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勇敢

「那裡面，都是寫給你的信。」

「那東西埋下去得有小十年了吧。」

「他喜歡你很多年了。」

一句句話，彷彿一個個掉落的珍珠，最終被一條線係數串起，連成一條完整的記憶鏈。

「十年前……」

谷夢初看向十八歲的姚子軒，對方別開的臉有些泛紅，「那裡面都是十年前你寫給我的信啊？」

「是，怎麼啦？」

姚子軒梗著脖子嘟囔，「還不許我有一段文藝青年的過往是怎麼的？」

「然後你叫我把它們挖出來，結果只是要燒給你。」

當初她好奇盒子里內容想要看看，還被姚子軒阻攔，如今回想起來心中當真是一片酸軟，「你連一眼都不叫我看，就不覺得不甘心嗎？」

「我那時候不是以為自己都死了嘛。」

姚子軒嘆氣捂臉，「要是早知道我還活著。也就不幹那些丟人現眼的事兒了。」

「所以——」

谷夢初大大的眼睛轉了轉，內中閃過一絲促狹笑意，「你老實交代，花跟戒指到底是怎麼回事？」

「……」

姚子軒用力捂住臉，「你平常沒這麼機靈的。今天就不能保持一貫水準笨一點兒嗎？」

「還敢說我笨？」

谷夢初手指挪到姚子軒腰上作勢要掐，「招不招？」

「招！我什麼都招！」

恢復了痛覺的姚子軒特別沒骨氣道，當然，要是按柳昕昕的話說，在谷夢初面前兒姚子軒就不存在骨氣這種東西。

「花跟戒指都是訂來求婚用的，我本來想著找個借口把你忽悠出來然後告白，等你答應了第二天就求婚，還有……」

姚子軒護著腰開始背誦自己的求婚計劃。

谷夢初聽得嘴角一抽一抽的，原本懸而不決的手指最終忍不住用力掐住狠狠一擰，「你哪來那麼厚的臉皮。覺著我就一定會答應你啊！」

「那你到底答應不答應嘛？」

話趕話說到這兒，姚子軒也顧不上腰疼，「我就問你答應不答應？」

「我答應啊。」

谷夢初哼唧著說。

「那不就結了！」

得到答案放了心，姚子軒捂著腰子疼成一隻蝦米，「既然你肯定答應，那我這計劃有什麼問題啊？」

「我答應是我的事兒，但你臉皮不能這麼厚懂嗎。」

谷夢初只覺得手指痒痒的，忍不住又在姚子軒耳朵上掐了一把才過癮。

「對了。」

鬧騰完，谷夢初想起正事，「之前昕昕說的話，你別往心裡去，她也是為我著想。」

當年柳昕昕的姨夫當著柳昕昕的面兒把她小姨打得遍體鱗傷，還是柳昕昕打電話喊來人把她小姨接到醫院急救，那場景給柳昕昕留下了極大的心理陰影，她自己當年一直堅持當不婚族，其實根本原因就是出在這裡。

她難以理解，為什麼一向脾氣很好特別疼愛她小姨的姨夫，會突然間變成一個魔鬼，所以她既期待愛情，又害怕愛情，她羨慕著姚子軒對谷夢初的守護與堅持，又害怕任何可能出現的變化。

「我沒往心裡去。」

姚子軒抬手揉了揉谷夢初腦袋，「你忘了，當年她打電話喊的人就是咱倆，她小姨那時候的樣子我也見過，後來也聽她提過姨夫的變化，其實她說的時候我也在考慮，小初，等我醒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記得這幾天的記憶。如果記不得，那我可能會對你表白，也可能不會，但不管是哪種，我認為柳昕昕的建議是對的，你還是再觀察我一段時間，萬一我真的出現性格變化，到時候……你還是別答應我比較好。」

天知道，他說出這番話幾乎用盡了一輩子的勇氣，姚子軒是真的怕，怕自己不趁著現在說出口，再晚一點時間，對谷夢初的愛與佔有慾會掩蓋掉他心裡最後一絲理智。

他怕他捨不得放開手。

「還說不往心裡去。」

谷夢初握住姚子軒的手，與他冰冷的手指相互交握，「我發現你現在特別容易多想。我不是都說了嘛，你要真的敢對我不好，我有手有腳是會跑的，你現在就不要給自己那麼多心理負擔，我說了，我只想要你活著，你瘸了瞎了都不要緊，我要的是你這個人還在我身邊，這就夠了，你放心吧，我沒你們想象的那麼不中用，在這件事上，我會讓你知道我有多勇敢。」

姚子軒深深看了谷夢初一眼。

「我跟你……」

他嗓音有些啞，「我跟你正好相反小初，我也是剛發現。在跟你有關的所有事上，我都特別懦弱。」

如果他能勇敢一點，也許早就能確認谷夢初的心意，就不會叫兩人蹉跎那麼多年，也不會因為三條含糊不清的簡訊差點葬送了性命。

說到底，造成眼前這種狀況的，就是他自己。

「那不是更巧了。」

谷夢初笑起來，握緊姚子軒的手拽著他往電梯走去，「我們可真是天造地設一對啊，這是結論。不許反駁聽到沒有？」

姚子軒被她拖著走，臉上怔忡半晌，最後終於化成嘴角一抹釋然的淺笑。

「是啊。」

他回握住谷夢初的手，「我也覺得咱倆挺般配的，是天造地設一對。」

「不要臉。」

谷夢初評價道。

「……」

姚子軒用空著的那隻手抹了把臉，對自家丫頭這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性子有了進一步的深刻認知。

兩人做著伴兒，也就不想去跟人擠電梯，一起牽著手爬了整整七層樓。

「呼……」

上了七層的谷夢初捂著肋骨扶著腿一臉瀕死，「我發現爬樓這玩意兒不能多玩，玩多了要出人命的。」

「你主要是運動量太少。」

姚子軒笑她，「以前出去爬山，哪次不是到三分之一就喊不能動了，最後還要我背著下去。」

「你最好趁我沒恢復力氣時把話都說了。」

谷夢初一邊做著深呼吸一邊瞅他，「不然我怕你一會兒沒機會開口。」

樂極生悲的姚子軒立馬收聲，並默默飄得離谷夢初遠了一點。以免一不留神被踹上天。

「你好，我來拿剛才放這裡的東西。」

見姚子軒老實了，谷夢初頂著勝利的小眼神走向護士台。

「在這兒呢。」

小護士把幾盒子東西拎出來，「一共五盒。」

「對。」

把東西拎回來，谷夢初大包小包拎著回走廊坐好。

「這東西也是柳昕昕拿來的？」

姚子軒摸著下巴蹲到那些禮品跟前兒。

「嗯。別看了，給阿姨叔叔他們喝的，跟你沒關係。」

因為位置實在太好，谷夢初忍不住抬腳踢了踢姚子軒屁屁，「除非你這會兒立刻醒過來。也許還能蹭上點兒。」

「切，當我多稀罕啊。」

姚子軒撇嘴，「等我醒了買一堆，吃一半丟一半。」

「哎唷您真有出息。」

谷夢初樂了，並毫不留情吐槽他，「佩服佩服，五體投地的佩服。」

姚子軒於是一陣傻笑，他在這兒賣乖耍寶圖了個啥，不就是為了讓谷夢初心情好點兒嗎。

目的達到了就成，至於被媳婦當成傻的，不急，反正以後還有一輩子那麼長的時間能叫她知道他到底傻不傻。

時間來到九點整，這期間，柳昕昕跑回來一趟，把那個信盒子成功捎回來后功成身退，姚媽媽也醒了，給谷夢初打來電話詢問她想吃什麼早餐。

谷夢初跟姚媽媽說自己已經吃過早餐，而姚子軒那邊兒狀況穩定，並沒有來什麼新的通知，要她不要著急。吃完早餐再過來就行。

九點半，姚媽媽來到醫院。

「辛苦你了小初，趕緊去酒店睡一覺吧。」

姚媽媽把房卡遞給谷夢初，「今天你叔叔那邊也告一段落了，到時候我這裡也有人搭把手，你該上班上班，什麼時候子軒醒了我給你消息。」

「這個再說吧。」

谷夢初這次直接把年假給請了，並不急著回去上班，她把柳昕昕買來的東西拎起來，「阿姨。昨晚上昕昕過來了，這是她給你跟叔叔買的東西。」

「哎唷昕昕這孩子真是……」

姚媽媽接過東西去，「你說她這麼客氣做什麼。」

「她這還是要忙著結婚所以沒法久留，不然她還想等今天來看看你呢。」

谷夢初道。

「昕昕要結婚啦？」

姚媽媽聽著有些驚訝，「你說說，當年就她天天喊著不結婚，結果還是你們三個裡面最早結婚的。」

「對啊，每個人的緣分都是很奇妙的東西，說不準會在什麼時候出現。」

谷夢初心有所感。

「唉，誰說不是呢。」

姚媽媽嘆了口氣，「我現在就盼著我那不出息的兒子能快點好起來。」

「一定不會太久的。」

谷夢初握住姚媽媽的手，用極為肯定的語氣說道，「我相信他。」

「……我也相信他。」

姚媽媽看著谷夢初，半晌點點頭。

一個小時后，谷夢初來到酒店，草草沖了個熱水澡后，熬夜的疲倦使得她頭髮沒吹、窗帘也沒拉，就直接窩在床上昏睡過去。

姚子軒穿門而過時，看到的便是一個睡在光芒包圍中的精靈。

或許不是精靈，那是只屬於他的天使。

姚子軒慢慢靠近谷夢初身邊，彎下腰，在她的額角落下一記輕吻。

「謝謝你的勇敢，小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