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歷史

人在開心的時候，容易放飛自我，比方說現在的谷夢初。

總之，當她回過神來時，手裡拎的各種美食小吃大概足夠餵飽三個她。

「啊，一不留神買太多了。」

她對著那一大堆美食露出苦惱表情，「吃是肯定吃不完的，可要捨棄哪個？好難抉擇啊。」

「拜託，不要露出這種表情來好嗎？」

姚子軒堅持著自己的嘴賤特色一百年不動搖，「你這樣子說不定會讓警察叔叔以為你是逃難過來的難民。」

谷夢初面不改色把所有食物都拎到一個手上，用空出來的那隻手精準掐住姚子軒腰部，狠狠一擰。

姚子軒表情頓時扭曲，好吧，其實身為一個合格的鬼他現在根本感覺不到疼痛，可從小到大經歷過太多次這種折磨，他脆弱的小心靈對這一招的衝擊性實在是銘心刻骨，即便沒有痛覺也能想象出那種疼，然後生生把自己折騰成一隻驚弓之鳥。

「說好的動口不動手呢！」

姚子軒悲憤抗議。

「呵呵，誰跟你說好了。」

趁著走到一個無人角落，谷夢初迅速對姚子軒做了個略略略的鬼臉，再轉過身若無其事朝前走。

姚子軒鬱悶地幾乎吐血，這丫頭欺鬼太甚，真當他沒有絕招怎的！

加快速度飄到谷夢初身邊，姚子軒伸手對準她腰側輕輕一點，被襲擊之人立刻尖叫著跳起來。

「噗哈哈哈哈你這反應。」

姚子軒笑得前仰後合，「真的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然後？

然後他就又飛上天，眼看要跟月亮肩並肩了。

「你要是活著我一定揍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谷夢初沖他喊。

姚子軒這次學乖了，他沒急著游回來，而是在半空中回贈了谷夢初一個略略略。

谷夢初氣的齜牙。

看姚子軒暫時沒那個膽子回來，谷夢初冷哼一聲，把食物重新恢復成兩大份一手拎一份走回醫院，她決定了，反正東西這麼多她一個人吃不完，裡面也有不少口味清淡的，可以帶給姚媽媽一起吃。

回到病房樓七層時，姚媽媽正靠在椅背上打盹，身上蓋著一條薄毛毯，看花紋應該是護士們的私人物品。

「你剛一出去她就睡著了。」

旁邊的一個小護士輕聲告訴谷夢初，「好在這會兒七樓人不多，也沒把她吵醒，我怕老人家著涼，給她蓋了條毯子。」

「謝謝你啊。」

谷夢初感激道謝，「我一會兒把毯子還給你。」

「不用著急。」

小護士靦腆笑了笑，轉身端著一盤子藥品走開。

「阿姨，阿姨。」

谷夢初走到姚媽媽身邊輕聲喊著，還隔著毯子輕輕拍她胳膊，「阿姨，醒醒了。」

「嗯？小初啊……」

姚媽媽迷迷糊糊睜開眼，「我剛才是睡著了？」

「可不是。」

谷夢初滿臉無奈，「白天讓你去睡你不睡，這會兒扛不住了吧。」

「唉，真的是上了年紀不服老都不行。」

姚媽媽嘆著氣搖頭，「想當初子軒他奶奶生病，他爸是獨生子，那會兒又在部隊上脫不開身，里裡外外全是我一個人伺候著，最多的時候我記得有三天沒合眼，照樣跟沒事兒人似的，該幹活幹活，該看孩子看孩子，現在好了，兩天都熬不住了。」

「我覺得你就是從大夫那裡得了好消息，心裡那塊大石頭放下了所以才特別容易累。」

谷夢初提起手上的食物，「阿姨，我多買了不少吃的，你拿回賓館吃吧，吃完沖個熱水澡趕緊睡會兒，說不定等你醒了子軒也醒了呢。」

「哪有那麼快啊，你這丫頭凈哄我。」

姚媽媽笑道，在得知兒子有希望醒過來后，她心裡一直綳著的那根弦慢慢鬆弛下來，臉上也終於出現了久違的笑。

「有希望就有奇迹嘛。」

谷夢初卻認為自己不是在白日做夢，姚子軒的身體在慢慢康復，說不定下一秒就會魂魄歸體重返人間。

「誒我身上這毯子哪兒來的？」

準備起身的姚媽媽發現身上多出來的東西，疑惑問道。

「是一個小護士看你睡著了給你蓋上的。」

谷夢初把食物往姚媽媽身邊一放，接過小毯子去幾下疊好，「一會兒我把毯子還到護士台那邊去就成。」

「嗯，那就麻煩你跑一趟了。」

姚媽媽把手攥成拳頭輕敲自個兒膝蓋，一邊兒看谷夢初買了些什麼吃的回來，「哎呀，米仔糕，這種東西現在居然還有的賣呢。」

看著那些極富年代氣息的小吃，姚媽媽有些驚喜，「我小時候要到趕集時才能吃一次米仔糕，那時候沒什麼錢，都吃不起肉餡的，只能吃素餡的解饞。」

「我聽子軒說過阿姨你愛吃這個。」

谷夢初笑了笑，「他跟跟我說，你那會兒到處找不到賣米仔糕的，就試著自己做，結果放水太少把家裡的蒸鍋燒糊了。」

「那臭小子就不能說我點兒好的。」

姚媽媽故意把臉一板，「不行，我不能單叫他說了我的糗事去，正好你在這兒，我來給他揭揭老底！」

這句話一出來，飄在姚媽媽身邊的姚子軒就變了臉色，可不管他急得如何抓耳撓腮，反正姚媽媽是感受不到他的拒絕的，現在的老人家正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番。

「我要從什麼時候的糗事說起呢。」

咬了一口肉餡米仔糕，姚媽媽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並且絲毫沒有因此而降低出賣兒子的興緻，「三歲？嘖，那會兒太小了，就從他六歲那會兒開始說吧。」

「好……」

谷夢初忍著笑點頭，沒辦法，實在是一旁姚子軒的表情太可樂了。

「不準聽啊！」

攻克不了姚媽媽，姚子軒只能飄到谷夢初身邊試圖捂她耳朵。

然後腰部再度遭受掐擰重創。

管不了老媽，也嚇唬不住谷夢初的姚子軒於是乾脆來個眼不見心不煩，捂著腰穿牆而過，不知道飄哪兒躲著去了。

而谷夢初覺得，姚子軒躲開的舉動是十分明智的，因為他媽媽所謂的揭老底，居然不光是說說而已，說到興頭上她甚至掏出手機點開一個視頻賬戶，那上面所有的視頻都設置了許可權，只有上傳者自己可見，而內中所有的視頻都只有一個主角，那就是姚子軒。

「當年子軒爸爸在部隊，一走就是好幾年不回家，偶爾回來一趟，待不了幾天就又走了，他想兒子，就叫我錄了各種視頻傳到網上來，他只要有時間就會登陸賬號上來看。」

姚媽媽解釋了下賬號的來由，在經過短暫的感慨之後，很快恢復精神頭，開始從數百個視頻中不斷翻找各種「黑歷史」視頻給谷夢初看，包括但不限於什麼逗喜鵲被追著擰、坐在充氣小馬上跳到一半把小馬甩出去自己摔個大馬趴之類，視頻中小小的姚子軒用他笨拙幼稚的動作與各種層出不窮的意外狀況，逗得兩個女人並肩樂成一團。

「你看這個，名字叫小老鼠上燈台的。」

姚媽媽幾乎要笑出淚來，自從老伴兒退伍歸家，她已經很少來登陸賬號看視頻了，如今重溫舊事，心中當真是又酸又軟，「他想吃糖，可我把糖放酒櫃最上面了，他倒是膽子大，把家裡小板凳摞成一疊爬上去拿糖，可惜上的去下不來，到我發現那會兒已經在上面站了大半個小時了。」

提起自家兒子小時候，姚媽媽表情柔和中帶著一絲懷念，她把視頻點開，封面上滿臉無措的小男孩立刻動起來。

「你看，他還不肯認錯，我問他做錯了沒有，他就梗著脖子不說話。」

姚媽媽笑著吸了吸鼻子，「打小就是個倔驢，這一點兒真是跟他爸爸一模一樣。」

「對對，死犟死犟的。」

谷夢初對此深表同意，「認定了的事兒別說八頭牛，八頭大象也拽不動他。」

「可不是嗎。」

姚媽媽把手中米仔糕吃完，谷夢初見狀遞過去一杯紫米粥，「阿姨喝點粥。」

「真是個細心孩子。」

姚媽媽接過粥去喝了幾口，「這要是那個臭小子，別說給買粥了，我就是噎得打嗝，頂多也只能賺回他們爺兒倆一句『吃慢點兒』，你聽聽，這都是人話嘛。」

「男人總是沒有女人細心的嘛。」

眼角餘光瞥到有個腦袋在前方牆壁上悄悄探出來，谷夢初決定給姚子軒留點面子，「姚子軒雖然粗枝大葉又犟脾氣，可他還是很關心你們的，反正除了他，我還真沒見幾個男生能把自己爸媽生日跟結婚紀念日記得那麼清楚的。」

從牆裡爬出來探聽情況的姚子軒頓時隔得遠遠的沖谷夢初豎起大拇指。

好兄弟，人生幸甚有你！

然後換來谷夢初不甚明顯的一根中指。

滾。

他的「好兄弟」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