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之差,相隔光年

一秒之差,相隔光年

轟隆一聲,山崩地裂。

兇猛的巨浪如一團蘑菇雲,朝四面八方炸開,帶著烈烈火焰,焚燒了整個藝術中心。

剛跑出門口,他們就被強烈的衝擊力震出幾米遠,身後熱浪滾滾,金涵宇背著老廠長暈倒在地,元壤在倒地的一瞬間,護住金夢的頭部,讓她的緩衝力降到最低。

四人中金夢傷害最低,耳朵嗡嗡直響,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天地恍惚地轉動,鼻腔被熱浪和灰塵佔滿,她卻渾然不顧,彷彿置身在半夢半醒中,爬了起來。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緩衝回神后,金夢往裡衝去,元壤眼疾手快把她拽住,大喝,「小夢,你冷靜點!」

金夢彷彿聽不到他說話。撕心裂肺地痛哭著,「我要去找白漾,我要去找白漾……」

「你放開我!」她失控地掙扎著,呼喊著:「白漾還在裡面,我怎麼可以把他留下……」

藝術中心已經化成一片火海,這哪兒還能進去。

元壤抱住她,無論她如何瘋了似的掙扎,他就是不肯放手:「冷靜點。裡面爆炸了,你現在不能進去!」

「白漾!」金夢覺得天要塌下來了,沒了白漾,她的世界哪兒還有彩色?

兩人的耳鳴漸漸恢復,金夢痛苦大哭,乞求元壤,「我求求你讓我進去,我要去找白漾。」

「你冷靜點,剛才的爆炸很有可能是白漾腳下的兵雷,你現在進去,無疑是送死!」

「不,不會的,他一定還在裡面等我們救他……」她眼睛有些恍惚,搖著頭,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警笛聲陸陸續續傳來,警車、火警車。救護車陸續抵達。消防人員開始部署營救工作,醫生護士開始救治傷員,所有人各就各位。

李密帶領的一隊人後續趕來,金夢看到他,猛力推開元壤,跌跌撞撞來到李密跟前,攥緊他的手臂,「快,白漾在裡面,快救他,救他!」

李密看著幾近失控的金夢,暗嘆一口氣,「金小姐,你先冷靜點,消防人員已經在部署了。」

「還部署什麼,直接進去啊!」說到最後,她無力地跪倒在地上,隔著淚幕的眼睛,看著還在燃燒的藝術中心,心一點點地沉寂,一點點地墜落。

白漾,她的白漾,那張不愛笑的冰山臉,那個明明很愛她,卻不擅於表達的男人,「啊——」

金夢仰天長嘯,痛得錐心,雙手奮力地往地上砸。

元壤一臉悲愴,走過去靜靜抱住她,握緊她的手,阻止她自殘的行為。

一秒之差,相隔光年。

日夜更替,圓月高懸。

一個下午的營救,火海撲滅了,被燒得脫皮掉骨的藝術中心,沒了輝煌的外貌,到處都是燒焦的斷壁殘垣。

金夢一直不肯走,她跌坐在路邊,看著消防人員一波一波進去,又一波一波出來。

新的一波消防人員出來時,她又跑去追問,「找到生還者了嗎?」

「沒有。」

如此的模式不知重複了多少次,但每次都是相同的答案。

撲火工作接近尾聲,金夢坐在一側,靜靜地注視著藝術中心的廢墟,眼底還閃動著微弱的希冀,元壤一直在旁相伴,一切言語都變得蒼白無力。

盼望著。盼望著,金夢盼來的,是李密告知的殘忍真相,「金小姐,現場發現有人體肢骸,法醫檢測尚未完成,還不確定是誰的殘肢,但能確定的是,裡面已經沒有生還者!」

金夢聽著他的話,笑了,又哭了,周圍一切漸漸生了隔膜,把外界的一切聲音隔離。

「另外,還發現了一塊高密度石塊,應該就是被放毅盜走的那塊隕石石塊,警方做完登記工作后,會物歸原主!」

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自從聽到那句「沒有生還者」后,她強撐的最後一絲光明泯滅,整個世界都塌下來了。

「小夢,小夢……」

所有堅持消失殆盡,金夢雙眼緊閉,倒在元壤懷裡。

一場大火。把原本完美的畫面撕碎,有人離開,有人重傷,還有些人,拾回最痛心、缺又是最重要的記憶。

金涵宇傷勢最輕,留院觀察一晚便可出院,但他有些疑惑,必須要整理清楚。

晨光攘攘,他來到老廠長的病房探望,老廠長已經醒了,但這次的事大傷了他的元氣,恢復還需要一段時間。

金涵宇一臉愧疚,坐在他旁側,「古叔,你身體怎麼樣?」

「我沒事,只是年紀大了,恢復得比較慢,小夢那邊怎麼樣?」

「我過來時她還在昏迷,白漾的死對她打擊太大了。」

老廠長一直暗中觀察金涵宇,今天的他,似乎和以往都不一樣。

半晌,老廠長問道:「你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

金涵宇猶豫片刻,問道:「古叔,我這些年是不是錯怪了小夢?「

老廠長遲疑地看向他。「為什麼這麼說?」

金涵宇停頓了片刻,聲音沉鬱,「爆炸后我昏迷了一段時間,我在夢裡見到了我媽,她很辛苦地活著,奄奄一息的讓我和小夢幫她解脫。最後,是我拔掉了她的氧氣罩。」

這個夢,真實又讓他心寒。

老廠長移開了目光,眼神多了縷深意,「是誰拔掉的氧氣站重要嗎?無論是誰,都沒有做錯,你們的母親當時已經是晚期,她很痛苦,一直堅持著,只是捨不得你們。既然她那麼痛苦,讓她解脫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我的夢境是真的?但是爸爸和妹妹,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

「他們是怕你過渡自責,陷得太深抽離不出來。當年你拔掉你母親的氧氣罩后,長期鬱鬱寡歡,事發后的一年你漸漸記憶錯亂,你這是選擇性逃避行為。」

金涵宇恍悟,眼底掠過千思萬緒,內心驚濤駭浪,千帆過盡,始終無法平靜。

老廠長看向他,意味深長說道:「正因為你失憶,錯怪小夢,你爸不想看到你們兄妹反目,才把所有資產在這十年內歸屬於小夢,讓你作為執行總裁,目的就是希望你們兄妹兩人合力經營金時代。」

知道真相后,金涵宇聲音極低,有種自嘲的意味,「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直顧忌小夢,處處防著她!」

「這一切福禍,都是因為那塊隕石。你爸把那塊隕石留給小夢,並不是因為偏寵小夢,而是因為小夢在經營管理上欠缺。但她獨有的雕工技術,卻能為她在將來的雕刻發展上鋪路。」

金涵宇徹底醒悟,張了張嘴,發現一切言辭,都變得蒼白無力了。

真相總是出人所料,當擋住眼睛的那層灰吹散后,看清本質事態,心就變得千瘡百孔了。

冬夜納寒。幽暗的客廳內,白煙繚繞,金涵宇指間那枚猩紅的煙頭,錚錚如一枚紅眼睛,直視人心的紅眼睛。

那種負罪感,令他輾轉難眠。他耳邊還不斷回蕩著妹妹兒童銀鈴般的嗓音,「哥哥,你要去哪兒玩。帶上小夢!」

記憶是最好的清醒劑,它能讓你最快最直面感受到現實的殘酷。

是他自己親手把妹妹推開推遠,一直以為那個扼殺父母的小人就是她,其實到頭來,自己才是這個小人。

「涵宇?」餘思媛半夜醒來沒看到他,從樓上下來,看著桌上煙灰缸里的煙蒂,馬上走上前,「你又失眠了,我去給你倒杯溫水。」

她走進廚房,倒了杯溫熱水,熟練地從櫥櫃底層拿出一包小粉末,往水裡加進去。

「你在水裡加了什麼?」金涵宇冰冷的聲音隱藏著怒火,從她身後響起。

一大團黑影蓋下來,餘思媛驚慌失措,后腰抵住灶台的邊沿,鉻得生疼。

金涵宇攫住她的下巴,輕輕摩挲,「你在水裡到底加了什麼?」

「涵,涵宇……那是安眠藥而已!」餘思媛牽強揚笑,她根本不知道,此時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

「安眠藥?」金涵宇眼神幽暗,「你為什麼要給我加安眠藥?」

「我,我只想讓你睡得舒服些,不用每天晚上做噩夢!」

噩夢?

「我每天晚上夢到什麼?」

「夢……夢到……」餘思媛不敢直視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眼底的烏黑的雲團,正緩慢地擴散,耐心幾乎被磨光,「說清楚!」

餘思媛心知瞞不住了,只能告訴他,「你每次做噩夢。都在夢裡向伯母道歉……」

「你為什麼沒告訴我?」

他沒有想往常勃然大怒,這種平靜更讓她倍感不安,餘思媛努力尋找合理的借口,「告訴你又能怎麼樣,你一直都說是金夢拔掉伯母的氧氣罩,告訴你,你能接受嗎?」

金涵宇眉間劃過諷刺,抿唇不語。

「也許是你壓力太大才會做夢說這些胡話。」

金涵宇漠然冷笑,餘思媛的心思,他比誰都清楚

餘思媛看著他眼底的光亮,如夕陽殘光,正一點點隕滅,害怕喊著他:「涵宇,你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他涼薄一笑,「餘思媛。你根本不配做金家的女主人!」

得知真相后,他看透了很多事情,名利、愛情?他對餘思媛,本無愛,和她的愛情不過是商業互惠,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你走吧!」

他不想把一條毒蛇養在身邊,算計自己,傷害妹妹。

他那三個字,讓餘思媛突然失聲哽咽,「為什麼?不,我不走!」

金涵宇平靜地看向她,問道:「你說你愛我,如果我把公司給了小夢,我變得一無所有,你還會愛我嗎?」

他不相信愛情,特別是餘思媛,她愛的不過是自己的身份地位、權利財富。

餘思媛一怔,一時間竟答不上話來。

想起白漾對小夢的付出,金涵宇又問道:「你會為了我付出生命嗎?」

餘思媛低下了頭,淚光擋不住眼裡的猶豫,眉心微微折起的遲疑,是最好的答案。

金涵宇眼神釋然,轉身上樓,「離開吧,我們解除婚約,你也不要再來找我,這才是我們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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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你的世界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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