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醉酒真言口中吐,最愛心中那個他
大概兩天過去,少女楊翀的病已好。兩天了,這兩天里,她活得極為煎熬,生怕那趙字王旗插在青羊宮山門前,但馬嘶聲始終未聞。
也正是這天病好之日,她才得治世子已經離開青羊宮。而山門前的那兩尊青羊被趙戎生砍成了石屑。碩大的青羊宮竟是一個人沒有,走出屋外,是一片寂寥,大有一種置身空曠野外之感。
青羊宮建築依舊保存完好,沒有半點損傷。她四周張望,尋找著父親,只見正殿的燈火還亮著,時不時還有細微的聲音從中傳出,想必父親是在商議著什麼。
正殿內,楊殘日為了青羊宮基業一夜愁白了頭,和那兩位太上長老一般無二,尋常人根本分辨不出來。就連眉宇間的那一股英氣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揮之不去的陰霾。
楊殘日道:「如何站位站在很重要,若是站錯了位,以現在青羊宮的形勢那就是必死無疑!」
這般話語說出來不是埋怨,而是警醒這件事極為重要,容不得半點馬虎。稍錯一步,萬丈深淵就將與你為伴。
紅姓長老道:「據說如今黃黨與軍黨不和,惹怒的軍黨,我看最好的去處便是這李老兒的黃黨了!」
楊家本姓長老道:「別看李老兒風光,不過也要被傀儡家和軍黨束縛,我看投靠傀儡家更是合適,反正如今都已得罪軍黨,倒不如得罪個徹徹底底?」
楊殘日面色沉吟,並沒有做出決定。他在等待兩位長老更好的回答,更令人信服的回答。
紅姓長老道:「若是投靠傀儡家,只怕是徹底得罪了軍黨。靖王與李老兒只見的矛盾尚可緩和,但與傀儡家的恩怨卻是不死不休啊!其中利害相信宮主內心自有定數!」
楊姓長老點頭道:「此話是不錯,不過若是我們投靠傀儡家,他們知道我們沒有退路便知曉我們的衷心,難道不會鼎力相助?」
紅姓長老道:「你把傀儡家想的太簡單了。弱者和強者之間有平等可言?我們投靠傀儡家也不過是他們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而且是隨時可以丟棄的那種!」
楊殘日點頭,更傾向紅姓長老。楊長老內心也有想法,不過聽紅姓長老如此分析,也微微點頭。
楊殘日道:「這李老兒在失勢也終究是李王朝的皇帝,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是黃黨沒落了,也絕對可靠!既然如此,我們就投奔朝廷?」
楊姓長老立刻道:「今日閉關之時出關過一次,聽別人說,如今軍黨的關係與黃黨的關係很僵,也就是說李老兒有所依仗了?」
紅姓長老點頭道:「最近靖王在朝剛之上屢次受阻,想來絕對是李老兒私下裡立的口諭。」
「噓!小心隔牆有耳。」
投靠黃黨成了三人商量后最終結果。
這青羊宮畢竟是全真教一份子,其分支有難,全真教自然會派人前來助陣,卻遲遲未見支援的道士。
兩天時間,老黃牙的死早已傳遍了整個江湖,尤其是龍鎮那位。
他離開了龍鎮,前往青羊宮。
聖人行路,轉瞬即至。
青羊宮整座山都籠罩著一股聖人威壓。兩位太上長老更是如臨大敵,滿頭冷汗。
楊殘日更不用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神之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懼。
太平道人冷著聲音道:「這就是你們青羊宮的待客之道?」
楊殘日聲音顫抖著道:「前輩莫怒,我等也在想辦法解救他!」
太平道人哼道:「三日時間,若三日之後我見不到秦淳,不用軍黨派人來,我一個人就滅了你整個青羊宮!」
雖說現在青羊宮一個弟子沒有,但這裡的藏經閣,法器庫都是青羊宮的基業,都是一代代青羊祖宗積累的,若是毀了去,叫他如何在黃泉下面對祖宗?聞此言,楊殘日立刻點頭,誰敢觸及聖人逆鱗?聖人之怒那是真的天地顫慄、風雲變色。
太平道人離開,青羊宮那一股無形的威壓自然消散。少女驚恐地跑到父親的懷裡,眼角還帶著淚痕,聲音幾乎沙啞道:「爹,我好害怕!」少女依偎在父親懷中,沒有了先前那般強勢,成了一個需要安慰的真正的孩童。
看著女兒沒有安全感的模樣,父親的心宛如刀絞,蘊含著深深的自責,「放心,爹在呢!」楊殘日站在只能這般說,在這個勢利的世道中,唯有實力最為可靠,可惜青羊宮不像龍虎山那般不僅出了三位天師背後還有李老兒的支持。
「爹,我想喝口酒!」楊翀膽怯地道,喝酒一直是父親明令禁止的,但是她內心真的有太多事情,她需要用酒來麻醉自己,從而獲得短暫的輕鬆。
楊殘日點頭,竟沒有拒絕,從袖裡乾坤中拿出一壇酒和兩個四個大碗,碩大的青羊宮,僅存的四個人就在日光,之下痛飲美酒。
酒入口是辛辣的,但比起內心那些事情沒有半點殺傷力。就是不會喝酒的楊翀一下也猛灌了一碗酒。緩緩的,一股酒勁湧上後腦,楊翀感覺眼前迷迷糊糊,好像還有個人站在自己眼前。
人影很模糊,但楊翀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世子殿下,她奔跑著過去,眼中帶著激動神色,「世子殿下!」
可世子的人影卻離自己越來越遠,無論她如何去追都追不上,楊翀跌坐在地面上,痛哭道:「都是命運!看來我們之間有緣無分啊!若這次沒死,我定要問天,叫他賜予我們一道緣分!」
可實際上,哪裡有什麼世子?不過是楊翀喝了酒迷糊了罷了。但是所說的一字一句那都是發自內心,聽的旁邊楊殘日內心複雜,不知該如何面對女兒。
雖說秦淳的死並不是青羊宮直接造成的,但總歸與青羊宮關係最大。早知如此,當時若是不叫秦淳參加,或許一切會變的更加美好,說不定翀兒還能與世子喜結良緣,站在的楊殘日真的是滿心後悔,但世上沒有後悔葯。
紅姓長老名叫紅塵,修的正是紅塵道,心中牽挂最多,聽到楊翀的言語,更是觸景傷情,滿臉後悔,興許也是因為種種錯過與誤會,與心中最愛的人從此宛若路人。
楊殘日也想到了自己的妻子,楊姓長老更是如此。一時間整個青羊宮都充斥著悲傷之情,也都視死如歸。
楊殘日送醉了的女兒回房,走到刻著山門柱上刻著的「此生,我趙戎生再不會與青羊宮有任何來往!」,心中堅定道:「我一定不能讓青羊宮與軍黨決裂!」
他改變了想法,正是因為自己的經歷,他才想要自己的女人獲得一份至死不渝的愛情。他不想讓女兒也成了自己,他想要爭取。
離開山門回到正殿,他與兩位太上長老商議一番,兩位太上長老竟然沒有反對,而是鼎力支持,想來是被剛才楊翀的話觸動。
於是楊殘日拿起紙筆,寫下一份忠烈書,放下筆,他單手成拳捶在書案上,玄金紫木做的書案捶出一道裂縫。他兩眼之中透露著疲勞,這些天遇到的事令他心力交猝。但身為青羊宮主,這是該承擔的責任,他無怨無悔。
舒展拳頭,掌心向外朝窗邊一伸,立刻有一隻潔白的信鴿飛來,將信綁在信鴿腿上后,撫摸下它那潔白的毛羽,輕聲道:「還是信鴿忠誠,不會離我青羊宮而去。」
信鴿跋山涉水,歷盡千辛萬難終不負使命將信送到,其間磨難無人可知,只有信鴿自己默默承受。
趙府侍衛截下信鴿,將信取走後,取了些乾糧放在地上后,轉身將信送到了書信處,而信則由書信處審閱之後在交給對應的人。
打開信,開頭則是寄靖王尊上!
書信處的人見此哪敢接著看下去,連忙派人將信送到靖王趙玄英的書案前。
面對著書信處送來的書信,趙玄英不解,既然是送給自己的,為何不直接送到趙府內院,反而要經手書信處?
殊不知楊殘日並不經常與趙府通信,所以並不了解趙府的通信制度,只想著信只要到了趙府,總會被趙玄英收到,事實也的確如此。
看了信上的內容后,趙玄英對於寫信之人是誰已經瞭然於心,他放下信,盯著信陷入了沉吟。
「來人,將大學士請過來!」趙玄英心中已經有了想法,不過他還是想聽聽董老爺子的意見,畢竟自己是一代軍神若不是謀士。
董老是唯一能夠在趙府中帶劍面見趙玄英的,就是趙戎生也不行。這點,足可見大學士在趙府中的地位。
等了約莫半炷香,董老走進了書房,沒看那信,開口直接道:「想必這封信是那青羊宮主寫來的吧?」
趙玄英點頭道:「不錯。他的意思是想要投靠軍黨。」
董老道:「青羊宮站在只剩下四人,你覺得他們值得嗎?」
趙玄英思索后道:「四人,其中兩位是半步聖人,剩下一位上三境三層,還有一位是天資聰穎的少女。」
董老意會道:「既然如此,想必大將軍也考慮到戎生了吧?你覺得軍黨收納青羊宮會讓他怎麼想?」
趙玄英自然早就想到這點,搖頭無奈道:「我雖然早就想到這點,但其中我找不到平衡點,這次想問問大學士的意見。」
董老抽出腰間的劍,隨後又將劍收入劍鞘,卻不語。
趙玄英點頭意會,然後恭送大學士,心中讚歎:不愧是大學士。待大學士走後,他喚來十位義子之一的武至簡道:「你去青羊宮,與他們說我趙府願意接納他們,不過這青羊宮的名頭從此就不復存在了!」
武至簡沒有任何猶豫,領命道:「末將定會完成任務,不負大將軍命令!」
驕陽漸漸西去,傍晚的晚霞極為好看,尤其是入了秋的晚霞,更是有一種獨特的美麗。
少女一個人獨坐在山門前,山門柱上刻的那句話如同一把銳利的錐子狠狠地戳著她的內心,她不怨世子,因為他沒錯,他也不怨父親,因為他也沒有錯,這時的她就連老天都不怨,她只怨自己為何命運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