質，乍看上去倒像是跟車的下人一樣。

回到了宅院之中，楚辰暉正在院子里曬太陽，躺椅一放，人往上面一躺，閉上眼睛，舒適愜意。

樹蔭斑駁，落在他臉上的片片陰影深淺層疊，雙眼處是濃重的黑，眼睛下略有青色痕迹，手邊是個藤製的小圓桌，桌上的茶水正冉冉地冒著熱氣，黑衣在陽光下似乎摻雜著金光點點，熠熠灼灼。

「也不嫌熱，總穿著黑衣」顧菲菲走進來看到了，隨口說了一句，語氣中透著熟稔。

楚辰暉其實沒睡著，在顧菲菲他們走進院子的時候就知道了，卻也不睜眼，慢吞吞地說：「是誰說黑衣服耐髒的？」

「那也沒有叫你天天穿啊」顧菲菲反駁得極快，人已經走上前去，推了一把楚辰暉，「往那邊兒點兒，給我留點兒地方。」

躺椅挺大的，躺上兩個人絕對不成問題，就是這樣子……

跟著進來的阿飛見怪不怪，程昱和蘇行之對視一眼，悄悄在心裡猜測這兩人的關係。

楚辰暉彷彿知道他們想什麼一樣，慢悠悠地睜開眼，說：「這是我妹妹，你們是什麼人？」

一路走來，加上車夫，里裡外外就見了這麼四個人，宅院幾乎是一種不設防的狀態，小姑娘是不會武功的，叫做阿飛的下人是會武功的，卻也一般，這個少年的武功倒是不錯的樣子，但是，就這麼大大方方毫無防備的樣子，不怕他們是壞人嗎？

程昱為旁人操心了一下，便道：

「我們是滄浪門的，我是程昱，這位是我師弟蘇行之，此來是為了拜會袁大人的，聽聞袁大人消息靈通，便想詢問一些消息。」

「找他的啊，怎麼找到這裡來了？」楚辰暉蹭了蹭，坐起來一些，又推了顧菲菲一把，這人真是懶骨頭，能躺著絕對不坐著，這還有生人在吶，她竟然就這麼大大方方躺著了，不看別人都不好意思了嗎？

顧菲菲以為這是讓自己回答的意思，介面道：「在茶碰到的，先開始是拼個桌，我還請他們喝茶來著，後來我走了，他們就追出來了，看看有什麼事，能幫就幫，滄浪門好歹是個大門派吶，咱們兄妹兩個在瑞京無依無靠的，若是能多個靠山也是好的。」

阿飛機靈，見顧菲菲說著瞥了自己一眼，忙幫腔道：「小姐說的是，他們連茶都喝不起，若是買消息，還不知道怎樣花費吶，少爺能幫還是幫一把」這邊才埋汰完人，又轉向被埋汰的那方，尤其是對著蘇行之說，「這是我們少爺，他的本事可大著吶，袁大人的消息好多都是他經手的，你們有什麼想要知道的只管問，瑞京這兒還沒有少爺不知道的消息吶」

伸手不打笑臉人，阿飛這話中雖然帶刺，但是話語的總體意思還是好的，讓人發作不得，程昱勉強笑了一下，說：「那就多謝……這位少爺了。」

說到這會兒，程昱才想到從頭到尾還不知道這兩位的名字吶

「你叫什麼名字，口氣這麼大」蘇行之卻不領情，瞪著楚辰暉問。

顧菲菲在一旁倒是笑了，看著蘇行之那圓鼓鼓的腮幫子，瞪得溜圓的眼睛，想起了貓咪，好想……好想摸一把啊

「你們不認識我哥哥嗎？」顧菲菲佯裝驚訝，掩了嘴輕呼一聲，楚辰暉一見她作勢便不理會了，往後一靠靜待後續。

「我『哥哥』的名字在江湖上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

曾經還是個小屁孩兒，如今卻成哥哥了，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把玩著一縷發梢，眼風掃了一眼楚辰暉，對他那不動如山的面癱臉鄙視了一下，視線又回到程昱和蘇行之的身上，見他二人滿臉疑惑，笑了。

「楚辰暉——對這個名字，你們不陌生」

「楚辰暉？」蘇行之皺了眉，一時沒想起這個聽起來耳熟的名字是在哪裡聽說過，而程昱則是直接變了臉色，「是你……你是……」

「阿飛，關門」顧菲菲叫了一聲。

「是。」阿飛本就在離門不遠處，聽到這一聲立刻回頭關門，程昱和蘇行之聞聲第一反應是衝出門去，不管為什麼關門，顯然關門之後不會是好事。

只有顧菲菲知道，她其實只是想要喊喊那句著名的「關門，放狗。」可是想到動手人會是自己，便覺

得這個「放狗」二字太不合適，於是給省略了。

門關不關絕對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個看著不會武功的小姑娘好像會飛一樣來到了兩人面前，擒拿手嫻熟，一手一個扣住了兩人的脈門，然後丹田處積攢的內力就彷彿泄了閘的洪水般洶湧流出，順著經脈的方向流到了那小姑娘握著的地方。

這樣的流速讓他們止不住地微微顫抖，若是知道被電是什麼滋味，那麼他們就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過電一樣的感覺了。

「你這是什麼邪功？」程昱大駭，想要掙脫卻不能夠，被握住的地方如同磁石相吸一樣。蘇行之也是驚慌，他年紀最少，又從小入門，沒怎麼在外界待過，遇到大變的時候，先把目光投向了師兄，看到師兄臉色不好，自己也愈發沒底，若非還有些大男人的堅持，恐怕早就掉淚珠了，便是此刻，也有一種淚盈於睫的可憐之感，目光無措。

好受的表情啊

顧菲菲無意中瞥到這一幕，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容猥瑣了一下，再打量兩人的目光便帶上了一些古怪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