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暗度陳倉
天空中有一道閃電,瞬間撕開了夜色。
白色的光亮里,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婦人,直挺挺的端坐在開啟的棺材之中。
有幾滴雨隨風飄落,打在每個人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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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蘭叫了聲奶奶,神情不知是驚是喜,臉頰不知是淚是雨。
連孫蘭都不知道老夫人還活著?
那就是孫五並沒有殺老夫人?
孫五沒殺害老夫人就不是大風鏢局的叛徒?
整個大風鏢局都在這裡死戰,那孫五去了哪裡?
如果傳國玉璽沒在棺材里,也真沒在這裡,會去到哪裡?
王豹心念一動,彷彿捉到了一個點,整件事的節點。
會不會這原本就是一局棋,一場戲?是下給外人瞧的,是演給觀眾看的。孫五並沒有私通孫蘭,也沒有殺老夫人,孫五叛出大風鏢局,只是為了執行一項更為重要的任務。誰會想到,這麼多人的鏢隊里,並沒有傳國玉璽,傳國玉璽卻在叛徒孫五一個人身上?
白蛇看看王豹,顯然他也想到了這些。他們在這裡苦鬥半夜,斗的只是幌子,中了別人的圈套。
很有可能,現在那個大風鏢局的叛徒,已經帶著傳國玉璽,回到了吳郡孫氏祖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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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漸漸大了起來,雨點打在棺材蓋上,叭嗒叭嗒作響……
最後一支火把,也被這大雨撲滅。
黑漆漆的夜裡,荒郊野外,風在刮,雨在下,一口棺材里坐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
西門悶聽見自己牙齒咯咯咯的咬動聲,沖青蛇站著的方向道:「我不是害怕,我就是有點冷……」
沒有人答他的話,不久前孫毅痛苦的哀嚎聲,烏鴉的呱呱聲,彷彿都消失在空氣里。
天地間只有嘩嘩的大雨自顧自下著,西門悶怎麼覺著不對勁,究竟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感覺時間在慢慢流淌,身邊的人在時間裡慢慢消失……
又是一道閃電,準確說,是連續著一波接著一波,前後三波連成一道的閃電。撕裂夜空,把漆黑的夜點燃,宛如白晝。
西門悶呆立戰場,白蛇青蛇和最後一條花蛇全都不見了蹤影。
連王豹也不在,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好像之前這一戰,是自己與躺在地上的九條花蛇打的。又像是這些人從來都沒有來過,所有一切只是一場夢,往事如煙。
西門悶的心在往下沉,這幾年他始終和王豹在一起。
多年的生死兄弟,兩人有分開過彼此各自行事的時候,有些事就算是兄弟也要避諱的。但一定知道對方去了哪裡,在幹什麼。
像現在這樣不告而別的情況,卻從來也沒有發生過。
那只有一種情況,老大一定是不得已,來不及通知自己,過後一定會找自己。
西門悶這般想,安慰自己,老大又沒出事,老大找人的本事,在邊城時敢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既然這樣,自己還擔心什麼,大雨如此淋漓,夜色如此凄美,對方還有十餘人,己方卻只剩自己一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這時他才注意到,與青蛇白蛇花蛇王豹一起消失的,還有孫蘭。
孫簡與受傷的五個徒弟都在,另有六個鏢師活著,也受了些輕傷,正在照顧其它傷員。棺材里的老婦人,斜插金簪,還是那樣子直挺挺的坐在棺材之中。
唯獨少了孫蘭,孫蘭並沒有受傷,她去了哪裡?
閃電湮滅,天地歸於黑暗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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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蘭是牽著王豹的手離開的。
方才最後一個火把熄滅的時候,戰場上伸手不見五指。
孫蘭和王豹本來就離得最近,兩步走到王豹身旁,在他耳畔吐氣如蘭,幽聲道:「你個大頭鬼,還不走?」
她盈盈握住握起王豹的手,王豹渾身如遭電噬。
是的,她就是那個人,王豹這四年來日思夜想念念不忘的那個人。
只有這個人,習慣蹙眉一不遂心就跺腳,習慣第一句話說你個大頭鬼,習慣時不時來句這不就行了……除了他的國香,還會有誰?
大雨傾盆間,孫蘭牽著渾渾噩噩猶自發獃的王豹,上了她的胭脂馬,消失在如鼓的大雨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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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看著自己的孿生兄弟,施展輕功一路疾馳,內心卻不得不佩服。自己並未受傷,白蛇后心遭孫簡長鞭一擊吐血,卻絲毫未落下風。
青蛇使出十分勁道,調整呼吸,將輕功步法發揮至極致。白蛇亦步亦趨,始終跟在他身後兩步樣子,不超出也不落後。他知道自己這個孿生哥哥好逞強的性格,故意道:「別走那麼快,等我一下……」
青蛇得意地笑,放慢腳步。轉念一想旋即明白,剛才自己全力趕路,想要開口說話幾乎都非常困難,白蛇受傷后能跟得上還可以開口說話,顯然更勝一籌。
原來是這個孿生弟弟,一直讓著自己,青蛇邊走邊想,內心不由幾分感動。
他們讓花蛇馬上趕回去通知主公袁術,告知這邊的情況,最好是再派高手支援。反正最後一個花蛇雖然只是胳膊上挨了一刀,但輕功較弱,明顯跟不上兄弟倆的速度。
兩人全力趕往狼山,希望還來得及。
狼山是荊州通往揚州走小道抄近路的必經之路,過了狼山就是揚州地界。
既然大風鏢局一眾人等走的是官道,那孫五極有可能是經狼山趕往吳郡。以吳郡孫家在揚州的勢力,孫五進入揚州后必定會有高手接應,再想劫下傳國玉璽,困難無疑更大。
當然還有第三種走法,借道豫州,往北繞行轉往南取道揚州。這種行程,至少多繞了一半還多的路,可能性並不太大。
再說豫州主要是洛陽牡丹的地盤,雖與大風鏢局井水不犯河水,卻一直拒絕合作。同為江湖四大鏢局,面和心不和,巴不得見到同行落難。
所以眼前最好的結果,當然是孫五還未過狼山,他們能在狼山截住孫五,奪取傳國玉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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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浙小,天已微亮。
有幾隻烏鴉在樹梢撲騰著翅膀。
孫簡扶著老夫人,緩緩躺回棺材里,老夫人還是保持著原先筆直的身姿,一動未動。
隨著咯吱咯吱的聲響,棺蓋緩緩合上。
孫動在一旁看直了眼,這咯咯咯的聲音與之前打開時如出一轍,原來棺木中暗藏著機關。
孫動問:「師父,老夫人沒有活過來?那剛才講話的又是誰?」
孫簡看看這個勇武忠心可嘉,卻的確不怎麼聰明的徒弟道:「你師弟孫五會腹語你可知道?」
孫動點點頭,說:「有一次晚上,在樹林里,那聲音裝成樹神,把徒兒嚇個半死。」
「你師弟的武功,是師父教的。」孫簡道。
孫動終於明白,師父會腹語,剛才老夫人說的那些話,其實是師父說的。
可是孫五不是叛徒,師父不是將他遂出師門了?怎麼還稱他是你師弟?這點,孫動沒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