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九章 南渡北歸
謝安笑道:「有了這份信,宇文姑娘可保無虞。」張閔雖覺擅用玉璽非臣子所為,但為了救宇文迪,已經顧不得了,收起信來,謝道:「這三杯酒是我敬你的。」說罷連飲三杯。謝安哈哈笑道:「哎呀呀,張兄說哪裡話。咱們兄弟之間互相支持不是應該的嘛。」說著親自斟滿一杯酒,放到張閔面前,笑道:「張兄若也是真心支持我,就請飲了此杯。」張閔知他話中之意,佯作醉了,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坐在地上,司馬芸衣忙扶起來。張閔道:「這三杯酒喝......喝得急了,竟......醉到如此地步。謝兄,實......實在抱歉,我已不......不勝酒力。」說完又似要栽倒。慕容溶月與司馬芸衣告了辭,扶著他一步步回去。
謝安瞧了瞧那杯酒,又望著張閔遠去的身影,眼中寒氣逼人。
張閔回房后坐在床邊休息,慕容溶月去沏了一杯濃茶給他解酒,司馬芸衣則去燒了一桶熱水給他泡腳。張閔道:「哪裡就醉死了,不過略上了頭,看起來厲害。你們兩個別忙了,坐下陪我說說話。」三人聊了半天閑話,臨走前張閔將那封信交給司馬芸衣,托她儘早找人送去趙國。芸衣答應了,與溶月一同回去了。
張閔躺在床上,又翻出《三略》看了半宿,直至困極才呼呼大睡,一覺睡到翌日日上三竿。此時一個下人前來敲門,「張公子,有人前來拜訪。」一連喊了數聲,張閔才睡眼惺忪地開門道:「何人?」那下人身後轉出一人,高聲道:「張兄弟,我家主人有請。」聲音甚為洪亮,顯是中氣十足。張閔問道:「貴主人是誰?」那人道:「我家主人禮賢好客,張兄弟去了就知道了。」張閔只好道:「請稍待片刻。」轉身回屋。少頃,穿戴好衣物出來,隨那人而去。
片晌,來至大將軍府上。進入知客廳內,那人恭敬道:「請略坐片刻,我家主人馬上便來。」說著只見桓溫大步出來,笑道:「張兄弟惠臨,有失遠迎。」張閔忙道:「原來是大將軍垂召,幸甚至哉,與有榮焉。」桓溫哈哈大笑,拉著張閔先坐,自己在旁邊陪坐,指著帶他來的那人道:「這位是本座麾下驍將范逍遙,是個粗人,沒有唐突到張兄弟罷。」張閔笑道:「范將軍不愧是武人出身,好個大嗓門!」桓溫笑著一揮手,示意他坐下。范逍遙行過謝禮,恭敬坐在下首。桓溫道:「今日勞動張兄弟移步到此,是來品茗的。去歲得了些武夷山的滿堂春,此茶色透香清,乃天下極品。」說著一拍手,幾個美婢上來捧著一套茶具擺在桌上,正要給大人們斟茶,桓溫擺手示意退下,笑道:「張兄弟不比別人,下人們腌臢,我來給你斟茶。」將茶具涮了,再用熱水燙溫,這才細細斟了半盞,讓給張閔,又自斟半盞,請道:「嘗嘗味道怎麼樣?」張閔端起一瞧,茶杯溫潤細膩,乃是上等美玉撰成,杯中茶香撲鼻而來,輕嘬一口,慢慢品味。桓溫亦呷了一口,閉目細品,待得咽下,長出一口氣,點頭讚嘆不已。張閔笑道:「這等好茶,世間罕有。便是皇宮大內,只怕也是少見。」桓溫道:「這滿堂春是武夷山清風觀無垢道長采嫩葉、取露水,前後花費三年才製成了五錢茶葉。送我三錢,自留一錢,剩下一錢換了白銀百兩,作觀中用度。」說罷命人取來一個金絲檀木匣子,送給張閔,笑道:「這三兩滿堂春,除了你我今日所飲,都在這裡了。張兄弟若不嫌棄,就請留下自用罷。」張閔聽見此物如此珍貴,連忙推辭。桓溫哈哈笑道:「天地之間,唯人為貴。飲食器物,皆是為人取用的。此茶雖然珍稀,比起人情,那也算不得什麼。張兄弟收下罷。」張閔見盛情難卻,只好收下。
少時,桓溫道:「本座有個故人,在鄴城靖北庄執事,芳名喚做楚落雁,曾言與張兄弟有過一面之緣。不知張兄可還記得?」張閔道:「自然記得,當年在太原摩坷寺,若非楚督察使出手相救,我們大家可能早已命喪彼處。」桓溫笑道:「當年摩坷寺一役,河北綠林英雄死傷慘重,直至今日仍讓人心有餘悸。不過說到江湖中事,本座久居廟堂,早已生疏了。只是從楚督察使來信中得知,近些年來摩坷寺勢力日漸壯大,甘作趙國鷹犬爪牙,大肆捕捉殺害異見人士,甚至有些無辜者人也受牽連枉死。為了壓一壓摩坷寺的氣焰,我想向靖北庄援助一些人手和物資,張兄弟以為如何?」張閔忙道:「如此甚好,摩坷寺作惡多端,朝廷理應支持靖北庄好好挫一挫它的銳氣。不僅如此,以我之見,連趙國也應該一起敲打敲打。他們為禍河北中州,已非一日兩日,朝廷出師弔民伐罪,乃是理所應當。」桓溫笑著看向他,點點頭,始終不提北伐一事。
少刻,只聽下人來報:「稟大將軍,門外皇姑求見。」桓溫忙道:「還不快快請進來。」瞧見司馬芸衣進來,忙起身迎道:「這些下人愈發沒了規矩!皇姑駕臨,何須通傳。失迎之罪,還乞勿怪。」司馬芸衣笑道:「大將軍說哪裡話。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客入主宅,循例通報,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偏我破了不成?」桓溫贊道:「皇姑如此識大體,真是天下儀錶。」說著將她讓到自己位上坐了。范逍遙見狀忙將自己的椅子搬過來請桓溫坐了,自站在他身後。張閔趁便道:「你來做什麼?」司馬芸衣道:「我去你屋尋你不在,聽說你在這邊,便尋了過來。」桓溫笑問:「皇姑尋他有事么?倘若有事,便請先回。」司馬芸衣道:「不瞞大將軍說,確有點私事。」桓溫道:「那便不敢相留,咱們改日再聚不遲。」張閔和司馬芸衣起身告辭,桓溫破例送至府外。二人走遠后,司馬芸衣才道:「今日可真是替你受驚了。聽聞你去了大將軍府半日未歸,急煞大家了,以為你被扣在那裡了,這才推我前來探風。」張閔笑道:「晴天白日,誰還敢強搶民……民男不成?你們也忒大驚小怪了。」說罷頓覺欠妥,又道:「你們為我好,我豈能不知?罷了,以後再要出門,務必教你們知曉。」司馬芸衣這才略消了氣。回至住處,見慕容溶月和姚沉魚滿臉焦急,張閔才知她們對自己的良苦用心。三女見他平安歸來,囑咐早點歇息,便都回去了。張閔躺下翻了一會兒《三略》,漸漸睡著了。
次日清晨,張閔早早起來,洗漱完畢,準備去尋司馬芸衣。只見謝堂燕前來拜訪,張閔打趣笑道:「哪有大清早來訪友的。」謝堂燕別過頭去,從他面前傲嬌而過,「若非如此,只怕一整天都瞧不見你的人影。」進到屋裡,自坐下來。張閔笑道:「莫非你昨日也來尋過我?」謝堂燕笑嘻嘻道:「呸,我才沒來尋你,不像慕容姐姐一直守在這裡。」話剛出口,登時後悔,自知已經露餡,與張閔對視一眼,二人哈哈大笑起來。
張閔道:「你來有什麼事,說罷。」謝堂燕漸漸收起嬉笑,顯得頗為莊重。張閔笑道:「這可奇了,從未見過你這開心果也有不開心的時候。」謝堂燕深深吸一口氣,正色直言:「張閔哥哥,我求你一件事,你能答應么?」張閔大感意外,「你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儘管說,我能辦到的一定會儘力而為。」謝堂燕點點頭,「我哥與大將軍之爭,你能不能站在我哥這邊?」張閔瞬時面色微變,一時愣住,不知如何回答。謝堂燕求道:「這場爭論非常重要,我哥絕不能輸。」張閔始終不說話,片時,才道:「此行是你哥命你來的?」謝堂燕連忙否認,卻是欲蓋彌彰。她天性爛漫,如何會做假?張閔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罷。」謝堂燕以為他答應了,忙笑道:「好的,我改天再來瞧你。」說著歡天喜地跑了出去。張閔暗暗搖搖頭,當下去尋司馬芸衣。
見了芸衣,張閔將適才之事說了,繼續道:「我覺得此事不能再拖了,一則他們的爭鬥已經越來越白熱化,再拖下去恐生變故;二則迪妹尚在太原受苦,咱們儘快辦完了此事,好去救她。」司馬芸衣點點頭,道:「是該了結此事了。」
司徒府中一間密室。張閔、謝安、桓溫秘密協商。張閔道:「北方胡人猖獗肆虐,殘害百姓,朝廷早該討伐他們。無論如何,在下是支持北伐的。」三人最終達成協議,張閔將畫有沁心湖真相的手帕毀掉,意味著當今聖上仍然可以穩坐大位,以此讓謝安放心。而作為回報,謝安則答應不再阻撓桓溫北伐。
一個月後,孟嘉所購的一萬匹良馬已到建康。桓溫大喜,當即誓師北伐。
此時的張閔眾人,早已踏上北歸太原的路。張閔心中默默打定主意,只要能救出宇文迪,即使將越王寶藏交給石虎也在所不惜。
到了太原,最終以越王寶藏換回了宇文迪。
眾人離開趙國時,開懷大笑,縱馬高歌,去赴下一場人間盛宴。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