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與刀客4
張嫣兒眼睛晶亮的看著蕭盛,腦子裡小算盤打得啪啪響,蕭盛莫名的感覺周身發寒,默默和她拉開一點距離后才問:「你看我做什麼?」
「沒事,只是突然發覺,你相貌還算不錯。」張嫣兒笑著回答。
蕭盛突然有些局促,面上卻是淡漠的:「還好。」
「都認識這麼久了,還沒問過你,你如今多大歲數了?」張嫣兒佯作好奇。
蕭盛沉默片刻:「你也一直未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張嫣兒一愣:「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旁人叫你小姐,別的一無所知,」或許是喝了不少酒的緣故,蕭盛說完突然有些心煩意亂,「你也從未告訴過我。」
「那是我的不是了,我叫賈敏,成玉關人士,如今二十有三了。」張嫣兒隨口捏了個假名。
蕭盛聽到她這般大方的介紹自己,咳了一聲禮尚往來:「我叫蕭盛,自父母離世后便四海為家,如今有二十了。」
「你竟比我小三歲?」張嫣兒略為驚訝。這人相貌雖然俊俏,卻是生得成熟的那種,不說的話她還以為他有二十七八了。
蕭盛綳起臉:「小三歲又如何?」
「……沒,」張嫣兒的視線在他身上打量一圈,含笑說一句,「年輕力壯,挺好的。」
她這句話乍一聽正常,可蕭盛總覺得哪裡不對,就好像自己被……被調戲了一樣,可再看她淡定的神色,又覺得自己多想了。
……當真是喝多了。
「你說你四海為家,想來還沒有成親生子吧?」張嫣兒又問。
蕭盛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半晌才定定的看向她:「你為何要問我有沒有成親生子?」
「這不是普通的聊天么,我也是隨口一問,你不想說就算了。」張嫣兒還以為自己表現得太明顯被他看出來了,於是立刻戰略性後退。
蕭盛聞言有些失望,但還是回答了:「嗯,沒有成親,至今都只是一個人。」
「為何沒成親?」張嫣兒忍不住追問。
「先前年少輕狂,惹了不少麻煩,不想拖累人家,」蕭盛說完停頓一下,快速的看了她一眼后又別開臉,「最重要的是,沒遇到合適的。」
還挺識相,更合她的心意了。張嫣兒輕笑一聲,又一次為他斟滿了酒:「你這想法很好,比世上大多數男人要負責任。」
她眉眼帶笑,透著天生的媚意,一顰一笑都像是訓練過一般,透著一股勾人的勁兒。可她白日里分明冷淡又高貴,叫人連看都不敢多看。
看著這樣的她,蕭盛不知為何突然生出一分妒意:「你呢?」
張嫣兒撩起眼皮看他:「什麼?」
「你先前為何要嫁給你丈夫?」他知道自己問得冒犯,可還是控制不住的問了。他想知道她這樣的女子,當初為何會選擇嫁人。
張嫣兒極不喜歡被人問這些,可如今對他有所圖,她也就忍了,思索片刻后隨意道:「當時年紀小,在娘家的日子不好過,便嫁了他。」
「那他對你好嗎?」蕭盛又問。
張嫣兒掃了他一眼,這一次沉默許久。
蕭盛不喜歡她這副回憶過去的模樣,於是板著臉打斷:「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你這人怎麼這般反覆無常,」張嫣兒哭笑不得,「罷了,念在你年紀還小的份上,我便不同你一般見識了。」
「我年紀不小。」蕭盛不悅的反駁,反駁完發現今晚自己的情緒太過異常。
……果然不該喝太多酒的,可當她為自己斟滿時,他又控制不住。
「是是是,一點都不小,」張嫣兒勾起唇角,「你可是為民除害的大英雄。」
蕭盛心裡舒服了,於是又喝了一杯,慢慢的眼神都開始迷醉了。
「你這酒量可是有些差了。」張嫣兒揚眉。
蕭盛醉眼朦朧的看著她,說話還算清楚:「我喝五杯,你才喝一杯,這樣比我自然比不過你。」
張嫣兒輕笑一聲:「那看來是我的不對了。」
蕭盛悶哼一聲,遲鈍的看向窗外:「……天黑了。」
「早就黑了,」張嫣兒將他的杯子拿走,「你別再喝了。」
蕭盛皺起眉頭,喝多的他流露出些許少年的英氣:「你在趕我走?」
張嫣兒揚眉:「為何這麼說?」
「你不讓我喝了,不就是在趕我走?」蕭盛抿唇看著她。
張嫣兒笑了:「你不想走?」
她這句調戲的意味就有些明顯了,本以為蕭盛會羞惱,沒想到他只是沉默著,許久之後突然道:「不想。」
張嫣兒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再看到他黑沉的眼眸,突然就明白了。她心裡輕蔑的嗤了一聲,本以為這人同尋常男人不同,如今一看,也是好色之徒啊。
她雖然有些不喜,但又不捨得放棄煮熟的鴨子,如果今晚順利的話,她說不定就直接擁有了自己的孩子。
一個小小的、模樣漂亮的孩子。
張嫣兒眼角微挑,媚態渾然天成,染了蔻丹的手指勾住了他的衣領,低聲問他:「你不想走,那你想做什麼呢?」
蕭盛怔愣的看著她,彷彿看到一個正常人突然變成了會吃人的妖精,他下意識想逃,可陷在她的眼眸中無法掙扎。
「怎麼不說話了?」張嫣兒歪頭看著他。
蕭盛嘴唇微動,半晌說了一句:「我要喝酒。」
「酒有什麼好喝的,姐姐帶你做些別的如何?」張嫣兒一步一步的引誘獵物。
蕭盛眼底透出一絲不解:「做什麼?」
「你隨我來。」張嫣兒說完看了他一眼,便轉身朝裡間走去。
蕭盛已經醉得腦子發懵了,半晌才身形不穩的跟了過去,等他進了裡間之後,張嫣兒已經解開了衣帶,面容慵懶的半躺在床上。
「過來。」張嫣兒朝他勾了勾手指。
蕭盛喉結動了動,訥訥的朝她走去,待走到床邊之後,張嫣兒突然勾住他的腰帶,將他拉到了床上。
蕭盛愣了一下猛地清醒,推開她慌張的下了床,還不忘怒聲質問:「你幹什麼?!」
張嫣兒也懵了,萬萬沒想到都到這一地步了,他竟然會突然掙脫。
她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笑容:「不是說好了,要做些別的嗎?」
「你!你所謂的別的,就是這種事?!」蕭盛臉頰上泛起大片的紅,還帶著醉意的眼睛蒙上一層惱火,「你同別的男人也是這樣隨便?!」
張嫣兒笑不下去了,皺著眉頭冷聲道:「不想做不做就是,何必這樣出言羞辱於我?」
蕭盛愣了愣,有些慌張的解釋:「我沒有羞辱你,我只是……」一想到他們今日剛通了姓名,她便把他往床上領,熟練的模樣彷彿做過許多次,他心裡便止不住的泛酸。
「什麼都不必說了,我也不是非要上趕著,你不願意,走就是了。」張嫣兒懶得聽他辯解,煩躁的將衣裳拉好。
蕭盛面紅耳赤的站在床邊,憋了半晌后說了一句:「你不能這樣……」話說到一半,對上張嫣兒不耐煩的眼睛,頓時什麼都說不下去了,他沉默片刻,轉身便離開了。
他走了之後,張嫣兒氣得砸了一個杯子,看著瓷杯在地上四分五裂,她心情總算舒暢了些,脫了衣裳便睡了。
她睡得極好,蕭盛卻一夜未眠,翌日一早頂著兩個黑眼圈來到了她房門前,不敲門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站著。
張嫣兒睡飽出來時,被杵在門口的他嚇了一跳,接著心情不好的問一句:「你來做什麼?」
「……我想同你談談。」酒勁下去了,蕭盛又恢復成冷淡且酷的模樣,只是眼眸浮動得厲害。
張嫣兒掃了他一眼:「我沒空理你。」
說罷她便要下樓去用膳,卻被蕭盛伸手擋住,她板著臉往旁邊走,他便往旁邊擋一下,連續兩次之後,藏在暗處的暗衛們突然出現,四把劍同時架在了蕭盛的脖子上。
蕭盛面不改色,只是說話的聲音有些低沉:「給我一刻鐘就好,我只想同你聊聊昨晚的事。」
張嫣兒一聽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提那事,頓時不淡定了:「你胡說什麼?!難不成還想拿那事威脅我?」
蕭盛沒想到她會誤會,慌忙的解釋道:「我沒那個意思……」
張嫣兒看到他開始慌了,心氣兒才算順了點,掃了他一眼後進屋:「過來吧。」
暗衛們立刻放下了劍,又重新隱於黑暗,蕭盛跟著進了屋,順便將門關上了。
「你想說什麼?」張嫣兒淡定的坐在椅子上。
蕭盛走到她面前,沉默一瞬開口:「我想問問你,你先前對別人可有這樣過?」
張嫣兒一聽就不耐煩了,正要發脾氣,他突然放軟了語氣:「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知道答案。」
「我說了你就不糾纏了?」張嫣兒反問。
蕭盛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木頭樁子一樣杵在她面前。
張嫣兒睡了太久,這會兒餓得厲害,為了儘快結束這場對話,於是不悅的回答了他:「沒有。」
「嗯?」
「我對旁人沒這樣過,」張嫣兒說完停頓一下,悠悠看了他一眼補充,「當然了,對我昔日的夫君是有過的。」
蕭盛刻意忽略了她補充的那句,只是定定的盯著她看:「所以……我是第一個?」
張嫣兒淡定的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蕭盛咳了一聲,才控制住想要上揚的唇角:「那你昨晚為何想跟我……」
「自是看上你了。」張嫣兒大方承認。
蕭盛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聽到了自己想聽的,一時間有些怔愣,靜了靜后突然問:「真的?」
「不然呢?若非看上你了,我為何要邀你喝酒?」張嫣兒愈發餓了,乾脆起身往外走,「不過你放心,我並非那等會糾纏的人,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沒有!」蕭盛打斷她。
張嫣兒愣了一下回頭:「什麼?」
「我、我沒有不願意。」蕭盛綳著臉,嚴肅的說著不該嚴肅的話。
張嫣兒眨了一下眼睛,心思又活絡了:「這麼說……」
「你先給我幾日時間……三天,三天就夠了。」說罷,他也不解釋,直接轉身離開了。
張嫣兒茫然的看著大開的房門,好半天憋出一句:「神經病吧……」
她沒太將這場談話當回事,直接下樓用膳了,沒想到之後連續好幾日都沒見過蕭盛。
被她嚇跑了?張嫣兒想起最後一場對話,又覺得不太像,想了兩日後實在想不通,正打算不再想了時,他又突然出現了,這次來的時候還帶上了一個衣著喜慶的老婦人。
「賈敏,我來提親了。」他認真的說。
賈敏是誰?提親是什麼意思?張嫣兒茫然的看著他,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聽不懂。
半個時辰后,她面無表情的看著滔滔不絕的老婦人,再看看僵硬的坐在椅子上的蕭盛,總算明白了一切。
賈敏是她先前胡扯的假名,提親是……是字面意思,他竟然帶個媒婆來提親了。
媒婆還在說話:「賈姑娘,蕭少爺可算得上年輕有為,他前兩日剛在城裡置辦一套三進三出的大宅子,還準備再買些鋪面,為的就是要給你一份體面……」
聽到這些,張嫣兒看向蕭盛:「你怎麼這般有錢?」
「父母走時,給我留的。」蕭盛回答。
張嫣兒蹙了蹙眉:「這次花了多少?」
「十之一二吧,我沒算過,」蕭盛說完停頓一下,「我平日沒有用錢的時候,你若是想要,都給你。」
「哎喲,蕭少爺可真是太大方了,對賈姑娘可真是掏心掏肺,老身看了都羨慕喲!」媒婆唱歌似的附和。
張嫣兒無語一瞬,扭頭看向她:「我與蕭盛有話要說,你先出去。」
媒婆連連應和,走之前還不忘給蕭盛使個眼色。
她走了之後,屋子裡可算是安靜了,張嫣兒深吸一口氣,半晌無語的問:「這便是你要我等你三天的結果?」
「嗯。」
「……我記得那日喝酒時,我似乎提起過自己不打算再嫁人的事。」張嫣兒揚眉。
蕭盛看著她的眼睛:「但你喜歡我。」
「所以呢?」張嫣兒失笑,「喜歡就得嫁?」
蕭盛怔了一瞬,沉默的和她對視許久后,突然發現自己誤會了什麼。他的臉色迅速沉下去,半晌才冷聲問:「所以你什麼意思,只想同我逢場作戲。」
「自然不是。」是連逢場作戲都沒有,趕緊直接辦正事,別耽誤她給自己生個奶娃娃。
蕭盛聽到她否認得這般快,心情總算好了一些,抿了抿唇問:「那你打算如何?」
「不如何,我不嫁人,」張嫣兒十分乾脆,「但想與你做夫妻之事。」
蕭盛愣了一下,等明白『夫妻之事』的含義后,一時間有些羞惱:「你怎麼、怎麼能將這種話掛在嘴邊。」
張嫣兒算是看出來了,這人年紀輕輕,思想卻是老古董一個,哪怕有了色心,也不會輕易更改原則。
這種人太難搞,她實在懶得費工夫。
她嘖了一聲,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突然覺得,咱們做朋友也挺好,就不必再彼此勉強了。」
蕭盛一愣:「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張嫣兒輕輕一笑,便撇下表情不大好的他下樓去了。
放棄他之後,張嫣兒就恢復先前的態度了,每日里看到他後點頭打個招呼,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蕭盛卻做不到她這麼瀟洒,每次看到她神色淡定,眼底便流露出一絲陰鬱。
張嫣兒雖然對他死心了,可生個孩子的想法卻一直還在,於是開始在江南城中尋覓,打算找個模樣好人品好的生孩子。
她的要求看似不多,可個個都極難達到,哪怕連四個暗衛都派出去了,卻還是沒能找到合適的。找了幾日之後,她便灰心了,於是果斷選擇放棄,大晚上的叫上暗衛去游湖散心。
還未到船上,就聽到一陣琴聲,她順著琴聲看過去,看到湖上停著的大船後來了興緻:「那是什麼?」
「畫舫,應該是船上楚館。」暗衛回答。
張嫣兒揚了揚眉,算是找到了打發時間的法子:「走吧,去瞧瞧。」
「是。」暗衛們立刻應了一聲。
張嫣兒上了畫舫后,便直接叫了四個模樣最好的,喝著小酒聽著曲兒,連日的不愉快一散而盡,她突然明白了季聽那時總去風月樓的樂趣。
這種普通楚館都這般好,作為天下第一銷金窟的風月樓得好成什麼樣,待她回了京都之後,定要讓季聽帶著她去見見世面。
一直玩到快宵禁,她才起身朝外走,剛下了船便看到了臉色難看的蕭盛。
她頓了一下,朝他點了點頭便要走,卻在經過他身邊時,被他突然抓住了手腕。
「做什麼?」張嫣兒蹙眉。
蕭盛沉著臉看她:「為何來這種地方?」
張嫣兒:「……犯法了?」
她一臉無語,似乎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處,蕭盛忍了忍,才咬著牙提醒:「別忘了,你喜歡的是我。」
張嫣兒:「……」他要是不提醒,她還真就忘了。
看到她無語的表情,蕭盛眼中風雨欲來:「你這麼快就變心了?」
「不是同你說了么,我們還是做朋友的好,」張嫣兒將手抽出來,「畢竟咱們兩個的想法不太相同。」
「怎麼就不同了,我要給你名分,還是我的錯了?」蕭盛質問。
張嫣兒失笑:「你這話就怪了,我不想要的東西你非要給,難道不是你的錯?」
蕭盛不說話了,只是死死的盯著她。
張嫣兒對上他的視線后頓了一下,一時間有些頭疼:「抱歉,我不該招惹你。」若是知道他是這樣容易認真的人,她說什麼也不打他的主意。
但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她道了聲歉,便帶著暗衛們往客棧走了,剛走出一小段路,身後便傳來他的聲音:「既然你不想成親,那就不成了。」
張嫣兒停下腳步。
「我們做有實無名的夫妻,你覺得如何?」蕭盛的聲音硬邦邦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氣。
張嫣兒好笑的回頭:「你可知有實無名的夫妻要做什麼?」
「……我不過是比你小了三歲,別將我當孩子看。」蕭盛冷著臉。
張嫣兒勾起唇角:「好啊,不拿你當孩子,走吧,回客棧。」
她這句話像是默認了的意思,蕭盛眉眼微舒,默默越過暗衛們走到她身邊,臨近客棧時突然說:「你以後別去那種地方了,不好。」
「嗯。」張嫣兒應了一聲。
聽到她這麼快答應,蕭盛的心情略微有點好,進了客棧之後便和她道了聲別,張嫣兒撩起眼皮看他:「你去哪?」
「回房。」蕭盛回答。
張嫣兒眯起眼眸:「回你自己的房?」
蕭盛愣了愣,明白她的意思后頓時僵住了。
張嫣兒看到他的樣子嘖了一聲:「要不還是算了吧,搞得好像我逼良為娼一樣。」他這般勉強,她都懷疑他在床上不能行了。
說罷,她不給蕭盛反應的機會,便直接回屋了,然而剛把外衣解開,門就被敲響了。
「誰?」張嫣兒蹙眉。
「我,」蕭盛的聲音發緊,「我來找你。」
張嫣兒頓了頓:「找我?」
「嗯……我今晚要留宿。」他一字一句的說。
張嫣兒愣了好一會兒,沒忍住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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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盛:弱小無助受盡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