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色白色
入夜,逢大雪,天地一幕白,茫茫無際,不聞餘聲,不見雜色。
夜漸濃漸冷,大雪不息,滿覆大地,盡顯凄涼,仿似見證即將上演的人世風雪。
天際忽傳破空之聲,一道身影自遠方疾射而來,驚亂了孤雪,驚走了寂寥,卻更添寒意。
飛挾風雪驚聲,落卻輕如鴻羽,只見身影一落,亂雪紛飛卻不聞雜聲,待亂白落盡后,驚見一襲白衣及身,雙目微閉,眉間一縷劍痕鮮紅如血的男子拄劍立於風雪之中,觀其站勢,隱隱不穩,似乎有傷在身。
男子手中劍雖寒光流轉,卻是傷痕遍布,有種一觸即碎之感,說是拄劍而立,倒不如說是劍使人立,人使劍存,人劍相依。
啪嗒!
聲響傳來,自白衣男子身後,竟不知何時出現一道黑影,昂然而立,默默注視著白衣男子。
「天城七色,特來取命。」隨著黑影走來,其腳下冰雪碎裂聲伴著無情的話語打破了兩人的靜默,見白衣男子恍若未覺,也不著惱,只是自顧自的說著話,一步一步的由白衣男子身後轉自身前,空無一物的雙手緩緩抬起。
白衣男子氣息一凝,雙目已開,卻見四周飛雪受其氣息壓迫竟滯於空中,形成一片奇景。
黑衣,黑髮,黑瞳,白衣男子的眼神從黑影身上掠過,識出此人;在地上界的五域之中,中域最大的勢力,名為天城。
而天城年輕一輩之中有七人最為傑出,這七人自小入天城學藝,感情深厚,又因其各自的穿衣喜好分屬七色,被眾人稱為「天城七色」。
天城七色之中,為首者乃是喜好黑衣裝扮,名為黑衣千城,一身水屬玄力頗為不俗,與自己一樣同處師境之下,乃徒境巔峰。
心念轉過,白衣男子卻是沒有多言,口中只吐一字:「來!」
嗆!
鏦鏦錚錚,金鐵交鳴,震耳不絕,先是一聲,繼而紛紛陣陣,黑衣千城手中不知何時持上一柄黑色長劍,與白衣男子相殺起來。
流光劍影間,黑衣劍者手持黑劍,白衣劍者手持銀劍,銀黑二劍與風雪之中不停穿梭交擊,雙色交織襯以雪原之白,在這無垠大地上漸繪一幅絕命畫!
劍鳴聲聲急,黑衣千城黑劍略沉,一式出便無迴路,白衣銀劍因劍身有殘而走輕靈,與黑劍交擊中漸落下風。
「王風!」白衣劍者手中劍一頓,掂離黑劍,身形急退,進而一轉,身化雙影避開黑衣千城回氣一刺。
其中一影劍一橫,將千城不及收回之劍按下,另一影再分為二以極速一掠而過,繞自千城身後,在其未覺之刻三影合一,劍回一斬!
「這就是王風,不怒……」黑衣千城動作乍停,竟在銀劍逼命時,遙向遠方一嘆,「自威嗎。」
「可惜。」白衣劍者眼見得手,卻是心底直嘆,手中劍向天一橫,架住一柄青翠長劍的斬擊。
「好一個王風不怒自威。」黑白色二色間,再添一襲青衣。
方才便是這青衣人在千城殞命之刻一劍襲來,使得白衣劍者不得不中斷攻勢,收劍自保。
「千城,似乎你的自信沒能彌補這實力的差距。」青衣劍者話多,看著白衣劍者手中劍,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別說我們以多欺少,畢竟我們單挑不過你嘛。」
「千城自然明白王家名劍之力,否則也不會召集我們助陣,再說以狂劍之名,稍有慎重不算為過。」
危危危!雪原之上再添第四人,白衣劍者此刻三面環敵,自黑衣千城逼命一劍被青衣劍者化消無形后,火紅身影冷然踏來,與青黑二色合圍白衣劍者,來者語中輕佻,卻是不見氣勢有一分疏忽。
戰稍息,四周雪之空滯方解而下落,夜色再度回歸,方才千城與王淵交戰時的光影轟鳴也似溶於靜夜,只是,人世間從來容不得平靜。
呼。
白衣男子輕呼一口氣,第三句話緩緩道出:「王淵,領教天城七色。」
青衣者名為青城,紅衣者名為赤城,王淵掃過敵援,心知被黑衣千城追上一刻已是腳踏鬼門關。
只是劍者絕無束手就擒死於不爭之理,故而此時面對敵人合圍,以一敵三依然無懼,只是眉間劍痕愈加鮮紅。
「天城七色出其三,只為我手中劍典。」王淵長劍橫起,任由風雪拍面,白衣染塵,雙目中內斂著一股煞氣,此時已是幾欲噴出,平聲而言道,「卻不知,今日之後,再無天城七色。」
「哈哈哈哈……」青衣劍者狂笑出聲,「窮途末路而生妄語了嗎。」
「勿多言,動手吧!」紅衣劍者赤劍揮出,頓時股股熱浪翻騰,恍然間像是化盡了這雪原之雪。
王家之劍以冰屬玄力出名,其中又以王淵為個中翹楚,對付王家劍,環境因素自是不能忽視。
得知受到天城關注的王淵躲在極冰雪原不出,一身玄冰寒力在風雪之中威力倍增,千城實力本已不及王淵,若再讓王淵借了地利,更是無法敗之,這便找來了運劍如風的青城和火劍焚城的赤城。
一來消弭敵之優勢,二來攔敵生路,千城靈覺敏銳,尋得目標后,便已聯繫青衣和紅衣攔路。
王淵早知敵人有備而來,天城七色出動時只求格殺目標,從未自持過劍者孤傲與敵公平爭鬥,這也是他為何自逃路中落至雪原之上,放手一搏生天的主因。
青衣攔路,紅衣弱敵,千城黑髮飄揚,手中劍一低,喝出聲來:「天劍,黑水!」
黑衣屬水,正與王淵同源,無懼王淵玄功特性,此刻黑劍一低一揚間,襲空百轉,轉眼間織成一片黑光水幕,挾浪濤拍岸之聲轟然落下。
天城七色黑衣千城的絕學,黑水劍。王淵暗哼一聲,正欲提步上前,卻感功力不濟,傷處隱有爆發之感,赤城之火力不盡削弱了寒冰玄功的力量,更是引動了體內舊傷。
青城緊跟其後,悠然風力緩至,化作無形之手纏身而來,使得王淵劍式受阻,見敵失機,千城把握機會,劍招上手。
「一劍破千城!」
只見黑光水幕攏起,凝成一劍聳天而立,繼而隨劍斬下,好似天降一劍,摧山破城之勢撲面而來。
而受赤城火劍和青城劍風乾擾的王淵再提玄力也是無力應招,只得棄劍保身。
「霸者,不屈!」
王淵舉劍,一劍橫天,雖是武林莽夫,卻是得遇機緣修成《王劍秘典》,再得上古奇石輔修,歷經劫難而就一身奇功,因而這一式不屈之招應命而出,心勢相呼,一身傷未減半分威力。
劍接極招,銀白之劍因不屈而難抗極端之力,崩碎於眼前,王淵把握時機,雙掌一翻,極寒之力環繞掌上向前一推。
「玄極掌,破!」
極冰之花綻放,天城三人眼前王淵忽地消失不見,只留萬千冰刀飛射來襲來。
叮叮叮叮……一陣亂響,炸開漫天粉白,待迷亂盡消后,眼前只剩一片蒼茫雪地,哪裡還找得到王淵的身影。
「王淵僅是徒境巔峰,還未入師境就已如此難搞。」青城收劍,望著王淵逃遁方向贊道。
赤城卻是不同意青城看法,言道:「王淵境界不足,但身懷秘寶,加上天時地利相應,戰平我們理所應當,怕就怕他臨陣突破,要知道他與千城一樣,距離師境只差一步。」
「所以儘快趕上去,我怕黃衣他們未必攔得住王淵。」
唯有千城語波不興,他劍不回鞘,循著蹤跡追去。
「真是杞人憂天。」
兩人對視一眼,無奈跟上。
再看王淵,雪原雖說對他所練玄功有所增益,可眼下功體有損,身體也是難擋寒氣侵襲,掌逼逃路后,沒能逃出多遠便再度落入伏擊,只見四道身影已然攔住前方去路。
四人四劍,四劍四色,只有王淵一人手中無劍,紅染白衣,立於雪原。
「我原以為以天城七色出其三已是看得上我王淵,卻沒想過七色齊出,何其幸。」王淵再無避意,挺身昂首,玄力提起,散溢著無邊寒氣緩緩逼近四人。
「王淵!你手中無劍,又是半殘之體,何苦掙扎,交出奇石與劍典也可保命。」其中一人開口喝道。
「哈哈哈哈……」王淵仰天大笑,眼中好似含著劍光,他揚聲喝道,「霸者不屈身,王者不失氣!今日我王劍戰天城,留名不留命!」
狂言絕語,王淵語甫落,驚見紛飛之雪皆墜於地,仿受無形吸力,而周遭四人頓感吸勁及身,竟有抑功之感。
「入之為師,不入絕死,一語破心,悔命已遲。」
一翻掌,一踏步,王淵眼中劍光更銳,他全身玄力凝聚,眉間劍痕血色顯妖異,周身竅穴齊開,吸噬雪原寒氣,以求破境。
「破心境,一入唯有兩種結局,以你如今狀態,唯入死局!」
三道人影自遠方奔來,最前方的黑衣劍者遙遙一劍伴著冷然話語襲來,令王淵揮手擋去,卻是因此緩了吸力,四人見有機可趁,齊聲高喝間,提力退出吸力範圍。
正是千城三人趕至,天城七色齊聚,取命而來!
「混蛋!敢借小爺功力破境,找死!」四人方退,卻見藍衣劍者惱怒至極,手中劍舞起冰晶,擊向王淵。
「來得好!」王淵心中暗呼,此刻他體內玄力行遍全身,處於將破未破之際,卻見一抹幽藍襲向門面,不禁大喜。
正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藍衣劍者出招后,余者六人為求陣勢,皆有所動;唯有千城抬劍之際,略感有異,靈覺示警,卻是喝之已晚,眼見五彩劍光交織成網將王淵罩入。
「哈哈哈哈!蠢命劍上留,狂名天下揚,天城七色,今日除名吧!」
極冰雪原,本該唯有寒意與純白冰雪,卻驚見幽藍之火鋪天蓋地,由四面八方攏向而來,好似一蓬火花炸裂后負壓回返。
這是炙人的焰,帶著致命的寒!
「玄冰焰,襲天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