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要塞基爾霍茲（三）
從【動態視覺】到【紅外熱覺】，幾次進化后的瞳孔，讓路易斯能夠捕捉到那些鳥類的模樣。
這些鳥類不像路易斯見過的任何一種鳥類與蝙蝠，從與它們纏鬥的軍官體型可以推算出，它們像大象一樣大，但卻有著與之不符的極快速度；身上披著的並非是羽毛，而是一種漆黑色、顯得滑溜溜的鱗片，看上去彷彿是某種長出了翅膀的爬行動物。
「夏塔克鳥……」
對比了一番家族記載的北境魔獸，路易斯想起了這種鳥類的名稱。
偶爾從天上會墜下一兩隻夏塔克鳥，徑直砸進雪地里，鱗片碎裂，咕嚕嚕地流出冒著細微熱氣的黑色血液，將白色的雪面染成黑色。遍布鱗片的翅膀上還掛著一層黃白色的結晶，那是硝石與冰霜的混合物。
見到列車上有人走出車廂，立刻就有幾隻夏塔克鳥向下翻滾，朝著車廂俯衝，鋒利的瞳孔向下凝視，閃爍著冰冷的寒意。伴隨著尖銳的鳴叫，夏塔克張開了帶著細微彎曲弧度的鳥喙，裡面緊密地排列著鋒利的鋸齒。
「糟了，它注意到我們了！」伍茲跟在路易斯身後，看著夏塔克鳥投來的猙獰視線，伍茲臉色一變，失聲道。
伍茲話語才落下，那帶著利齒的鳥喙前便浮現了耀眼的能量球，夏塔克鳥的頭顱猛地一陣擺動，口中光球便脫口而出，徑直向列車襲來！看這聲勢，若是轟上列車，至今還在列車上的士兵絕對會死傷慘重。
就在幾人準備逃竄之際，列車上方的空間卻是驟然詭異地扭曲了起來。
天空之上，雪花也遠遠地避開了那片扭曲的區域，一眨眼，一隻巨大的紅色獅子緩緩從列車前的虛空浮現，身上的毛髮仿若燃燒起的火焰。
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大獅子背上，身後金色髮絲飛舞，顯得很是英姿颯爽。
對著驟然襲來的光球，黑影睜開眼睛，口中輕喝：「格里芬——！」
叫格里芬的獅子凌空一踏，攜帶著兇猛威勢的幾顆光球便突然凌空炸開，瞬間成了毫無威脅的煙花。
格里芬憑空而立，流露出的氣息讓地上的路易斯都有著灼熱的感覺，彷彿瞬間從冰天雪地到了九月艷陽。巨大的夏塔克鳥眼中流露出了懼怕，血脈的本能讓它們停下了俯衝的過程。
但格里芬出現之後，它們便失去了這樣的可能。
下一刻，格里芬的身影驟然模糊，那幾隻夏塔克鳥像是撞上了一堵巨牆，凌空化作了一團血霧。
說是經過了許久，但實際才不過幾秒，向雪地撲倒的人還沒落地，場間的局面就換了樣子。
格里芬在虛空立住，抬起頭，面向空中纏鬥的數百道影子。
「吼——！」
格里芬頭部、肩部、胸前的毛髮同時向前伸展，下一瞬，吼聲驚天動地，響徹天際。
咆哮聲如實質一般向眾人壓來，哪怕路易斯沒有直面吼聲，都覺得耳中一陣嗡鳴；不少正從列車走下的士兵腳步一個踉蹌，直接跌下了列車。
天空上數百隻夏塔克鳥便更為不堪了，被如同實質的衝擊一洗禮，不少夏塔克鳥連扇動翅膀都做不到，直直地從天空上墜了下來。只有少數幾隻看著要更大些的夏塔克鳥，才有些許的力氣，撲騰著想向北方飛去。
十幾個軍官也受了格里芬的影響，但顯然比夏塔克鳥要好上許多，路易斯便見到林奇很快恢復了行動，化作一道紫色的雷光，瞬間追上了那幾隻夏塔克鳥。
不多時，天空再也沒了遮天蓋地的黑色影子，凄厲的鳴叫也隨之消失。
大獅子上的身影向下望望，四下無事，格里芬身形一動，一人一獅便如鏡花水月便裊裊淡去，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
襲擊的夏塔克鳥已經被擊敗，除了幾個倒霉的士兵，列車上的人並沒有受傷，但看著遠處黑壓壓的巍峨城牆，再看看四下荒涼的曠野，冰冷的野風一吹，只覺得心中一陣涼意。
那些夏塔克鳥只有少數幾隻是高階，其餘都只有二三階，但幾百隻集群空襲而來，卻牽扯住了整個團的高階戰力，直到格里芬出場才得以解決……若是之後再出現這樣的情景，又該如何應對？
光是想想，就覺得一陣陰霾。
胡思亂想間，只見林奇俯衝到他們身旁，沖著他們幾個連長傳音，面色很是著急。
「還不快帶上士兵，把那些夏塔克鳥的屍體給多搬幾個！那都是錢啊！」
聽見林奇雞賊的話語，路易斯心中的陰霾被驚愕充滿，與幾個連長對視一眼，頓時恍然大悟，帶著手下的士官，連忙往載著士兵的車廂跑去。
有幾個隔壁營的連長好奇問道：「你們跑那麼快乾嘛？」
「都被襲擊了，還不趕緊下車？」
笑著扯上一句，路易斯等人也各自分開，在士官的幫助下將擠成一團的士兵集合到一起，帶著就往夏塔克鳥墜落的方向衝去。
——屍體也是有價格差別的，那些完整的屍身絕對比傷口四露的屍身要值錢。
大象一樣體型的夏塔克鳥一點也不輕，饒是眾人都是超凡者，路易斯也只能安排五六個人一起抬著一隻夏塔克鳥，不過最先意識到收集屍體的他們，已然將價值最高的那批夏塔克鳥屍體給席捲一空了。
這時，那些見到他們動作的其他營隊才遲遲反應過來，也蜂擁著跑到雪地上滿地收集夏塔克鳥的屍體。
路易斯和伍茲也扛著一隻夏塔克鳥的屍體，大踏步走在隊伍前列，跟上林奇往目光盡頭的基爾霍茲走去，手下的士兵看著被甩在身後的其他連隊，發出了開懷的大笑。
路易斯下意識看了眼走在最前面的林奇，他雙手拖著兩隻最碩大的夏塔克鳥，留下兩道巨大的拖拽痕迹，那肥碩的身形看著像是冬日儲糧的松鼠，他不禁笑了起來。
走過列車停靠的位置，在邊上的雪地有著幾節損毀的車廂，破碎的洞口上沾染著黑紅色的血跡，在冬日的嚴寒里變成了某種堅硬的花紋。
雪面上有些士兵正做著清理工作，看制服是第五師，也就是留守基爾霍茲的人員。
鐵道延伸的道路也有士兵接應他們，當先的一個小軍官順著他們的視線，看到了邊上的那些車廂，他解釋道：「那是你們第七師一團的列車，他們最先到的基爾霍茲，被大群的夏塔克鳥襲擊了——沒人料到在這時節，魔獸會派出大規模的夏塔克鳥襲擊列車，往常那些畜生都是和大群的魔獸一起襲擊的。」
他臉上並沒有悲切，彷彿早就見過了很多次這樣的場面，只是在路易斯等人面前，才流露出一種禮節性的歉意。
林奇也不在意，手上依舊拽著那兩隻夏塔克鳥：「上面對我們第七師三團有什麼安排？」
「傷兵都已經轉移到城區，醫師也已經派過去照顧了，不用擔心，等下請隨我來，我們會帶你們去駐紮點。」說著，那小軍官頓了頓，視線看著眾人或抬或拖，運著的夏塔克鳥屍體：「等到安頓下來，你們也可以去城裡逛逛，找商隊將這些換成物資，或者好好享受一番。」
「那就再好不過了。」林奇臉上露出了笑容：「帶路吧，我已經迫不及待去看看基爾霍茲里的魔女了，不知道她們會不會凍成一團？」
林奇的營隊是一營，連隊齊全之後自然不用等後續的人，小軍官面無表情地轉身，帶著他們向基爾霍茲走去。
一營的士兵高高舉著夏塔克鳥的屍體，思緒跟著林奇的騷話漂移起來……這樣大的鳥，放進去會……值很多錢的吧。
不知誰起了頭，隊伍里突然飄出了歌聲。
「火藥有幾升，槍子有幾斤，唱個山中打獵人。」
「槍兒端幾端，狗兒喚幾喚，吹起葯角進深山。」
這是黎德塔民間流傳的一首打獵歌，在槍械普及的北境尤為流行，不少拉著獵犬打獵的貴族偶爾也會唱其中的一兩句來助興。
有人一起頭，背著槍、扛著鳥的士兵對視一眼，便都笑著跟上了節奏，齊齊唱起了歌。
「走到黑林笆，一戶好人家，不知姐兒可在家。」
「獵人定一計，忙把火捏熄。要到姐家點火去。」
……
「槍兒不離手，身邊一條狗，為飽口食山裡走。」
「打獵為的吃，也是為的衣，我用什麼養活你。」
唱著長長的一段打獵歌，泛著黑鐵光澤的基爾霍茲已然矗立在眾人視線里。
靠近黎德塔這一側的城牆顯然要低矮些——越過它能直直望見數十公裡外對著北側的城牆，真真有著近百米的高度，那種一整排黑壓壓連貫的城牆，視覺衝擊比路易斯見過的摩天大廈要大得多。但基爾霍茲南側的城牆，高度便已然不輸給圖爾斯城，高聳的城牆上露出兩個尖尖的塔頂，閃爍著巨量的魔力波動，見著便讓人心驚肉跳。
本來基爾霍茲這樣森嚴的城防，見著便會讓人心中升起一種敬畏，連帶著對接下來的戰爭也會嚴肅，或者說悲觀不少。
特別是見過了一團受襲留下的列車殘骸，更是會蒙上一層陰霾。
但在林奇雞賊的話語里，指揮連隊奪下二十幾隻夏塔克鳥后，不管林奇是刻意讓他們放鬆還是無意間的本性流露，路易斯都感覺心中的陰霾被驅散了不少。
再跟著士兵一齊歌唱，心中仿若有什麼東西隨之湧出。
「姐兒好主意，獵人牢牢記，打完秋獵來接你。」
「太陽偏了西，獵人要回去，葯角聲聲不停息。」
大聲唱著打獵歌的最後幾句，士兵臉上都掛著興奮的笑容，仿若打獵歸來般，向基爾霍茲走去。彷彿這不是戰爭前，而是已經贏得了一整場勝利，洋溢著一種蓬勃向上的朝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