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古廟神影
洛城東市大街上推著木車走街串巷賣饅頭的小販,因為轉彎急了一點,導致蒸籠上的饅頭掉下去了一個,正好落在路過的一隻螞蟻面前。
對於小販來說,可能一個巴掌就能握住,可對於螞蟻來說,彷彿就是一座從天而降的山丘。
不同的參照物,不同的視角,不一樣的巨大與渺小。
就好比寧舒在弱水的另一頭看到的僅僅只是拳頭大小的廟宇,用拇指與食指比劃一下就能將其囊括在裡面,可過了河后再看的話,只會發現自己整個人可能還沒有這廟宇的一塊基石來的大。
很誇張。
寧舒去過神朝當今皇帝陛下的未央宮,都沒有這樣震撼的感覺。
同樣是神廟,南簾村用吞天大王魚骨建立的河神廟可能就只是這裡的一座小小神龕,而氣勢上更是天差地別,無盡的壓迫感存在於每一片空間,有一種讓人忍不住臣服的衝動。
古時拜神,經常有從千里之外的信徒三步一拜,五步一叩首的趕來,將自己全身心都奉獻給信奉的神詆。
如今,寧舒抬頭仰視著彷彿橫於天際的石樑,強行遏制住自己想要下跪的衝動。
這廟宇的一切都是用巨石堆砌的,一級一級的石階通往更高一層的平面。
也許是氣勢上帶來的壓迫更甚,寧舒想起了自己剛到洛城時看城門的那一刻。
這個建築大到讓人驚訝,尋常建築中一步就能踏過的台階,此刻顯得無邊無際,看不到縱向與橫向的盡頭。
隔著幾個台階便豎立著火把,熊熊燃燒,彷彿不曾熄滅過。
與之前感應到的一般無二,這裡的一切都透露著古老而又神秘的氣息。
老河神不曾來過這裡,所以寧舒與許緣心只得摸索著前進。
洪荒時期的神廟不知道會隱藏著什麼,但既然外面都有弱水相護,想必裡面的東西必然不可估量。
許緣心出身崑崙仙宮,自然見過那宮殿般宏偉的建築,但那樣的富麗堂皇,琉璃磚瓦,與深身前這巨石堆砌起來的粗獷風格,可就顯得溫順的多。
二人像是兩隻螞蟻一樣小心翼翼又緩慢的前行,若是有人能從高處俯視的看去,就能發現,兩個人還沒有火把迸濺出的火星大。
......
......
比宏偉的宮殿與壓迫的氣勢更讓寧舒心驚的卻是這些石塊上刀斧的痕迹。
這些堆砌起來的巨石看似並不像洛城城牆那樣四四方方,不漏縫隙,反而在被時光侵蝕后露出了下面的斑駁與裂縫。
但能看的出,上面依舊有著人工雕刻的痕迹,想必這裡的石材原本都是從山上開採的,然後運到了這裡。
只是......這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
每一塊磚石都有房屋大小,很難想象人力可以做到這個地步。
開山取石,搬運石材,到搭建布置......
若是說取石可以動用上萬人力開採,搬運可以調用大量牛車,甚至雕刻都可以請無數石雕大家,這每一件單獨拆分來看都是可以想象的,可組合在一起,並且完成這樣一座神廟,其難度並不是一加一那麼簡單。
非人力,可偏偏有人力的痕迹。
可稱之為神跡。
這裡是一座神廟,自然是由信徒所建,就像寧舒的魚骨神廟,便是由南簾村的百姓所建,但兩者的規模卻沒有絲毫能比較的地方。
寧舒能夠想象得到,在千萬年前,無數先民揮灑著汗水與血水,將巨石一塊塊搭建,經過世世代代的努力,最終造出這樣一個宮殿。
所做的這一切只是希望得到神明的庇護。
勞民傷財,消耗資源,只為了滿足自己的喜好,這些行徑與暴虐君主又有何異?
神詆當行護佑之事,而非奴隸眾生。
若這裡當真有一位神詆,那麼一定不會是真神。
有了這樣的判斷,寧舒對於這宮殿里的一切都帶上了審視的意味。
隨著二人的沉默前行,原有的震撼警惕中又夾雜了思考。
這裡既是一個神廟,能修得如此宏大,那麼裡面所供奉的該是怎樣一位神詆?
這些石階很長,寧舒推斷石階盡頭應當是神廟的中心,也就是祭壇與神像。
空空蕩蕩,因為這裡空間實在是太大,導致連呼吸都被放大的無比清晰。
走了很長時間,二人都沒有看到任何不一樣的風景,只有青黑色的石頭與燃燒著的火把。
與他們二人想法有出入的是,在走了這麼久后,都沒有遇到過危險,不像是老河神,在剛踏入弱水后就遭遇了不測,並且在第二次來時直接被變成了傀儡。
更重要的因素是,那領先他們一步的靈感大王此時又在何方?會不會突然遇見?
危機四伏,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因為很空曠,所以二人都有一種無力感,就像是在河面上那般。即使是修行者,有著法力補給,但也彌補不了這種由心底深處而發的感覺。
寧舒攙扶著許緣心,腳步要比剛進來的時候更慢了一些。
也正是因為慢了下來的緣故,讓他發現了石階邊緣黑暗處被火把照亮的景象。
一些很簡單的線條,搭配上還未完全剝落的粗製顏料,構成了一幅幅壁畫。
這是神廟的正常搭配,每一個神詆的廟宇中都會有神使靈侍將神詆的功績畫在牆上,讓一些沒有見過神跡的信徒可以更好的理解神詆的生平,從而產生信仰。
南簾村的河神廟中便畫有寧舒持劍誅妖的場面,雖然寧舒從未踏進過神廟一步,但也是知曉的。
千萬年前並沒有像現在這樣各式各樣的顏料,在漫長的歲月流逝下也無法保存下去,而繪畫的技能也沒有像現在這麼豐富,所以只有通過簡單的線條來描述一些事。
雖然很簡陋,但足夠讓人看得懂其中的意思。
漫天的火雨,滔天的洪水,神魔的嘶吼......
畫中所表述的都是這些滅世的畫面,而這些畫面的下方,則是一排排跪拜著的人,從簡單的線條動作可以看出這些人的恐懼與敬畏。
火雨用赤紅色的顏料所繪,從壁畫的上方斜斜的落下,說是火雨,倒有點像是星辰墜落,但寧舒很難想象有如此多的星辰,所以只能理解為火雨。
洪水大多是藍白色的線條,水花捲起,淹沒向條條框框的房屋。
至於神魔則被畫的格外兇惡,從畫中都能感受得到戰鬥的慘烈。
分離的屍首還瞪著眼睛,手中依舊持著長戈。
有人手中持劍,還有人頭頂巨鍾,甚至有遮蔽天日的巨禽與耀眼的太陽。
其中有些東西寧舒是很熟悉的,比如那太陽,其實是一隻金烏,他曾在伽藍山寒山寺前看到過陸星移法術中演化過這樣的場面,而那劍光,寧舒在山神廟中山神塑像的頭頂劍痕中感受到過同樣的殺氣。
這些應該都是洪荒時期,各族修士爭鬥的場面,在凡人眼中便成了毀天滅地的末日。
「這個是......巫族的祖巫,這個是我道門的道祖,這個是妖族的天帝......」許緣心指著壁畫上所謂的神魔驚訝的說道。
「冥河修羅,西方教祖,九幽黃泉......這是洪荒那一戰。」
寧舒瞬間便知道這畫中所描寫的是什麼事了。
許緣心接著說道:「洪荒時期萬靈鼎盛,各族都有其修為通天之人,而那時妖族一脈出了兩位天資卓越的修士,並且在不周山上建立了妖族天庭,自號天帝與東皇,而神詆便是在妖族天庭的分封下才形成的。」
「妖族天庭統率諸天,勢力鼎盛之時各族避其鋒芒,怎奈天帝有大野心,意欲掌控輪迴,於是爆發了這樣一場席捲各族的大戰。」
「那一戰,妖族天庭衰落,然後參與那一戰的各族修士也就此消失,就連我道門的道祖也閉關潛修,從此不再出世。」
寧舒心中震撼不已,關於洪荒時期的那段傳說他知道的非常少,但修行界所傳的唯一一個結果便是,那一戰結束了洪荒時期,然後開啟了近萬年的混亂時期。
在這時期內,九天之上出現了凌霄寶殿,立下天網玉律,帶著道門一同興盛,而妖族低調,人族初露鋒芒,雖是號稱混亂時期,但天地間卻慢慢走向清晰。
最後便是古天庭消失,神朝涿鹿中原,先與恨天氏一戰奠定基礎,后與道門一戰徹底將凡俗拉上天地的舞台,於此同時,無量妖族也開始活躍了起來,走進人們的視野。
直至今日。
洪荒千萬劫,混亂數萬載,清明一千年。
因為時間實在太過遙遠,沒有人知道那些無盡歲月中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所以只能憑藉遺留的古迹來判斷當年的一些蛛絲馬跡。
這神廟果不其然,與之前判斷的沒錯,應當是洪荒時期后,混亂時期初的產物。
「那用劍的人是誰?」
寧舒有些好奇,不只是因為自己也用劍,更是因為一年前在伽藍山時曾在山神塑像頭頂上收取過類似殘留的殺意劍氣。
所以印象深刻。
還沒等許緣心回答,就在這個時候,石階深處響起了一道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