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愧疚不是愛

一直守候在手術室門口的金凌雪幾乎是下意識地衝上去，沙啞的聲音還沒來得主吐出字，就被何家的人一手揮開。

何爺爺被眾人擁著上前。

老人家面上一片憔悴之色，雙眸紅腫得不像樣，也沒注意到金凌雪被人差點推倒。

他急忙握住醫生的手，「醫生，我孫子的手術如何？」

「何老，您別急，一切都在可控制範圍內，雖然何先生腹部深受重傷，但好在搶救及時，命算是撿回來了，但是……」

一聽醫生還有但是，金凌雪幾乎是立馬踉蹌著闖進不屬於她的生活圈，紅著眼睛看著醫生。「但是什麼？求您無論如何一定要救活他。讓我怎樣都可以。」

「金小姐，我是醫生，救治病人是我的本職工作，您千萬別這樣說。」醫生說著，嘆了聲氣。

「因為之前何先生腦部被催眠過。而近幾天，忽然之間衝破催眠，恢復記憶，對大腦的損傷極大，隨時有可能出現大腦衰竭……

若想他全愈，最好是重要之人陪在身邊，多給他講講催眠后，他缺失的那些記憶，讓他順理成章地想起失去的記憶，而不是一股腦地被硬塞進去。讓他慢慢接受，好轉的機率會很大。」

何家上下的視線全都落在金凌雪身上。

經過這次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何燁然缺失的一段記憶就是金凌雪與他的那一段，能夠救治何燁然的人，只有金凌雪。

何爺爺立馬緊張地鬆開醫生的手，緊緊握住金凌雪的，「凌雪，請你務必好好同燁然講你們的故事，千萬不要再刺激到他。

以前，是爺爺的錯，沒有照顧好你們小倆口，以後，但凡有什麼事情，都可以過來找爺爺，爺爺一定為你主持公道，這次，燁然的事情就全拜託你了。」

金凌雪咬著唇，重重點頭。

就算沒有何爺爺的承諾，她也會救何燁然。

哪怕這些年，她知道他一直恨著她，甚至在金凌雨欺侮她時，他也沒有伸出援手。

可她對他從未恨過，不是不想恨，是怎麼也恨不起來。

……

何燁然被送進重症監護室。

金凌雪一身除菌病服，與男人一起進入重症監護室，躺在他的身旁。

她側眸，看著被各種儀器交纏的男人，依舊眉目如畫的樣子，唇角揚起一道淺弧。

「燁然。你知道嗎？其實八年前我見你的第一眼就愛上你，只是那時候的我又丑又瘦，大概是因為營養不良的原因，跟同齡人發育得不一樣，我很自卑，每次想見你時，都偷偷站在遠處觀望，根本不敢靠近你。

四年前，你忽然宣布跟金凌雨在一起，你在眾人面前呵護她，你將所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東西都送給她，而我依然只能遠遠觀望，那時，我多希望站在你身邊笑魘如花的女人是我。

可我知道，這一切不過是我的妄想。直到兩年前，那場轟動全國的宴會，我一覺醒來，一眼看到眉眼精緻的你，赤裸裸地躺在我身旁，既欣喜又害怕，欣喜的是，我終於成為你的女人，害怕的是，你若醒來，發現自己被人算計，得多痛苦……」

金凌雪側躺著，一直看著男人的側顏，將過去他在她腦海中所留下的一切印像，一切景像。都事無巨細地講解。

整整八年的經歷，講出來，都可以寫成一本書。

而她講完八年間，他對她的暗戀，再加上近一年，她躲藏起來時對他的思念，一共花了一年的時間，才講完這一切。

整整一年的重複講解……

甚至，她抱著他們的女兒……小汐夕，看著男人從重症監護室挪到普通病房。365天以為，她對他的陪伴一天都沒有落下。

眼見男人的臉色越來越好，氣息也越來越強。

金凌雪再也不敢待下去，她怕，她看到男人那雙愧疚的眼神。

他是天之驕子，一向將萬事掌握在手中，四年前的上床事件，已對他過多打擊，他若醒來，面對的還是她，只怕他會更加覺得人生無趣。

所以，她今天是過來同他道別的。

「燁然，這一年的陪伴，讓我心境平和了許多，我知道。你對我不是愛，是愧疚，因為金凌雨對我造成的傷害，而感到愧疚。」小汐夕乖巧地卧在她懷裡，一雙美眸睜得大大的。看著金凌雪，問，「媽媽，為什麼爸爸對媽媽的感情是愧疚？」

金凌雪笑了笑，眉目越發柔和。「因為媽媽不夠優秀。」

小汐夕不太聽得懂，只是本能地察覺到有什麼事情發生，小眼睛一紅……

果然，只聽金凌雪說著，「燁然，我今天是過來同你道別的，醫生說你身體恢復得差不多，而我……也有我想要過的生活。等你醒來后，好好過你的日子，不要再派人找我，我不想再見到你。」

床上的男人因為女人的這句話，眉頭瞬間攢緊。

金凌雪抱著小汐夕站起來，剛一轉身，手臂被一雙大掌扣住，沙啞得不成調的聲音，從男人的口腔里吐出，「別……別走！」

「媽媽，是不是爸爸醒了？」小汐夕興奮地在金凌雪的懷裡跳躍。

金凌雪卻是眼淚猛地湧出眼眶。

經過這麼多年，她已然明白一個道理，強求來的愛。真的不叫愛。

她連頭都沒回，背對著病床上的男人，輕輕開口，「你醒了就好，我去通知爺爺。」

金凌雪掙脫開男人剛醒來時比較虛弱的手掌，狂衝出病房。

掏出手機，給何爺爺打了電話后，馬不停蹄地抱著小汐夕離開醫院。

夏祺意早已經開著車子，等在門外，見她抱著孩子出來。終於長吁了口氣。

還好，她出來了。

他以為無望的感情，卻因為她想要逃離，而產生渺茫的希望。

哪怕希望再渺茫，他也願意陪她一起走下去。

「凌雪，汐夕，快上車。」夏祺意下車，將後車座門拉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小汐夕卻是瞬間大哭起來，「不要，我不要跟夏叔叔走，我要爸爸，我要陪著爸爸。」

金凌雪眼眶一酸，便要流出淚來。

她緊緊抱住小汐夕的腦袋，下頜蹭著小汐夕光滑的額頭，小聲解釋：「汐夕，真正的愛，不是佔有，是成全。你爸爸喜歡的不是媽媽。」

至今，金凌雪還不知道何燁然愛她的事情。

夏祺意聽她如此說，心臟驟然抽了一下。

是他的自私，一直沒有將真相告訴她。

「汐夕，夏叔叔要啟動車子咯，你可要照顧好媽媽。」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哪怕只是留她在身邊一輩子，得不到她的愛，只要她人在，他也願意。

車子如同離弦的箭，衝出樂市。

坐在輪椅上的金自強等在市外，一見到女兒抱著外孫女出現，立馬搖著輪椅迎了上去。「凌雪，汐夕。」

金凌雪抱著汐夕站在金自強的旁邊，三人遙遙望向樂市的方向。

「爸，我們真的要搬家了。你可捨得？」

「凌雪在哪，爸爸就在哪！有凌雪的家，才是爸爸的家。」

「爸，金凌雨死得凄慘，她媽媽更是瘋瘋癲癲被趕出樂市，連姓司的父子倆都杳無音訊，樂市的事情徹底告一段落，這裡再無咱們待下去的意義。」

「是啊，都結束了，只是女兒，你當真捨得何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