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突兀的夢

早前，石漁兒將摩托車藏起來，路邊隨便偷了一輛車，如今油箱已經見底，他只能、或者說很樂意地拐進加油站。

正在加油時，他小聲地和阿青嘀咕：

「阿青，你懂不懂航海之類的？」

「大漠我還知道些，可也只是學過，未曾實踐。」

「那……看星星辨認方向，你是會的？」

「這個……倒沒問題，你的盤算……」

「到時候再說。」

幾句話的功夫，油已經加滿了，他結束話題，裝作無事的樣子，坐回到副駕駛上。

駕駛位上的人是鹿鳴，從包圍圈外衝進來倒是簡單，她還帶來了藥劑等相關補給。這次本來是打算讓石漁兒多休息的，但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搶著干這種活計。

她發動車輛時，說：「你可以多休息一會的，這種小事情……我沖都衝進來了，還幹不了這個嗎？」

石漁兒仰倒在靠背上，說：「你也說是小事情，不無所謂了嗎？」

他剛閉眼打算養養神，就在主副駕駛中央的空檔，從後座探出來一雙泛著幽光的眼睛，幸好鹿鳴也是目視前方、沒有注意，否則還真有些滲人。

「那個……你就是他那個……妹妹？」

劉瑤出聲詢問，語氣中帶著鬼片式的幽怨，倒不是她本身有什麼意思，只是……疲勞又好奇，勉強出聲說話，就會造成這種效果。

石漁兒頓時感覺到了頭疼。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兩個陌生女人湊在一起，其實也沒什麼好事情。

鹿鳴立刻反駁道：「是姐姐！」

石漁兒無奈地應道：「是是是，你是姐姐，你是……是。」

劉瑤又問：「那個……聽說你們是從孤兒院里逃出來的，是一直都在一起生活嗎？」

鹿鳴答道：「是啊。」

「……青梅竹馬哎，真浪漫！那！那！那你們之間有沒有……」

「就是普通的親人。」

「唉……多遺憾啊……」

「遺憾什麼？我家小夥子還是很可以的，你有沒有想法？」

石漁兒驚而坐起，看向鹿鳴，用眼神傳到了「你……」的模糊意義。

「哎？你不介意嗎？」

「介意什麼，兒子大了總得找對象的。」

「哇哈哈哈哈哈，小姐姐真有趣！」

石漁兒轉過身子、面向車窗，再用雙手堵住耳朵，打算繼續嘗試小小入睡片刻。

兩個女生嘰里呱啦地聊天，聲音真的吵得有夠可以。

只不過……算了，隨便她們去吧。

他想著。

其實在人際交往這一塊，他和鹿鳴都不怎麼擅長，以前身邊往往都是不懷好意的人，哪怕是想盡辦法進入學校以後，那些同學……因為經歷的關係，大多都是相處不來的，甚至在某些時候會成為各種暴力的針對對象。

也幸好能生存下來的孤兒都戰鬥力爆表，才沒被噁心事情沾過身。

現在難得有個人能聊聊……不管是從劉瑤本身的作用、還是這女人幾天內的經歷，勉強合上了鹿鳴小部分性格。如果等到風平浪靜之後，這種普通社會中正常起來的人，大概又要沒兩句話就三觀不合而翻臉了。

閉著眼睛胡思亂想，耳邊的嘰嘰喳喳竟然漸漸被拋之腦後，石漁兒終於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哈哈哈哈，你這可比我要強多了！」粗野、邋遢、還滿身傷痕的漢子，居然能有力氣大笑。

石漁兒恍惚間，感覺自己在做夢，開頭就是這樣的場景。夢中的他，成為了一個古代的少年，與漢子相比較，只是身上還算完好，只遍布這青紫的瘀傷，沒有皮開肉綻的地方，但穿著和衛生……其實差不了多少。

他所化身的少年很冷峻，回應漢子道：「又如何？」

漢子不介意這種態度，說：「你知道比我強在哪嗎？」雖說是問話，但漢子似乎只是想聊天而已，根本不等回答，就自己接著往下說：「你看，且不論過往如何，雖說某出生也……入他娘的不怎麼樣，但你這個確實是糟心，比不了、比不了。

只不過……你雖然還是奴隸之身，但總還是清清白白的，世間機遇可真說不好，凡事都要加個『以後呢』。

你比我強在，你還有以後啊！」

少年……或者說是石漁兒，這彷彿是在玩類似「劇本殺」的遊戲，有隱約的陌生感，但更多的還是感同身受。少年不知道為何，態度稍稍軟和了些，他略微回想自己的出身，私通生下來的孩子，然後親生父親卻不待見自己，忍受不住虐待、寧願跑出來當家奴。

這還真是一般人都比不了的出身。

他對漢子說：「……你……現在不也還活著嗎？」

「現在是還活著。」漢子冷哼一聲，說：「想當初，我看不慣那個狗娘養的，一刀捅進他心窩，這些我都不悔……我只悔恨，該深夜無人、摸進他家中、殺了他全家才好！當街殺人……就我現在的下場嘍。

活不了多久嘍，都是要還的。」

說完后，漢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開懷地大笑起來。

他拍打少年的肩頭，說：「你不一樣的，不一樣！你還有以後，清清白白的以後！我跟你說，沒準啊，你還能封侯拜將吶！」

少年只是態度軟和，願意和他多說幾句，卻不肯接受這種親昵的動作，抬手將其從肩頭打落。

漢子又在笑，聲音難聽得很。

旁邊還有衣飾乾淨整潔的人，聽到了這一幕的對話，奚落道：「說得好！就如你所說的，還真有副封侯拜將之相，待得以後你被授印開府，某說不得要向史官聊聊今天，那可就是個千古流芳！」

到這，夢境本該繼續下去，可天地居然開始劇烈搖晃，可身邊的人卻都無知無覺般，繼續動作、說話、做本來該做的事情，將這些看在眼中、聽在耳里，景象和聲音都越來越模糊，直到陷入黑暗。

石漁兒驚醒了過來。

是鹿鳴將他晃醒的。

他迷糊地問：「怎麼？」

「快到了。」

車外天色已經黑了，在往前看的、要比遠光燈所及之處更遠的方向，巨大且破敗的廢港就棲息在暗中，隱約間居然有巨獸在蟄伏、呼吸的錯覺。

只是些略微一想的雜緒。

石漁兒打起精神，準備應對接下來的事況，可夢中的記憶清晰，他不由得低聲自語：

「……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