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魚和鹿（六）
恍惚中摔落在地，真切的疼痛感傳來，石漁兒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回到了巷子，面前直視的是少年的腳腕。
他猛然坐起身，一時間有些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你居然沒死！？」
石漁兒抬起頭，對上少年驚訝地眼神。
他看到那雙眼睛中傳出暴虐的情緒，少年抬手，指甲變得尖利，猛地戳向自己的要害。匆促地翻身躲避，原本所處位置的水泥地面瞬間迸裂，炸起無數細小的石子。
「呵，我還以為他們會更重視一些，沒想到來的只是個泥種。」
心底有人在說話，是夢中那個男人的聲音，石漁兒呆愣一瞬，緊接著聽到：
「不用驚訝，從『同族』那裡學來的一些小技巧，分化出來的思念體而已，很快就會消散。
好了，接下來聽好，這是我給予後輩的饋贈，這次搞不定，可沒有第二次機會。」
沒等石漁兒徹底反應過來，現實中的情況突然發生神奇的變化——眼前一切事物的運作、或者說時間的流逝，在感官中變得緩慢了。
心中的聲音說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為了穩定人類的身體，需要付出靈感的代價，而靈感是吸血鬼這一種族開啟天賦和能力的根本。
而在你身上，我發現這種轉換並非是絕對的，你擁有『額外』的資格。
現在，我會開啟你的靈感，開啟你身體中另一面的天賦，在此之後這縷思念體將會因此立刻消散。
未來有機會再見吧，小朋友。」
話音落定。
石漁兒還在疑惑，無比的疼痛突如其來！
來源說不清道不明，可以確定是在自己身上，否則無法感受，但卻不能感知究竟是身體的哪一部分在被摧殘。
就彷彿是……靈魂被灼燒。
所幸它很快就退去了，轉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奇妙體驗，身體似乎多出一個未知的器官，如揮臂使。
他也自然而然的使它發揮作用，濃重的黑色霧氣彷彿紗衣，籠罩住整個右臂。
就在此時，緩慢的時間流速恢復正常，之前以慢動作襲擊而來的少年，利爪揮出殘影、沖著他的要害。
再一次倉惶躲避，石漁兒本能地反擊，籠罩著黑霧的手貼在少年胸膛。
輕輕地一巴掌，按照常理來說，哪怕是對普通人也無法造成傷害。
胸口還有粘連的殘留霧氣，就像火焰的餘燼，少年因此謹慎的停下動作觀望，等待片刻后卻全無影響。
看著打算繼續發起攻擊的少年，石漁兒驚悚之餘不僅嘀咕，這天賦到底有什麼用！
轉眼間，少年剛剛跨出一步，就再次停滯下來。
身體彷彿被禁錮，石漁兒看到他的臉孔變得猙獰、手腳細微處不斷抽搐，胸口的黑霧在如同燎原之火，蔓延至少年全身。
黑霧中的人發出短暫的哀嚎，瞬間化為灰燼。
而在黑霧擴散的那一刻，石漁兒感到體力在飛速流逝，當少年徹底泯滅時，他也虛弱地癱倒在地，連勾動手指都變得困難。
好睏……
想睡覺……
他徹底死了吧？
意識模糊，石漁兒隱約聽到腳步聲，似乎是有人走進了巷子，視線中出現一雙骯髒的皮鞋，西褲褲腳捲起，露出黑色的襪子。
是誰？石漁兒想著，太好了，幫我報警吧……
小偷、強盜也沒關係，我身上沒有錢，只求個不忍心能幫我一把……
「嘖，好像來晚了。」
他聽到來人在說話，隨後那雙腳站定在自己面前，前後錯開彎曲腳腕，中年人蹲下后、面孔擠進視線。
短髮、滿臉胡茬。
「喂，先別睡，追你的人在哪？有幾個？」
他是誰？說的是怪物少年嗎？
石漁兒艱難地抬起眼皮，幾乎只能發出氣音，猜測地回答：「他……死了。」
「死了？」中年人愣住了，撓撓頭髮聳聳肩，「那行吧，你接著睡吧，該說什麼來著……哦，對，你安全了，剩下的交給我。
不對，人都死了，啥都不用我幹了……」
應該是善良陣營的人吧，不管了，反正什麼也做不了了。
石漁兒聽著中年人的絮叨，隨便想著，終於昏睡過去。
……
涼風吹拂，石漁兒睜開眼睛，臉側靠在寬厚的背上，眼前的景色急速倒退。
他坐在摩托車的後座，靠在駕駛者的身體上，看到的建築都是陌生的，不知道正在前往何處。隨後他試圖坐正身體，卻被繩索拘束住了，有些慌亂地試圖掙扎。
駕駛者突然開口：「你醒了？那你坐正，我把繩子解開。」
恢復自由后，他正沉默地思考著現狀。摩托車駕駛者回過頭，沒戴頭盔，露出僅有模糊印象、昏迷前看到的那張臉。
中年人簡單解釋：「我不喜歡開車，只有摩托車，所以為了安全，只能先幫你綁在身上了，別介意。」
石漁兒盯著他的眼睛，說道：「看路，危險。」
「哦。」
中年人回過頭去，石漁兒還是感覺不自在，於是便問道：「你沒有頭盔嗎？」
「有啊。」
「那為什麼不戴？」
「熱。」
「停車，給我，我要戴。」
「麻煩。」
中年人將摩托車停靠在路邊，兩人下車后，他掀起車座取頭盔。
趁此機會，石漁兒問道：「你是誰？」
「陸厚。」
陸厚將頭盔遞給石漁兒，石漁兒邊接過、邊繼續發問：「身份？」
「十字軍，你不知道，等下到地方會有人給你解釋。」
「到哪？」
「十字軍總部。」
石漁兒戴好頭盔，看著再次跨坐會摩托車上的陸厚，還有那頭被風吹得散亂的頭髮。
「上來，走了。」陸厚拍拍車後座。
「你也戴上。」
「什麼？」
「頭盔。」
「不。」
「路上有交警查車。」
「嗯……」
看著陸厚也戴好頭盔，石漁兒才坐到後座上，做好扶穩了，感受著摩托車發動時的抖動顛簸。
他沉吟片刻，等到速度提上來后，開口說道：「謝謝。」
「謝什麼？」陸厚大聲問道。
「把我從巷子裡帶出來。」
「別！我本來是帶著救你的任務去的，結果你自己都搞定了。」
「總之，謝謝。」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