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大哥

我不是你大哥

房與歡清朗的嗓音很快在牢房外響起,「我竟不知道,柳華年,柳先生,竟然與案犯林桑霧有如此深厚的交情。」

柳華年溫和地笑笑,「這個,房大哥,」

「我不是你大哥。」房與歡掃了一眼坐在牢房裡吃餅的桑霧,冷冷道,「牢房重地,你來這兒做什麼?」

「救人。」

「誰?」

「我來看誰,自然是為了救誰。」

「林桑霧是案犯,背叛主家,誣陷旁人清白,你憑什麼將他放出去?」

「哦?也就是說,縣令大人你也認同那份賣身契了?桑林村裡以種桑養蠶織布為生,養一個會織布刺繡的女子,價值堪比數個男子。林桑霧的母親還是遠近聞名的綉娘,這樣的女子,會從小被賣給旁人做奴婢?就算養了做奴婢,哼,林家那位老太太今年五十多歲,平日里種桑織布是常事,需要人伺候?」柳華年冷笑,「縣令大人還真是明察秋毫!」

「此事公堂已有定論,你若不服,自去起訴便是,我接著。可若想帶走林桑霧,休想!」

「你!」柳華年伸手直指房與歡,過不久又放下,看著他道,「你真的看不出林姑娘是被冤枉的?她如今是奴隸之身,我買了她,花幾倍的錢,這總合乎律法吧?」

「冤枉?她今日在縣衙上的言行,足以讓那秦秀才不能翻身,奴隸之身,做此大案,我饒了她一條命已是萬幸。還要如何?難道當初是旁人逼著她命她與人偷情的?」

「我!」柳華年頓時看向牢房裡佯裝沒聽到兩人對話只顧吃餅的桑霧,喊道,「喂,我在救你,你倒是說話啊。」

桑霧木然的抬頭,正看見房與歡譏誚的面龐,她喝了口水,平復了下心情,才慢吞吞地道:「我一個奴隸之身,自然一切要聽縣令大人的了。況且,大人說的沒錯,我如今對秦秀才恨之入骨,他不好我就很開心了。至於去哪裡,一個奴隸,去哪裡又有什麼區別呢?」柳華年這麼急切的要自己出去是為了什麼?看他如今與房與歡的情形,應當不是為了他早先所說的「當小妾」,也不是為了「做婢女」,那麼是為了什麼呢?

房與歡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卻很快板著臉道:「出去吧。再無故藉機進來,便是喬縣丞求情,我也不饒你。」

柳華年看看桑霧,再看看房與歡,恨然走了。

房與歡頓時笑了笑。

桑霧放下水壺,抬頭,就看見房與歡站在牢門口,依舊望著自己。一雙眸子澄澈清亮,盈盈可人。「大人,有要事?」

「嗯,你方才說的話,可是真心?」

「自然。」這是什麼意思?

房與歡看著桑霧懵懂的眸子,悄聲道,「我知道,賣身契一事上你是被冤枉的,可律法在上,恕我不能饒你。我已派了急件去向府丞大人請命,免去你苦役之勞。只是,若再讓我知道你與旁人勾結,罔顧律法,就莫怪我不客氣了。」

桑霧懵然,等房與歡走了才明白,他的意思是,只要不違法,想做什麼做什麼。而被人做套陷於牢籠的自己,苦役可以免,這奴隸,卻是當定了!

縣衙牢房外,柳華年剛出門,就見一個穿錦袍的青年人坐在牢房外樹蔭下的石墩子上煮茶,天色將晚,他在石桌旁放了盞油燈,一手拿著石碾子,慢悠悠的,單看動作,猶如暮年老人。

柳華年想了想,坐到那人對面。

江陵縣縣丞喬明喻不緊不慢的碾著茶,彷彿沒看見。

柳華年到底沒忍住,冷聲問道,「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擔心你。」喬明喻笑看柳華年一眼,「我怕你惹怒了縣令大人,被打入大牢。」

「房、你們縣令,怎麼還這麼不通情理啊,明明之前的事跟我沒關係。」

「世家子弟,自然是要臉面的,哪裡像我們這些漂泊之人,只要活著,便渾然不在意。」

柳華年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呵,那是你,別將你同我聯繫在一起。我們不一樣。」

「那你來見我做什麼?哼,若非我出馬,你以為那個小娘子能那麼快從房與歡手上脫身?」

「那是他笨。不對啊,」柳華年打量著喬明喻,上下細看,半晌道,「我總覺得,房縣令對我有敵意,可我跟他素無仇恨啊。難道是因為你?」

喬明喻扔了茶碾子冷笑,「你不想我救出林家那位小娘子了?」

「都這樣了,你還有辦法?」

「有啊,不過,我在考慮要不要救。說起來,師弟啊,你同那位林家小娘子到底是什麼關係,都如此境地了,還執意要救她?莫非……」

柳華年對上喬明喻的目光,硬著頭皮道:「我,我喜歡她。」

「哦?」

「真的。桑、桑霧,我從前不是在他們村子里教書嘛,有些來往,所以,就喜歡了。想救她。」

「據我所知,那位小娘子是在與人偷情時被抓的。那人是你?」

「不是!」

「那我不救。」

「那、是,是!」

驀地,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從柳華年身後傳來,「所以,偷情的其實是你們,為了脫身,你們誣陷秦秀才,害的秦福旺反擊。你便教了林桑霧堂上的那些話,又讓喬明喻做幫手,為的是毀掉秦秀才,好順利脫身?」

柳華年身子一僵,趕緊大聲道,「不是。」

「不是什麼?教林桑霧那些話的人不是你?」房與歡嫌棄的看眼柳華年,「那些話確實不是你能想出來的,是喬縣丞。」

「不……」

「是,是我教的,怎麼樣?」喬明喻懶洋洋的站起來,打量眼房與歡,「縣令大人想要翻案?好啊,那就先查查秦家偽造賣身契,當朝律令,假造賣身契,坑害良家女子,做幾年牢都是輕的。嘖嘖,那秦福旺不過不忿聲名設了一樁毒蛇計,大人卻先毀掉了他兒子的名聲,又要那老父親去坐牢,果然是父母官啊,待子甚嚴厲。」

房與歡面色一僵,冷冷看著柳華年,「也就是說,你確實夥同林桑霧,誣陷秦秀才?」

「不是,」

「不是什麼?」

「是,是行了吧?」柳華年索性破罐破摔,「你就說吧,人放不放?」

「奴隸背主,當服苦役。」

「好。不放?」柳華年氣的團團轉,半晌看向喬明喻,咬牙道,「師哥,我聽你的。只要你能把桑霧撈出來,以後都聽你的。」他重新看向房與歡,「記得我對你們家老爺子有救命之恩吧?你們是世家大族,說話算話,我不要求你這次幫我,但救人的過程中你要是敢插手,我就……」柳華年手起刀落,做了個砍頭的首飾。

房與歡頓時氣得面色鐵青看著柳華年和喬明喻揚長而去。

翌日,天尚早,桑霧嚼了幾口衙役送來的粗面饅頭,到底咽不下去,只得喝了些水,重新躺下去,盼著少活動,就不會感覺到餓。躺了沒一會兒,她聽到嗚咽的聲音傳來。

「阿娘?」

「桑霧,」桑霧娘頓時哇的一聲哭開了。她抓著牢門門框,身形顫抖道,「桑霧,你可怎麼辦啊。」

「沒事的,總比沉塘來得好。」

「可是……」

「父親還好嗎?」

桑霧娘面上頓時現出為難之色。

桑霧想了想,斟酌著道,「阿娘,我從前不知事,犯了大錯。如今,父親的決定也是無奈之舉,希望您不要見諒。」林大友的決定固然絕情,可真正的林桑霧早就死了,自己一個外人又有什麼理由指責呢。「而且如今我的舉動得罪了秦家,為了小楓和阿雨姐,娘還是莫要跟我來往吧。」

桑霧娘頓時淚如雨下,嚎道,「我、我那天不知道啊,你爹,你爹太狠心了啊,本來就是秦家人的不是啊。我,我求了胡太太,」

桑霧的眼淚不由得落下來,她是孤兒,從來都無依無靠,眼前這情境,卻突然不知該如何應對。她顫抖著,眼淚落下來,冷不防,一隻溫暖的手掌搭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桑霧娘抽泣著,抹了抹眼淚,「桑霧,我,娘給你帶了白麵餅,還有白粥,你吃著,好好照顧自己。莫要委屈了自己。」

桑霧哽咽著道:「好。」

她靠在牢房欄杆上,握著桑霧娘遞來的包袱,心情一時沉悶。桑霧娘不久離開了。桑霧依舊在欄杆上動也不動。不久,她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輕輕地派了一下。抬頭,面前笑意粲然的青年,正是柳華年。「你來幹什麼?」

「救你啊。你哭了?」

「沒有。縣令大人已經說了,會饒過我。」比起正兒八經的縣令房與歡,柳華年這個來歷不明的明顯不靠譜多了。

柳華年卻冷笑一聲,「你死心吧,他不會幫你了。」

「為什麼?」

「這個,不是我的錯啊。房縣令,聽說我要來救你,便覺得,我們其實是一夥的,之前做的一切是為了構陷秦秀才。」柳華年看著桑霧的眼神,不由朝後縮了縮,伸出兩指頭道,「不信?我對天發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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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女訟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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