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鏡碎

「這火球之中元氣波動明顯，這丑傢伙還有幾分實力！」

「的確有感到波動，而且異常清晰，比先前那道火焰中蘊含的能量更多。」雙目直視火焰，在火焰的生成、飛行、分化過程中，其內在被九羅全數解析，他用「看」的方式學會了此界修鍊「火」的過程。

心念之中給天靈安排好任務，他心中疑問滋生，從獲得神體到如今修成火源力基礎，一切太過隨意，充滿違和感。

想法與行動無礙，面對直射而來的火焰，九羅長矛拖地，毫不在意的迎了上去。

卻聽得「嘭」的一聲，一聲響來兩處火光，這兩團火焰在同一時間爆開，一團被天靈撲滅，一團則在九羅胸膛處炸開，火花四濺，灼燒空氣。

這種程度的火焰傷不得九羅分毫，地水風火四源力所構神體，即使無法勾連天地，也非是這種程度的火焰可以傷害。

「該死該死，該死啊！」

墨甲蛟猿彷彿發了瘋，口中、手中，不停凝聚火球，吐、拋、投、砸、射，短短數秒，便有幾十顆成人頭顱大小的火球連珠飛射襲來。

「想要雷劫時你跳了出來，想要出山時又跳出一個二號，想要此界修鍊法你又給我提供樣本，你真是及時雨。」九羅此刻心中已有猜測，便有了陪著這墨甲蛟猿玩下去的心思，他不動神色，言語間依然帶著嘲諷，「若你技止於此，那你的命可就止在今日了。」

手中長矛展開戰勢，面對連珠火球，矛尖化出繁星點點。

「刺刺刺刺刺——」

火球有多少顆，長矛便刺出多少次，每一刺都是星芒閃爍，這自然是天靈的加持所致，她雖然在解析「那地方」中存在的怪異感，但這點小事還是可以隨手為之的。

區區木矛戳破爆裂火球毫無損傷，顯然如九羅所言，若是墨甲蛟猿只有這些本事，那是不夠看的。

隨著連珠火球攻勢被阻，九羅開始縮短他與墨甲蛟猿的距離，但這蛟猿好似著了魔，依然不管不顧的吐著火球，雙目含恨的盯視著九羅。

「恩？」一顆火球因木矛的停止穿過星芒撞在九羅身上爆開，但令九羅疑聲的非是如此。

「啪」的一聲捏碎了木矛，左掌一攤，將他與墨甲蛟猿所距空間上所有火球定住，捏著碎木屑的右手向前一推！

聽得一聲尖嘯，雄渾掌力在頃刻間奔涌而出，推開空氣，以及九羅與墨甲蛟猿之間的一切事物，直擊在蛟猿身上。

沒有哀嚎，沒有擊飛，墨甲蛟猿的身體受力后如泡沫般抖動消散，擊空的掌力最終落到地上，印下一隻掌印。

輕笑一聲，被戲弄之人收了動作，自語道：「竟能避過我的魂識，留下如此幻影，遁地逃離，有意思。」

掌印擊下，下陷頗深，九羅頓時明了墨甲蛟猿逃脫之法，他望向天靈，問道：「天靈，解析的如何了？」

「基本解析完成，主人所處環境，百分之十的可能性是一處獨立秘境，還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幻境……不過這裡面有個小陷阱，且破了這層幻境再言。」

「了解，那就依你所言。」

時至於此，九羅哪裡還不曉得其中貓膩，他承認小瞧了比間敵手，那人不僅了解他的身份，更對他所負之能了解頗深，又一次讓他著了道兒。

雖然到現在都沒能讓一切回到熟悉的軌跡上，可這未知更值得期待，這樣的對手是那些低層次戰場上尋不到的，而敵人的最大錯誤，就是沒有阻止他召來天靈。

也許幻境之中所有皆虛，但一旦讓他打開戰靈界星門，那麼天靈就會真的降臨，即使只是想象或者夢境，也無法逆轉這次召喚，天靈必然會成功降臨，這不過是戰天靈傀的其中一種特性而已。

天靈升至半空，眼中世界漸漸褪去色彩，變為黑白，由她為中心呈圓形擴散開來，這是天靈的特殊感知能力，憑藉此能力，她毫不費力的捕捉到了墨甲蛟猿動向。

墨甲蛟猿的生命光亮像空中驕陽一般，在黑白世界中顯眼至極。

「跑得很快，這隻土猴子會得還挺多。」

盯著共享視界中的墨甲蛟猿，九羅抬掌，周身泛起四色光芒，正是四源力催動之象。

毫無疑問，九羅此前已經「看」會了此界元氣修鍊法，掌握了這元素之力的御使，甚至於從墨甲蛟猿身上學會了妖獸一族對於肉身的錘鍊之法。

這種程度的學習能力無視了種族之礙，因為在他的「認知」中，與天地的交流，是一種靈魂的選擇，與形體無有界限，人也好，獸也罷；妖軀還是神體，終究都是血肉罷了，他九羅有這個能力無視其中界限。

當四源力驅動的元素之力運轉開來，九羅依舊無法感受到自身本源力，看來當前層次還無法破除禁錮。

四色光芒交織閃耀，九羅將這力量凝於掌中，化出一支四色短矛，就強度而言，此矛所含力度不下於當年王淵那一戰爆發之力。

畢竟，他如今的實力，一招足以擺平天城七色，在不佔神體的便宜前提下，依然能打十個千城，只是，天城七色所代表的力量，在王淵所認知的世界上，只是三流罷了。

「天靈。」九羅掌中矛成型之刻被其用力一捏，重新化作元素之力散去天地間，絲毫不見初掌此力的滯澀，好似天生便已入那大成之境。

招呼了天靈，九羅遙望墨甲蛟猿遁逃之地，輕施風力，御風而起。

「等我破了這幻境，新賬舊賬就都算到你頭上了。」嘴角含著笑，九羅身上氣勢攀升，「傲九英，向其他世界出賣組織成員訊息，罪不可赦啊！」

……

再說一心尋仇的千城一行。

提劍步入風雪之中的千城已被數十隻奇詭獸類圍住，更有數不清的獸類潛伏冰雪之下，等著獵物被撕碎，享受獵物體內熱血的澆灌。

「別看啦，大人出手，結局已定。」一名天城弟子對著熊無二說道。

熊無二沒理他，他早都對這個黑衣男人好奇了，畢竟這一路上只有他不用法寶護體，可又給人一種身體畏寒的感覺，而且沉默寡言，卻又是這夥人的領頭者。

千城不是拖沓之人，眼見異獸合圍欲撲，他出手了。

「一劍，破千城。」

口中念著不吉劍招之名，千城手中長劍寒光一閃，便在風雪中撕出裂痕，一劍斬出，無數劍影飛射又相互交融，最終在空中匯出一道巨大天劍直斬而下！

轟——

地起冰浪，天卷殘雪，這一劍好似劃破了天，擊穿了地，將千城眼前迷亂擊成空明。

如今的千城已入師境，再施此招時無需以「天劍黑水」蓄勢，信手拈來，但這不影響此招威力，依然擁有摧山破城之力。

將劍隨意別在腰間，千城走過去提起他有意留下的兩隻活口，走回隊伍，而其餘獸類已經化為滿目蒼夷中的幾抹紅飾。

「看吧，我就說。」那名天城弟子興奮道，用崇敬目光盯著千城，其餘幾名弟子也各有神色，大多是敬畏之情。

熊無二則「咕」的一聲咽了口口水，看著面無表情的千城走過來，他心中慶幸，當時這幫人來部落尋求幫助時他們沒有拒絕，一直認為這群人不過仗著身懷法寶才能來此行事的熊無二此刻才知還有一位這樣的高手。

「聖五，來看看有沒有線索。」

千城將兩隻獸類丟在地上，招呼隊伍中一名穿著與眾不同的長袍男子。

名叫聖五的男子聽到招呼，便走到那獸類近前，觀察起來。

說起來，這聖五本不歸天城弟子之列，乃是天城七色絕亡后新設堂口，聖堂的成員，享受的是長老待遇，雖說無那實權，也非同小可。

只不過千城如今破而後立，天城主人也念其功績，感其機緣，有意培養，欲將聖堂交予千城掌下，才有了聖五隨行。

聖五此人，自小便在野外求存，一身本事皆來自廝殺搏命，實戰經驗豐富，出手狠辣無情；而常年的與獸廝殺生存經歷，讓他掌握了一種特殊能力，對於獸類，他自信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方面他是專家。

聖五分去一隻，還有一隻異獸，千城將其丟給隊伍中另一名男子。

那男子名喚薛英羽，與初入雪原的千城一樣，是徒境巔峰境界，不過他卻不是戰鬥人員，是精於「溝通與交流」的喚師，掌握著數十種語言，包括域外之言，區區獸類，自然不在話下。

各自吩咐后，千城盯著冰河，目光幽暗，不知何思，而他所想之地，正熱鬧著。

一隻似蛟似猿的妖獸在土中穿行，無論土石金木皆是無法阻攔，一穿而過，速度快而不亂，躲避著天上的攻擊。

在天上，正是九羅與天靈，他們追著墨甲蛟猿已有小半日，看似不停攻擊欲逼迫蛟猿現身，卻是有意為之。

因為視角關係，共享了天靈視界后，他看到的「那地方」全貌已然不同，群山與湖泊、森林與飛鳥、魚蟲與走獸，一切盡收眼底，心中已有計較。

他在等，等著天靈計算好節點，等著此地幻境露出一絲破綻，那便能將那愚弄他之人抓出來！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這是我最討厭的敵人。」九羅手上攻擊不停，一支支飛矛投下，在墨甲蛟猿身旁炸開，有意無意的修正著妖獸的行進路線。

「解析完成，百分之百還原幻境結構，只是很奇怪，主人你沒能察覺何時中招的嗎？」

「若是低等空間，這些小伎倆在聖煌之下無所遁形，暗煌更能直破本源，可這空間層次一高，敵人又借了天地意志之手進行針對，一時不察，難免中招。」九羅還有一個猜測，但不能宣之於口，「敵人的目的就是要斬去我的原身優勢，變做此地原住民一般……天靈注意，機會來了！」

兩人交流只有數息，九羅魂識一動，立刻狀若瘋癲，雙手亂揮，口中大叫：「哇呀呀！氣死我了，你跑，你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將你轟殺成渣啊！」

大叫同時，無數飛矛射出，像雨點般砸向地點，驚的墨甲蛟猿再度加力，對準一座山穿了進去。

「主人演得不錯，它上鉤了，目標已經與幻境節點重合。」

天靈給九羅演技點贊，同時小手一揮，只見星芒四現，山谷上空頓時現出一幅星圖，宏大而威嚴的氣息登時爆發。

「戰靈圖！」天靈雙手壓下，星圖落下，將圖內事物盡數封鎖、鎮壓！

「沒有主人的源力供給，戰靈圖鎮壓只能維持片刻，上吧！」

一咧嘴，不知是不是入戲太深，九羅露出了癲狂笑意，他自空中一晃，便見黑影穿梭，一道虹芒擊地，直接射穿山體，轟在墨甲蛟猿所在地面。

沒有聲響和煙塵，那道虹芒在山體上開出直徑約兩米的圓洞來，洞壁光滑猶如天然，落地后，虹芒也未爆開，而是化作光柵，將好不容易「逃到」此地的墨甲蛟猿四肢牢鎖，扣在地上動彈不得。

「大爺來將你轟殺至渣了！」九羅與天靈自天上落下。

天靈的精確封鎖，鎮壓了墨甲蛟猿所處空間，九羅的力量控制發揮精準，讓地上墨甲蛟猿身體被困的同時心也沉到了谷底。

「別演戲了，戰靈圖已經成功遮蔽視線，趁著節點未動，快破了幻境。」

「力量本質，殊途同歸。」九羅落在墨甲蛟猿碩大的頭顱前，直視著那雙殘暴雙眼，卻根本是看向別的什麼，看著那雙眼內的東西，低語道，「放任我來此，你的自大跟我有的一比。」

墨甲蛟猿一聲冷哼，眼神一轉，目光中哪還有一絲狂暴，倒是有絲絲寒意頓生，密布身側。

隨即，山石飛射，石壁上亂石突出，無數石柱自四面八方向九羅射去。

「射射射，就知道射，長那麼大的塊頭就不能來肉搏嗎，慫貨！」九羅人不動，只是盯著墨甲蛟猿，腳下泥土翻騰間化作九隻手臂。

泥土手臂只只聳立，拳、指、掌、甲俱全，有若真肢，足見控制精妙，有此手臂護體，攻來石柱無一能近前，皆被打落擊碎，地上鋪滿了碎石。

足有三息，石柱停止，這邊攻罷，守方反擊，只見九隻手臂或拳或掌，同時打出，泥臂如雨落擊地，對著不能動彈的墨甲蛟猿一通亂錘，直搗得石飛土崩，地面下沉方止。

「呼——」一口氣吹過，九羅以風力吹散煙塵，露出地上墨甲蛟猿來，它一動不動，像是死去。

「它死了？」雖然在天靈的視界中，這墨甲蛟猿的生命光點已經完全消失，但她非是問此。

「死？或許是吧，作為載體已經死去無疑，不過他該是活了，或者說已經無法隱藏了！」

對此幻境瞭然后，九羅已經知曉傲九英將他賣了個乾淨，此刻怒火難抑。

金毛蛟猿？墨甲蛟猿？身體兩分，魂同一人？這一手暗示真是玩的漂亮，玩的火大。

一隻長毛獸，似蛟非蛟，似猿非猿，說是異獸，卻是暗諷非人非獸，此獸又是一體雙身，巧之又巧的同掌地水風火四源力，還有那金色與墨色的區分。

再看看這蛟猿的表現，愚昧無知、暴怒無智、貪生怕死……還故意漏出一絲破綻，讓九羅察覺此地性質，讓他以為此地為己身映射，這一切皆是在影射九羅本心，欲借幻境弄其詭思，誅其心啊。

蛟是不飛之龍，猿是未成之人，所謂蛟猿，只為諷刺他初臨時氣狂如龍，卻是難以得道之蛟，翻不起大風浪；身雖如人，卻是智如猿屬，不倫不類，異獸也是異界之類。

假借天道規則，趁著大意志制約九羅能力之刻，暗下此招，欲要壞人心境，破去根基，使其難複本源，很是陰險。

可惜，天道本無情，雖然被人為干擾，但畢竟不能一直操縱，低估了九羅的能力，或者說沒能料到戰天靈傀的存在。

九羅窺破幻境不難，想要脫出卻不易，全賴天靈以戰靈圖鎮壓空間，封鎖住幻境核心，令其與節點重合，才能一舉擒殺幻境核心，破此幻境，只因天靈所處層次更高，雖然一時疏忽，卻不會被長久蒙蔽。

「滾出來吧，玩弄人心之輩。」

一聲長嘯，九羅力運於聲，鼓盪的力量好似撐破了什麼，只聽得鏡碎石裂聲傳來，周遭環境變換，意識亦覺一絲恍惚。

恍惚一閃而過，意識即刻清明，但有種大夢初醒之感，九羅發覺他正保持著從黑繭中踏出的姿勢。

原來竟從此刻就入了幻境嗎。

山洞內，藍光幽幽，映著九羅的臉，平靜，淡然。

對面，王淵盤腳坐在那裡，閉著眼，毫無生息，死去多時。

此前，九羅明明已將王淵屍身置於殿中，為何又在此地？難道那時也被納入幻境之中，其後一切經歷皆為虛幻，皆是鏡中花，水中月嗎？

九羅肩上，一團星光躍動，漸為人形，正是戰天靈傀，戰天靈。

很明顯，有些是真的，而有一些，則是假的。

九羅抬手，黃色土行源力運作，土元素在其身上形成一鎧，隨後，赤黃青藍四色源力化作圓珠，浮於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