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
天色漸晚。
那兩個風家弟子也是累極了,不由分說,減小了風力,緩慢地將巨舟往下沉去。
四周懸崖峭壁,勁松吃定青山,松針剛勁,遮天蔽日。
白桐畢竟是襄王的侍從,還是掀開帘子,進了蘇郁的房間。
蘇郁依舊倚在窗邊,似乎連神情都未曾變化過。
雲鶴則是盤腿坐在地上,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閉著眼睛,呼吸平和。
白桐看了一眼雲鶴,見他竟然沒有背著巨石劍,而是將巨石劍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心裡也有些詫異。
她不由得想起蘇雲傲對她說的那番話。
只要進入了妖界,蘇郁和雲鶴的內力武功盡數作廢。
雲鶴歇下了一直以來不離身的巨石劍,或許就是為了保存體力。
察覺到白桐望著這邊,蘇郁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一個寡淡的笑容。
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真是謹慎而冷靜的女人。
白桐走到蘇郁面前,朝他半跪下行禮道:「殿下。」
蘇郁望著窗外,淡淡道:「喚我蘇郁就是了。」
白桐嘗試了兩次,還是覺得這個蘇郁叫不出口。
蘇郁看著她的神情,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他說道:「白桐,我的名字就這麼難以啟齒嗎?」
白桐更是尷尬,她垂下眼眸,說道:「沒有,蘇郁。」
蘇郁越發覺得好笑。
被這樣似笑非笑的眼神盯著,白桐不由自主地漲紅了些臉。蘇郁卻是挪開了目光。望著外面,說道:「風長陵他們還能撐多久?「
白桐嗯了一聲,沒想到他突然又問起這個,說道:「大約天亮,就會沉到地面。楚朝夕和楚何力氣已經用盡了,現在全靠風長陵一個人撐著。」
蘇郁嗯了一聲,又說道:「替我寬衣吧。」
白桐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朝自己轉過身來,展開雙臂,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等著他給自己寬衣解帶。
她看了一眼旁邊眯眼養神的雲鶴,心裡雖然不願意,但嘴上還是說道:「好。」
蘇郁生得高大,整個人的陰影幾乎將她籠罩其中。
他展開雙臂,白桐將他的領口解開,觸到他裸露在外的脖子,頓時手指傳來一陣溫熱柔軟的觸感,頓時心裡竄上一股奇異的感覺。
她踮起腳,小心翼翼地替他解開衣裳,手指往下,解開他的衣帶。
蘇郁微微傾斜,和她恍若擁抱,卻又隔了一分距離,不遠不近,若即若離。
她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香氣。
興許是皂角,興許是熏香。
那都是逐月特意準備的,府中幾乎人手一份。
以往府中許多侍女都用這種熏香,這種皂角,可是讓他第一次注意到的,只有她。
為什麼總是這樣的溫順從容,明明心裡萬般不情願。明明心裡警惕和猜忌像是潮水一樣湧上來,卻還是可以溫和地點頭,接受自己這個疑犯所有的親近和指使。
像是一隻狐狸,偷偷藏起自己的尾巴,裝作無害又無辜的小狗,汪汪汪地朝著自己乞食,但背地裡,嘴裡磨礪著尖牙,縮起來的利爪淬著劇毒,就等著乘人不備那一刻,狠狠地咬上一口,撓碎他的胸膛。
蘇郁覺得有趣極了。
他像是在馴服一隻藏著利爪和尖牙,但卻生得極為無害的毒蛇,這條毒蛇,有著雪白的臉龐。碧藍的瞳孔,堅韌從容的心靈,以及無比的耐心。
敲碎她的尖牙,拔掉她的利爪,抽掉她的筋骨,讓她在自己的面前學會苦苦哀求,將會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事情。
蘇郁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心裡生出隱隱約約的期盼和快感。
自從當年輔佐蘇雲傲坐上王座之後,很多事情,他都逐漸看淡了。
他的性子,也沉穩了許多,內斂,平靜,從容。
如果不是因為蘇雲傲自己作死,非要剷除自己。這個他一手扶上皇位的人。仗著子母蠱為所欲為,他也不至於再掀起這一波爭鬥。
他既能將他送上皇位稱王為帝,也能讓他一朝落敗萬人唾棄。
他收斂鋒芒,蓄勢待發,許久不曾生出別的心思。
但是每當一靠近白桐的時候,他就會生出這些奇奇怪怪的念頭來。他不知道到底是因為她就是當年那個引起所有變故的天命師的女兒的緣故,還是因為她這樣的性子,和他勢均力敵,不分勝負。
得不到他想要的結果,所以才會勾得他心中作癢。
白桐纖細雪白的手指順著他的衣襟往下解。替他褪下外衫。
雲鶴在旁邊眯著眼睛打坐,完全神遊天外,根本不知道身在何處的形容。
她的心中到底是有些男女之別,但看著蘇郁一臉坦然,自己也只好從容鎮定地替他褪下衣裳。
蘇郁微微側過頭,低聲說道:「你看,風長陵看在我們。」
白桐心裡一驚,卻是抓著他的衣襟。蘇郁低笑了一聲,說道:「騙你的。他不知道,你是我的人。既然將你送到襄王府里來,不管是什麼身份,還奢求著能將你帶回去么?」
他說的話太過歧義,白桐聽得心驚肉跳,揪著他的領子指甲微微泛白,壓出幾條轍痕來。
蘇郁看見她依舊低頭不語。心裡越發快活。他俯身湊過來,說道:「你說是不是,白桐?」
白桐脖子上起了一排雞皮疙瘩,耳根也泛起紅。她壓下心中戰慄,平靜道:「是。殿下。」
他以她的主人自稱,那她也該站在侍女和謀士的身份上回答。
蘇郁低啞的笑了一聲,像是惡作劇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但臉上還是淡淡,說道:「今夜就和我在這裡睡下吧。正好。沒有侍寢的人。」
白桐愣了一下,繼而不卑不亢從容說道:「殿下,這裡是妖界。」
蘇郁微笑著說道:「這算是欲拒還迎嗎?」
白桐搖搖頭,說道:「我只是為了殿下著想。」
蘇郁看到她終於流露出了一點抗拒的神情,心裡快意更甚,往後退了一步,坐到床榻上。
他招手道:「那就是願意了?」
白桐垂著眸,半響才說道:「殿下的侍從有侍寢的義務么?」
蘇郁點點頭,一本正經地等著她回答。
白桐一臉溫順恭敬,走到雲鶴旁邊,伸手推了推雲鶴:「雲鶴,殿下讓我們去侍寢。」
雲鶴被她推醒,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蘇郁一眼,有些茫然。
白桐還是一臉嚴肅地說道:「雲鶴,殿下讓你我都去侍寢。這是侍從的職責所在。」
雲鶴一臉茫然,但聽到這是職責之後,當即起身,抿唇。說道:「那要怎樣侍寢?」
白桐搖搖頭,說道:「這得請殿下告知了。」
蘇郁坐在床榻上,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雲鶴視死如歸,一臉嚴肅地問道:「殿下,你要我們如何侍寢?」
蘇郁笑了一聲,說道:「你出去就行了。」
雲鶴點點頭,拎起巨石劍,就要往外走。
白桐垂眸道:「這裡是妖界,若是雲鶴不守在殿下房裡,殿下晚上睡得著么?」
蘇郁依舊是那樣一副從容看戲的模樣。嘴角含笑,心裡快感淋漓:「睡得著。」
白桐徹底說不出話了。
她點頭道:「但憑殿下吩咐。」
蘇郁招了招手,白桐腳步緩慢而沉重地走到他的面前,單膝跪下。
蘇郁抬起她的臉,慢慢道:「侍奉我,就叫你這般不願意?」
白桐的臉上沒有出現他想要看到的痛苦,她平靜甚至溫和地笑了笑,說道:「白桐願意。」
蘇郁眼裡劃過一道暗芒,心裡生出千絲萬縷的懷疑。
自己武功盡失,她如果真要對自己不利,或是想要知道什麼結果。
還是不要近身的好。
蘇郁放開手,任由她的長發滑過自己的手,像絲綢一般柔順光滑,抿唇淡淡道:「那就改天吧。」
白桐也沒有露出什麼如釋重負的神情,這倒是讓他更加不痛快。
他穿著單衣,坐在床榻旁。白桐關上窗扉,扣緊了窗搭,將房裡蠟燭點燃,將燈罩籠上去,手腳伶俐,就如同真正的婢女一般。
這一切做起來都是這樣順理成章。
雲鶴還杵著門邊,像是個門神。
蘇郁淡淡道:「早些休息。明日我們便不能再在這船上呆著了。」
白桐點頭,走到一側和衣睡下。
雲鶴看著白桐睡在他原本打坐的毯子上,想了想,還是開不了口,便又換了個地方,坐在上面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