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查探
江慕堯的眼睛眨了眨，朝鳳清意味深長地一笑，「有空再告訴你罷。撤了。」說罷，朝鳳清揮揮手，連忙利落地閃人。
鳳清愣了半晌，看向不遠處疾步走過來的阿玉，張張嘴，想問些什麼，卻又覺得不知道要問什麼。
江慕堯方才在說什麼？阿玉的真實身份？鳳清擰了一下眉頭，好像從三年前初見，把他從邊境撿回家時，她從來沒有去探究過他究竟是誰，為什麼一個大男人身子卻那麼弱，為什麼從來不提家裡的人，甚至連朋友都沒有。她有時想也許原本阿玉就是那種對一切都冷淡如水的性子，所以對親情友情也閉口不提是正常的，有時卻又在想，為什麼他不去找那些人，那些人也從來沒找過他呢？後來，她索性也就認作阿玉是個無父無母無朋友的孤孤單單的人兒，心裡也就越發感慨和憐惜他，對他的照顧和看重又多了幾分。
他不想說，我又何必問呢？閉口不談的背後，怕是都是傷心事。
這樣想著，鳳清也就不想對這個問題再多想多問什麼了。
阿玉看著她陷入沉思的樣子，眼神不禁一跳，出聲問道，「江慕堯和王爺說什麼了？」
鳳清回過神來，搖搖頭，「什麼也沒說，不過是來看看我有沒有中毒。」她突然想起來，還是阿玉告訴江慕堯此事的，就問道，「是你去把他找回來了？」不然怎麼好巧不巧的，她前一日剛去了那西面樹林，后一天一大早消失多日的江慕堯就突然出現了。
「只是剛巧遇到。」阿玉輕描淡寫地說道。
鳳清知道他也是擔心自己，也就沒有再多問他到底去的哪裡找的江慕堯，江慕堯又怎麼肯因為他一個剛剛認識幾天的陌生人短短几句話就肯回來。
很多事情，不多問，不多知，裝半個糊塗，挺好。
簡單吃了點早飯，徐如悄悄走過來，附在鳳清身側低聲說道，「王爺，您囑咐的都安排好了。」
「都在外邊呢？」鳳清嘴裡嚼著包子，含混不清地問道。
「在外邊呢，等您吃完，我們就能出發。」
鳳清麻利地站起身來，將最後一口包子匆匆塞進嘴裡，「我們現在就去，太晚了不好。」
***
飄揚著黑色軍旗的營地里處處皆有重兵把守，時不時能聽到將士們清晨操練的聲音。
不起眼的一處有些破舊的營帳口，一身粗布衣服的鳳清頭上包著一團灰色的皺皺巴巴的布條，佝僂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搖了搖營帳上懸挂著的生了銹的鐵鈴鐺，「軍爺，俺們送菜來了。」
半晌，才從裡面走出來一個身子肥胖、衣服上沾滿了油膩甚至有些反光的中年男人來，他磨磨蹭蹭地走過來，抬起眼皮懶洋洋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站著的鳳清和他身邊的徐如，肥厚的嘴唇間發出的聲音粗嘎，「我從前怎麼沒見過你們？」
徐如連忙賠笑一聲，「軍爺，我家大哥這幾日腰疼，就讓俺倆這幾日來負責送菜過來。您看，今天的菜可新鮮了呢，剛從地里摘下來的，還沾著露水呢！」
那男人又將懶洋洋的目光投向他們身後小車上堆得高高的綠油油的青菜，點點頭，「那拉進來吧。」
鳳清和徐如手腳很是利索地將小車拉了進去，將蔬菜全部搬了下來，並整整齊齊地在帳篷一側堆好。
臨要走，男人從油油的袖口掏出來一團同樣油油的紙捲來遞給鳳清，「一會你去縣丞府的時候，把這個給小桃。」
鳳清伸手接了下來，心裡明了這個小桃應該是他什麼相好的丫鬟，不過她一會並不去縣丞府呀。
待出來營帳，鳳清問一旁的徐如，「一會還得去縣丞府？」她讓他安排的不是給軍營送菜的差事嗎？怎麼把縣丞府的活兒也接下來了？
「駱將軍一向和縣丞府交好，所以兩邊的活兒乾脆合在一起了。」徐如小聲回答道。
「交好？」鳳清想起來縣丞兒子大婚時看到的笑意盈盈的駱賓陽，「什麼時候的事？」
「半年前。」
鳳清點點頭，想著一代武將竟然能和文官交好，倒也是難得。況且還是那樣冷漠嗜血的性子。可是，再多想一想，又覺得有些奇怪。那駱賓陽她這些年也見過多次，應該也不過三十的樣子，那縣丞看著都五十歲了，這二十歲的年齡差，還有什麼話可說嗎？
身畔傳來一聲聲洪亮的喊叫聲，鳳清知道那是將士們早上晨練時發出的命令聲和叫好聲。好像已經很久沒聽過了，鳳清忍不住勾了唇，竟莫名有些懷念那些在軍營的日子。
鳳清和徐如不敢在軍營里多做停留，很快就拉著已經空了的小車走了。
又去裝了些新菜，歪歪扭扭地拉著去了縣丞府。
府門前的大紅燈籠還喜氣洋洋地懸挂著，紅色的綢緞在門楣上隨風飄來飄去。
二人無法去正門，就拉著小車去了離著正門不遠的小門。那裡早早有下人在等著，鳳清和徐如將裝滿青菜的小車推給他，那下人就將小車推了進去，讓他倆在門口等著。
過了會，下人將空車又推了回來，隨即就要關上門。
「等等。」鳳清想起來袖口裡那團紙捲來，湊過去說道，「大哥，你能幫俺叫一下小桃嗎？」
那下人沒說話，卻轉過身去又進去了。
不一會兒，一個年歲不算大的卻臉上塗了很厚的胭脂的綠衣丫頭搖著身子走了出來，細長的眼睛瞥了鳳清一眼，伸出右手來。
鳳清將那紙卷拿給她。
「沒了？」小桃將紙卷拿在手裡並沒有看，而是繼續盯著鳳清問道。
「沒了。」
「他沒讓你給我錢？你不會自己藏起來了吧？」小桃一挑細細長長的柳葉眉，懷疑地看向鳳清。
「沒有。」鳳清對她這種有些囂張的態度有些不滿，聲音冷了幾分。
「真小氣！」小桃不滿意地咒罵一聲，胡亂地打開那油膩膩的紙卷看了一眼，因為嫌棄，雙手只有拇指和食指微微捏著紙卷的邊緣。看到上面的內容，她冷笑一聲，將那皺皺巴巴的紙扔在了地上。
鳳清好奇地去看了一眼，沒字，只是用細毛筆畫了一朵拙劣的花。
「又不識字，給我寫什麼紙條，閑得沒事凈是畫這些沒意思的玩意兒。你告訴他，以後若是真想著我，便送錢來，不要再送什麼紙條了！」小桃冷哼一聲。鳳清感覺她一用力說話，兩頰上厚厚的脂粉都在刷刷地往下掉。
話音剛落，不遠處那邊便傳來一聲吱呀的開門聲。鳳清循聲望去，只見那原本關著的正門突然打開了，從裡面走出兩個人來。
小桃一聽聲音，趕緊將身子縮回了小門裡，只留了一個腦袋往外眼巴巴地瞅著。
那是一男一女。男的矮胖，面貌平凡無奇，甚至是有些肥頭大耳，油膩得很；女子卻身姿纖細高挑，容貌也甚至姣好精緻，此刻正眉眼含著淡淡的笑意看向身側的男人。
鳳清認得那矮胖男人，正是幾天前剛剛成親的縣丞的兒子，而那絕色女子，應該就是他剛過門不久的新媳婦兒吧。
「嘖嘖嘖，這才過門幾日，就耐不住寂寞要出府玩。」一旁只露了一個腦袋的小桃望著那邊冷嘲熱諷地說道。
鳳清自然聽出了她語氣里毫不掩飾的妒忌，隨口問道，「你喜歡你家少爺？」
小桃瞬間紅了臉，將頭往裡縮了縮，小聲道，「你別亂說。」
鳳清撇撇嘴沒再說話，心裡卻想著，怕是你喜歡的也不是那人，而是那人的身份罷了。
半晌，鳳清昧著良心對她說道，「你該生氣，那少夫人沒你長得好看。」
小桃的臉又紅了幾分，捂著嘴咯咯笑了起來，「看你窮不拉幾的樣子，眼神倒是不錯。」
「一直都不錯的。」鳳清朝她討好地笑了笑，「不過，那少夫人是怎麼攀得你家少爺的？什麼來歷啊？」
「來歷不明。誰知道她是哪裡來的野丫頭，對自己的娘家遮遮掩掩的，怕是出身卑微，連我們這些下人都比不上呢。」
「那她怎麼認識的你家少爺？」鳳清越問越覺得好奇起來。
「還不是駱大人領來的？」小桃憤憤地說著。
「駱大人？」竟然這人是駱賓陽介紹來的？駱賓陽一介武夫，怎麼倒是認識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
「他妹妹？」鳳清試著問道。
「誰知道。」小桃撇撇嘴。
鳳清又想起來駱賓陽和縣丞很是交好的事來，又問道，「哎，聽說縣丞大人和駱大人關係很好？」
「甚好。」小桃點點頭，後來又挑挑眉一臉謹慎地看著她，「你一個送菜的，問這麼多幹嘛？我今天真是多嘴了，平白無故地跟你說這麼多。」說著，她趕緊將頭縮回了門裡。
「小桃姐，那俺和俺兄弟走了。」鳳清朝她眨眨眼，「小桃姐，明日俺來送菜的時候給你帶城南的那家炒栗子吃，行不？」
小桃一聽這話，趕緊把頭伸了過來，眼睛因為笑而眯成了一條線，「行。」
鳳清帶著徐如將小車藏在客棧旁一處角落裡，自己回了客棧。而徐如，則被她派出去聯絡各處眼線去多方查探了。
似乎有很多事情需要查一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