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場誤會?
曹智緩緩起身,借著獨孤雲離掀起的一道縫隙,一眼便認出裡面的男人不是獨孤龍山。
他竊笑著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舒展眉頭走向寧鳴,順便將寧鳴的肩膀一把攬住,一起走出房門站在廊上等候。
僕人還想上前,卻被曹智從外面勾手叫出。
「主家家事你也要管嗎?」
僕人一時不知這都什麼情況,自己也不知何去何從,該幹些什麼。
「門口待著去吧。」曹智安排這事像個老手,僕人摸不著頭腦,被這命令的話震住,「哎」一聲轉身便回他的門房去。
僕人低著頭躬著腰,剛走到門口便一頭撞進袁三的懷裡。
「他們人在哪兒?」袁三看著院子里廊上的兩人,在問出的一瞬間便鎖定目標。
「就是他們,就是他們!」玉岩從后跳出,指著寧曹二人,滿臉猙獰,恨不能手刃。
他貼著袁三身後,本能的縮頭縮腦。靠近二人的一刻,立刻跳出來,讓出位置,朝著後面的侍衛大喊:「就是他們!抓住他們!」
寧鳴曹智也不傻,怎麼可能站著就被他們抓,兩人向後退進房內,一人一邊將門從里關上。
寧鳴背頂門,責問獨孤雲離是何意。
而曹智則反將獨孤雲離一軍,一把拉過堵著門的寧鳴,讓外面的袁三將門撞開。
「出去!」
袁三的一隻腳還剛剛伸過門檻,還沒落地,便被玉華夫人一聲厲喝喝了出去。
「姨母,你別怕!有我呢!」玉岩不知狀況,還想上前刷個好印象。
「出去!都出去!統統都出去!帶著你的兵都出去!」
玉華夫人一陣歇斯底里,屋內屋外無人動彈。
已經接受現實的獨孤雲離,好像突然長高了不少。她直挺著腰,埂著脖子,面無表情的從一側走到堂中。
「都回去吧,一場誤會,勞煩右將軍了。」
獨孤雲離說完,隨著門外的虛無暗夜繼續說道:「跟我來吧。」
袁三帶人從東廂退了出去,為防有事,並未離開王府。
獨孤雲離此時一句話也不想說,更不要提想辦法與寧曹二人周旋。
獨孤龍山雖然已經是行將就木,但耳聰目明,癱在床上后睡眠更是糟糕,一有風吹草動便會醒。
獨孤雲離覺得是獨孤龍山害怕睡著就起不來,所以總神經緊繃。
但這樣的想法光是想到就令人心酸,只是不敢對獨孤龍山說出。
獨孤雲離不用問也知道,袁三帶著一隊人馬從前堂穿廊過院到達後院東廂,早已經驚動了他爹。
索性瞞不住,倒不如帶他們去親自見見,也好徹底死心。
獨孤雲離走進正室內寢,抬手將厚重的黑布帘子掀開,撲面而來便是一股混著濃重藥味的熱浪。
獨孤龍山畏冷,暑九的屋子裡還點著火爐。此時的他平躺在床榻上,面色發黑,嘴唇發白。
獨孤雲離快步上前單腿頂在床邊,雙手扶著獨孤龍山的背讓其靠起。
白髮鬆散,發不能簪。
獨孤龍山坐起后不斷大口喘息,好一會才漸漸平撫下來,他閉著眼朝僕人一揮手,僕人退了出去。
寧曹二人顯然是沒有料到如此情景,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兩人面面相覷,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
獨孤龍山勉強轉動著眼珠子一瞥二人,示意其有話就說。同時獨孤雲離看了眼寧鳴,朝他點了點頭。
「早就聽說伯父患病,卻不知如此嚴重,只是情非得已,還請伯父救救廊樂兩州。」寧鳴說著眉頭一皺,擒住自己濕了的眼。
「月前我父親曾向雲州休書多封,不知何故皆沒能送到府上。」
寧鳴頓了頓,從懷裡掏出一張軟牛皮,雙手捧著,遞給獨孤雲離,自己後退兩步,繼續站在和曹智並列的位置。
獨孤雲離將牛皮展開,抬首便看到「將王誅」三個朱紅的大字。
「這是從顧默笙軍中所得,絕對可靠。此前我父親看到后也是不敢相信,您四人戎馬一生鞠躬盡瘁,臨老臨老卻遭到背叛。這也是我父親之所以造反的原因,不是我們想造反,是我們已經沒有活路了。」
曹智讀過書上過學,說話比他爹曹二狗中聽多了,可是中聽歸中聽,依然無法改變這語言背後的實質。
獨孤龍山沖獨孤雲離搖了搖頭,父女兩皆沒有出聲。
「樂州已經失守,顧默笙此時帶兵盤踞在西野,只守不攻,不知何意。我父親派我來還有一封他的親筆信要交給伯父您親自過目。」
寧鳴又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上前兩步在將要遞到獨孤雲離手裡時,又收回,拆開信封,拿出信紙,打開遞到獨孤雲離手中。
獨孤雲離接過信剛讀了一句「龍山吾兄」,獨孤龍山已經掃到「一起舉事」「推大哥為帝」的字樣。
獨孤龍山突然漲紅了臉,猛地抬手扯過信紙,扔進床側的碳盆里。
眾人不料如此,信紙瞬間燒成灰燼。
「伯父,您這是?」寧鳴驚慌。
「走吧。」
獨孤龍山勉強說出兩個字來,幾乎用盡了渾身力氣。
「伯父久病,已經不知如今天下已經成了什麼樣子。三皇子名義上是通州,實際就是朝廷派來剿滅我們的啊!災荒本是小患,他們卻假仁假義,弄出一個以東救西,這是要將我們的架空呀!」寧鳴氣憤難當。
獨孤龍山氣的手發抖,只是一口痰堵在嗓子眼,連咳帶喘,一陣發作,一句整話也說不出。
「他們假仁假義,你們就是真心實意嗎?你們自然可以不接受朝廷的計劃,反正餓死的不會是你們。」
獨孤雲離接過寧鳴的話。
「雲離妹妹難道認為他們是真心救災嗎?如果他們是真心救災,就會立即拿出糧食和錢,而不是拿出個計劃交換!」
「所以你們就造反了?明明災荒,錢糧不濟,還逞這種武夫之勇,簡直可笑!」
「你!」一旁的曹智總算明白,這雲州王時身在曹營心在漢,早「叛變」了。
寧鳴見曹智伸手探向腰間握住腰間軟劍的劍柄,立刻出手按住曹智。繼續向獨孤龍山做最後的遊說:「伯父以為廊樂兩州若敗,雲州還能安然無恙嗎?」
獨孤雲離正要反駁,卻見父親的眼裡有了遲疑。
「顧默笙奉旨討逆,此時對廊州卻只守不攻,為何?難道他是為了給廊州機會嗎?」
寧鳴見沒有阻攔,放開繼續說:「廊州勢小,同樣是在災年,敗局已定,他還需要等嗎?」
獨孤雲離已經預料到寧鳴接下來的話:「你是想說他在等雲州吧。」
「對!」寧鳴有些激動:「不是他在等,是朝廷在等,是皇帝在等。他們用了這陰損伎倆撕毀當初的丹書之盟,此時還想要四大將王背上忘恩負義的罵名,他們是要過河拆橋,功成斬將呀!」
寧鳴向前走了兩步,撲通跪在獨孤龍山床邊:「伯父,這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了的,他是不會放過你們這些跟他打天下,又瓜分他天下的將王的!」
獨孤龍山閉眼沉默著,始終未再開口。寧鳴見此也沒有辦法,他將能說的說盡,也不能得到獨孤龍山的支持,無奈之下只能起身作別。
獨孤雲離鬆了口氣,抬腿站起,將獨孤龍山後背緩緩放下,抬動其腦袋起正要放下之時。
一道明閃閃的光花了她的眼,隨即而來的是「呲」得一聲。一把長劍忽便從她腋下刺出,直朝獨孤龍山的脖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