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七十年
就連莫問這般心如止水的人不禁也愣了愣，緩緩開口詢問道「唐糖知道嗎？」
對於一個六歲的小丫頭來說，這是多大的打擊啊。
在這個懵懵懂懂的年紀失去雙親。
前路完全被斬斷了。
「唉。」
「前些天唐糖就被他父母送走了。」
「我們也在努力的尋找中。」
「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發現她。」
張琪琪無奈的搖了搖頭，看著還愣在警車裡的唐糖很是同情。
「他的父母知道自己會遇害？」
莫問一驚，皺著眉頭急忙問道。
不然把唐糖這個丫頭送出去做什麼呢？
而那人難道不是人販子？
先不說送去哪，單單是這個舉動就很可疑。
「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訴你。」
「反正這個丫頭是不幸的。」
張琪琪即使的治住了這個說下去的衝動，又輕笑道「除非你做這個丫頭的監護人。」
「那樣你就有權知道這一切了。」
反正唐糖現在也算是孤兒，一路上她和莫問相處的也挺好。
再加上莫問如此強大，應該能夠保護好唐糖吧？
看著一臉笑意的張琪琪，莫問因為同情心作祟，再加上本來就挺喜歡這個活潑老成的丫頭，差點就同意了。
「不了。」
「在這附近，應該有專門的收容所。」
「那裡有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她也有玩伴。」
莫問搖著頭拒絕了，帶著這個「拖油瓶」，他還怎麼看外面的世界？
「依你。」
「畢竟你也有拒絕的權利。」
張琪琪點了點頭，嘆了口氣朝著警車走過去「就是不知道這個丫頭能不能承受啊。」
「咔。」
門剛打開，裡面便傳來了唐糖有些顫抖的聲音。
「大叔。」
「你也不要我了嗎？」
唐糖臉上還強撐著笑容。
只是臉上的兩行清淚絡繹不絕，嘴唇也在顫抖。
這個笑，是怎麼看怎麼心酸。
「大叔，你別解釋。」
「你忘了我也是個小怪物了嗎？」
莫問剛張嘴，唐糖便打斷了她，搖著頭閉上了眼睛。
「我知道，我都知道。」
「其實我的家早就沒了是吧？」
這個丫頭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時正述說著無力，見莫問一直都只是在徘徊的邊緣，唐糖狠狠地擦乾眼淚，笑道「送我去孤兒院吧。」
然後便繼續看著窗外，一言不發。
「我會去看你的。」
莫問此時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轉身大步離開。
他怕再在這裡待一會兒便會忍不住把唐糖帶走。
然後呢？
然後看著這個丫頭一天天正大，一天天老去，最後再經歷一次離別？
「小怪物。」
「有緣再見吧。」
迅速的拐出這條路，莫問喃喃道。
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
高樓大廈，車水馬龍。
就連這些喧囂在莫問的耳中似乎都是一種享受。
多麼美妙的音符啊。
「木氏集團。」
「還是木氏集團。」
興許是有意記著，反正莫問一路上見過許多掛著木氏集團商標的建築。
「想必木寶非常的寵吧。」
莫問又想到。
比較這個丫頭和木槿小時候還是有幾分相似的。
只是讓莫問無法理解的是，木槿身為一個女兒身，是怎麼辦到讓她的後人跟著她姓的呢？
不知不覺見，莫問盡然又繞回了原處。
「東苑。」
站在剛才的位置，景色依舊，只是警車和唐糖不見了罷了。
在東苑的旁邊便是第一醫院。
木槿應該在裡面吧？
還是在什麼私人醫院裡呢？
莫問搞不太清楚，卻還是走了進去。
第一次來的人，容易迷路這是正常的，只是重新繞回來，莫問認為這是一種緣分。
「當真是緣分呢。」
才走進去幾步，莫問往那邊看去，便看見了木寶。
而木寶推著的坐在輪椅上的那個白髮蒼蒼看起來失了神的老人應該就是木槿吧。
故而莫問不假思索的走了過去。
「木槿，好久不見。」
「近來可好？」
從後面忽然附在輪椅的把手上，莫問微笑道。
聞聲，木寶頓時呆住了，抿著唇看著木槿。
而木槿則是一點點的轉過頭來，想要抬起頭撫摸莫問，可當下的身子卻不足以讓她做出這樣的動作。
莫問並沒有幫忙，就這樣含笑看著她。
還是木寶伸手將木槿的手放在姬十二的手臂上。
「你老了許多。」
打量一番，莫問繼續笑道。
從唐糖，再到木寶，以及現在眼前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這應該就是木槿的一生吧。
在她臉上的黑斑后隱隱艷艷還能看見兒時的模樣。
手背上的紅痣也快看不清了。
「你還是老樣子。」
「英俊瀟洒。」
「你能來看我，我很開心。」
「咳咳咳咳！」
一口氣說了這麼長的話，木槿有些喘不過氣來，不住的咳嗽著。
「何必呢。」
「你應該學會放下。」
莫問這才蹲下身子輕輕地拍打著她的後背，頗為無奈。
「我放不下。」
「我答應過帶你出來的。」
「我不應該把你丟在山上一個人離開。」
「我怕你生氣，怕你再也不願意見我。」
「我還怕，見到你。」
木槿的手不停的顫抖著，兩隻手都只剩下了一張皮，卻緊緊地抓著莫問，生怕莫問離開似得。
她也越來越激動。
可她的眼中卻再也流不出了淚水，全身只有沮喪和懊悔。
沒說一個我，木槿的手都會不由自主的緊實一份，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兩巴掌似得。
「這七十年，你過得還好吧？」
莫問搖了搖頭，並沒有在意太多。
畢竟，在她面前的不再是那個整天上山陪著她嬉戲的小女孩，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罷了。
「還好。」
「我以為你會出來找我。」
「只是我高估了我在你心中的分量。」
「後來，我成家了，他也走了。」
「因為我們沒有孩子。」
「我又收養了幾個孩子，向你一樣單純的孩子，看著他們一點點長大，一點點讓我失望。」
「我也明白了，你當時有多麼失望。」
這次木槿的語氣很平淡，如同旁觀者一樣敘說著自己這麼幾十年的生活。
「兒孫滿堂。」
「還不錯。」
莫問淡淡的應道。
老友相見，卻並沒有道不盡的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