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心是要慢慢來的

動心是要慢慢來的

她不需要嫁人,也不在意別人議論,所以許奕安想要說出口的求親,根本犯不上。

更甚者說,她根本不想聽到許奕安說這話,他又不是真的愛她,又何必委屈自己一輩子圖一個別人口中的名正言順。

還是在隔間里陪著「師傅」更舒心些。

而她如此反應,落在忠叔眼裡可就有意思了,偷偷問許奕安:「怎麼?惹何姑娘生氣了?」

許奕安認真想了想,真沒有啊,「難道她嫌棄我?」

忠叔搖搖頭,「倒不像,只是我說過許多遍,再怎麼說她都是個姑娘,姑娘家的心思啊,不好說的。」

言罷,他也抱著藥罐忙活去了,留許奕安一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到底……哪裡惹著她了?」

到了傍晚,許奕安招呼無患回去,無患卻搖頭,「我留在這,不回去了。」想了想又回過頭,「你也別回去,萬一她夜裡醒了呢。」

許奕安本想說夜裡有忠叔看著,但轉念還是點了頭,「好,我也留下來。」

那女人的呼吸並不有力,勝在平緩均勻,他走過去細細探看一番,又再次斷了脈搏,「放心吧,比之前有力些了。」

無患有些無所適從的點頭,沒有再看那個女人。

許奕安從她刻意的疏離里看出了些情緒,斟酌片刻還是拍了拍她的肩頭,「你就把她當作師傅好了,只要能讓你安心些。」

無患卻苦笑搖頭,「可她不是師傅,醒了,就更不能是了。」

她怕自己太過把這個女人當師傅,反而在這女人醒來之後如夢破碎,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給自己這種美夢。

不過這在許奕安看來,完全是毫無意義。

反正這女人沒醒,他也沒顧忌,乾脆坐在無患邊上,雖未觸碰,兩人的體溫卻透出衣料染到了對方的胳膊上。

「當初在小巷裡,你是個隨時會殺了我的刺客,按理來說我應該對你避之不及,但你知道我為什麼還是救你回來了么。」

無患不言,腦袋輕輕轉向她,頭上鈴鐺微微發出聲響。

「還有被岑侯的爪牙威脅的那一次,知道我為什麼寧願跟他們撕破臉也要把你藏起來么?」

無患仰起頭,「可能你嫌命長吧。」

「……看不出來你其實很活潑啊。」

小小的一個玩笑,讓兩人之間的氣氛輕鬆不少,許奕安這才輕輕笑了下,說話的聲音不大,卻能讓無患感受到空氣的震動。

「就是因為想,在小巷裡想救你,在岑侯手上想護你,於是就這樣做了。」

僅僅是想這樣,就不用顧忌旁的,很多時候人不就是這樣的么,想做什麼做什麼就是最大的自由,只要當下遂了心意,就不會後悔。

「你明明控制不住得把這個女人當師傅,那就把她當師傅唄,哪怕她後面醒了,你依舊可以照顧她。她還會更加感激你,這有什麼好顧慮的。」

無患欲言又止,他還是不明白。

她怕的是這女人在睜眼看到她的時候,那種看陌生人的眼神。

就在這時,板床上的女人突然嗆咳起來,隨即便虛弱地睜開了眼。

許奕安看了眼無患,看你耽誤的,好了吧這會兒人真醒了。

那女人還在費力地咳嗽,呼吸並不通暢,臉色也憋得發紅,看著許奕安彷彿在求救。

許奕安沒有多話,讓無患將她扶起,無需銀針只在她的背後重重一拍,便有大口的濃血塊被咳出,卻也把這女人疼得五官緊縮。

好不容易得意喘氣,那女人緩了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開口的聲音極為沙啞,「多謝,請問這裡是?」

「這是醫館,我是許大夫,早些時候你被人抬到這裡來,別亂動,身上都是傷。」

那女人低頭一看,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再一回想受傷的經過,不禁掩面哭了起來。

從她的嗚咽中,許奕安聽出了大概,她和夫君本想去北邊進貨,誰知路過這裡的時候被山賊洗劫。

她本想著散財消災,保命要緊,但她夫君偏捨不得那些錢,和山賊爭了起來。

他們夫妻哪裡是山賊的對手,果不其然夫君被砍死,她主動搬出了所有的錢財才逃得一命。

「不過也幸虧被人發現,不然……嗚嗚嗚我也得跟著我夫君去了,那個死鬼啊為了錢連命都搭上了,還坑苦了我喲……」

無患本就沒興趣聽這些苦水,一看這女人哭得難看,更加煩躁難過。

果真不是師傅,師傅哪裡會這樣。

連一點點念想都不留給她……

那女人倒是個得體的,沒哭太久就收住了。

「多謝許大夫救命之恩,只是我這身上……沒什麼好拿來抵葯錢的。要不這樣吧,我寫封書信回娘家,讓他們接我回去,到時再把葯錢給您補齊。」

收起錢來,許奕安從不客氣,這次卻出人意料得好說話。

「不急,等你傷好了再說吧,不然就算你娘家人來了,我也不放心。反正我這醫館夠大,你就安心養傷吧。」

女人覺得有道理,又被問起該怎麼稱呼,這才說自己娘家姓梅,許奕安便喚她梅夫人。

剛醒之人不宜多言,許奕安讓她好生休息,又把無患帶出去,順道問她晚上想吃什麼。

無患哪有心思管這個,「你看著辦,別做蘿蔔就行。」

許奕安悶笑,輕輕攏著袖,步態平穩而有力,「但是話雖如此,你還是挺高興的吧。雖然不是師傅,但這個女人能夠平安醒來,於你也是安慰。」

她站住腳步,唇邊微微抿著好似在笑,「她要是不醒,你的招牌就得被砸了,該高興的人是你。」

被揶揄的許奕安不怒反笑,看著她徑直走開的背影笑得無奈,「我發現你愈發嘴毒了,到底是學我呢還是你本性如此?怕不是日後連我都吵不過你吧。」

回答他的,只有那幾不可聞的鈴鐺簪子撞響的聲音。

剛用過晚飯,無患就急不可待地鑽回了隔間,一向冷若冰霜的她在面對梅夫人的時候,居然會有些畏畏縮縮。

「你剛醒,只能用些清粥。」

梅夫人接過碗勺,笑得十分謙遜有禮,「謝過許夫人了。」

無患一愣,想了好久才明白她說的許夫人是什麼意思,一個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嗆住,「那個咳咳……我和許奕——許大夫沒有成婚。」

梅夫人頗為意外,一下子紅了臉,「哎呀真是……失禮了,我見二位言行隨性無間,還以為是夫妻呢,無故污了姑娘的清白,姑娘勿怪。」

她越是這樣客氣,無患心裡就越難受,又捨不得出去,安靜地坐在床邊看著梅夫人喝下大半碗清粥。

梅夫人倒是個挺堅強的女子,遇到這樣的變故,這會兒就能不哭不鬧了,甚至還有力氣與無患說上兩句話。

她看得出來,無患想和她親近,雖然不知其中緣由。

無患自然樂於與她說話,多少就說到了自己身上,當然,不能為外人知的,一個字都不會說。

梅夫人聽得認真,時不時掩唇而笑,到最後才別有深意得點點頭,雖然和樺的氣質截然相反,卻能給無患不一樣的安逸。

「不過何姑娘,小婦人我多一句嘴,我猜啊許大夫是想向你求親的。」

無患並沒當回事,「我說過了,他並不是喜歡我,既然不存在男女之情,又怎麼……」

「或許那個時候,他是對你沒有那個意思,但樹是死的人是活的,感情的事兒能萬年不變?你能保證他現在依然沒有心思?」

這說辭,無患嗤笑著並不當真。許奕安這種人,會轉個頭就對她傾心?反正她是不信的。

正欲辯解,梅夫人卻累了,躺下時只喃喃說了一句,「傻孩子,動心是要慢慢來的,你只要別推三阻四傷了他的心就好。」

幫她掖好被子,無患依然不置可否,不一會兒聽到外面許奕安的腳步聲便主動給他開門,「她剛睡下了。」

許奕安端來葯香給她熏上,生怕吵醒了梅夫人,說話都不敢用實聲。

「遭了這樣的劫難,她不定睡得踏實,這個能讓她緩和些,要不今晚你守在這過一夜?」

無患求之不得,在隔間里勉強又搭了個小床,陪著梅夫人一起入眠。

就像以前,和師傅擠在一個床上一樣。

側躺著看著對面的梅夫人,無患的腦海里每一幕都是和師傅的過往,但越是回想她就越心涼,乾脆逼著自己不準再想。

夜裡梅夫人的呼吸漸漸重了起來,許奕安進來看過一回,無患那個時候正醒著,被叮囑一旦見梅夫人臉色不對呼吸困難,一定要及時叫來他。

無患哪敢誤事,整整半宿都沒睡,直到梅夫人的呼吸和緩下來才鬆口氣,出去倒水喝時,見許奕安竟還在忙碌。

他的手邊只點了一盞燭燈,滿桌都是密密麻麻寫著藥方的紙張,時不時再翻翻手裡的古籍,眉頭不太舒展。

「你傷又沒好,看書開方也不急於這一時吧?」

聽到無患的聲音,許奕安有些倉促得放下了書,又把桌面上的藥方整理成一摞,「睡不著,隨便看看而已。梅夫人還好么?」

「還好,看來你的香薰很有用。」

許奕安笑著把燭花剪掉,兩人的面目照亮不少,也讓他自己的笑容在無患眼裡更顯得沉穩和煦。

「也是為你備的,見著她,想必你滿腦子都會是你師傅,我怕你又和之前一樣夜不能寐,沒準還會嚇醒梅夫人。」

此時的話一點點暴脾氣大夫的影子都找不到,讓人挑不出他的毛病。

無患猛然想起梅夫人之前的話,許奕安他真的開始動心了么?

燭光下的他,看起來也沒那麼尖酸了,仔細想想從他送自己簪子那天之後,他好像是越來越體貼了。

可這些真的是愛慕么?

「應該不是吧……」

她的低喃沒有讓許奕安聽清,頂著他詢問的目光又不肯再開口,轉身回到了隔間。

可借著微弱的光亮,當她看到梅夫人的臉色時,卻被嚇得頓時心空。

「許……許奕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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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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