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式微 第8章 丹藥,天書,生死一線
宋先生將寧舒與鐵崑崙抬進屋裡,看著床上的兩人,身上的衣服被鮮血染的慘紅,他走上前用手在鐵崑崙鼻下試了一下,已然沒了生息,連帶著瞳孔也散開了。
自打那年順手將鐵崑崙在山中救下,一轉眼這麼多年,走南闖北,風風雨雨,名義上為主僕,其實兩人早已形同兄弟,如今好兄弟死在自己眼前,怎能不叫人心傷。
眼看他就可以去北荒了。
眼看他就可以回家了。
他只覺心頭一陣苦悶,兩眼一黑,張口便吐出一口血來。
許久后才緩過來,穩了穩身形,走到寧舒身邊。
還有呼吸!
只見他拇指上暗金色的扳指一閃,手中便出現一顆紅色的藥丸,晶瑩圓潤,散發出陣陣清香,於瞬間內斂。
他把紅色藥丸就這水喂著寧舒吞服下去,嘆了一口氣道:」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自己了。」
......
......
當那一柄黑色的刀飛來時,寧舒只覺得眼前一黑,胸前傳來奇怪的感覺,不是痛,而是一種溫熱,像極了在平安城那個雨夜裡,那本似金非金的,似玉非玉的奇怪書帛貼在胸口的觸感。
腦海中走馬燈一樣的閃過各種人影,有寧安意,有陳念安,有陳山海,還有平安城中的那些鄰居,甚至還看到了小時候被自己養死的那隻兔子。
還有一個臉蛋圓乎乎的小女孩。
他伸出手想去觸摸他們,卻什麼都抓不住,只覺得越來越遠,一種無力感襲來,疲倦的想要使人睡過去。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沒想到自己離開平安城才不久就要死了,居然連洛城都沒有看到。
是要去地府了嗎?
聽說地府是諸天生靈最終的歸宿,自己也終於要去了呢。
就在寧舒意識將要消散的那一刻,他突然感到一道水流從頭頂流過,原本受傷的四肢百骸在水流的沖刷下都開始慢慢的癒合,而且變得更加強力。
唯獨心臟的破裂難以逆轉,無論那道水流如何洗刷,心臟上的那道口子纏繞著黑氣,始終難以癒合。
在這時,他的腦海里突然出現一道光,老書生留下的那本書帛變得碩大無比。
寧舒不禁笑了笑,自嘲道:人死了是會變小的嗎?怎麼連一本書都變得這麼大?
更為神奇的是,原本他不認識的那四個字在此刻間突然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書封面的四個字是。
「承天效法」
很有氣勢的名字。
像是要代天行罰。
只見那本名叫承天效法的書化成一道黃色的光,如同一道天河流入了寧舒的心間。
那道光籠罩著他,寧舒感整個身體都是暖洋洋的,胸前巴掌大的傷口已然消失不見,由內到外彷彿充滿了生機。
老書生留給自己的到底是一本什麼樣的書?
不待他有思考的時間,緊接著他的眼前一片昏暗,周遭彷彿夕陽一般,天是血紅的,腳下出現了一條道路,四周散發著黃色的霧氣,看不到盡頭,只有兩盞血紅的光亮,好似兩個燈籠掛在半空中,像極了小時后城中老人說的傳說中的黃泉路。
有無數的黑影從路上飄過,消失在路前方的霧氣中。
在路的邊緣伸出一隻只慘白色的手。
手上沒有血肉,只有白骨,繚繞著幾縷慘黃色的霧氣,無比的瘮人。
令人作嘔。
寧舒只感覺自己屬於它們。
它們伸出手在歡迎自己的歸來。
路的盡頭好像有什麼在呼喚著自己。
路的盡頭充滿了誘惑,使他忍不住抬腳便要走上去。
正待寧舒將要踏上前時。
「還不醒來!」
一聲喝問,帶著浩然正氣,硬生生的讓他把將要踏出去的那隻腳收了回來。
宋先生先前望著呼吸漸漸平緩的寧舒,心中稍感輕鬆,過了一會卻察覺有些不對勁,寧舒的臉色越來越慘黃,身上開始散發出腐朽的味道。
於是他用了儒家的喝問,硬生生將寧舒從迷失的邊緣救了回來。
寧舒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宋先生站在自己面前,衣衫殘破,面色蒼白,嘴角還掛著血跡。
他感覺自己渾身都要散架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伸手在身上摸了摸,除了有些疼外,竟沒有任何傷口。
和昏迷時看到的場景一樣。
「宋先生,我......」
他明明記得那柄黑色短刀將自己穿了個通透。
「別擔心,你沒死。我餵了你一顆丹藥,將你從鬼門關搶了回來。」
宋先生長舒一口氣,靠著牆壁坐了下來。
寧舒環顧了四周,沒有看到鐵崑崙,心中已然明了,不免眼眶有些濕潤,他是為了救自己才死的,他再也沒有機會去看一眼屬於他的北方了。
「不必自責,若不是你射出那關鍵的一箭,恐怕我們三人都要死在這裡。」
「既然醒來了就好,簡單收拾一下,吃點東西,我們離開這裡吧。回洛城後去道部走一遭,我總覺得這件事沒有這麼簡單,敢在帝國殺人的人不少,可是從未聽聞過敢指使修行者屠村的。」宋先生一邊說著一邊朝門外走去。
寧舒剛一起身,卻見宋先生停住了腳步,微微顫抖著身體,玄金玄土兩道法意噴勃而出,如臨大敵。
只見他轉身走到寧舒旁邊,不待他反應,伸手便在他胸口輕點了一下。
寧舒頓時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軟綿綿的向後倒了下去,也發不出聲,只能用眼神不解地盯著面前這人。
宋先生也不解釋,只是說了一句:「你不該死在這,你需要在這片天地展現自己。」
「不要出聲,如果我能回來的話......我教你修行。」
說罷頭也不回的朝屋外走去,腳步決然,像是奔赴一場不歸的晚宴。
推開門,轉身合上,一連串的動作自然嫻熟,就如同離開家關門那樣隨意。
透過門縫,寧舒看到門外剛才戰鬥過的那片空地上停著一輛馬車。
一輛黑色的馬車。
除此之外,寧舒再也看不到什麼。
......
......
「你很不錯,居然以往生境的修為殺了我手下的半步知夢,不如隨了我,我收你為義子?」馬車內傳來一道雄渾沉重但無比冷漠的聲音,像是給予某種恩賜。
隨著聲音的傳出,以馬車為中心方圓十米內,壓力陡增,殺氣四溢。
「太府學子豈能屈服於賊人。」
宋先生努力維持著站直的姿勢咬著牙說道,只覺得身上如負重擔,額頭冒出點點血珠,滴落在眉間,汗水混著血水浸濕了衣服。
「大膽!大人愛惜人才,給你一次活命的機會,不要自誤。」馬車旁有一人喝道。
「神朝人族,寧死不屈。」宋先生幾乎是嘶吼而出的聲音,沙啞中帶著執意。
「既然如此,那你自裁吧。」那道聲音依舊冷漠,不帶任何感情。
宋先生艱難的揮手,玄金劍氣朝馬車奔去,原本連軌跡都捕捉不到的金色小劍在馬車前變得遲緩無比。
馬車內傳來一聲冷哼,玄金意凝結的金色小劍頓時崩碎。
宋先生口吐鮮血,倒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