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浮生若夢15

宋鳶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顧妤覺得她似乎是想要找些話來反駁，但是不知道該怎麼去反駁，這位導演小姐似乎有著別人難以企及的溫柔和善良。

「你的想法我大概能夠理解。」宋鳶終於還是開口了，「但是我想問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顧小姐你知道簡子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

顧妤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整個人一僵。

宋鳶得到了自己滿意的反饋，搖了搖頭，「簡子昱今年已經要九歲了，我不知道你對十歲以下的小孩子有什麼樣的認知，但是我必須告訴你，作為母親，你缺席了他一整個童年。」

「……」

「簡易是什麼樣的人並不需要我多說。」宋鳶回想著，「他或許是一個成功的企業家，合格的上司，但是他並不是一個足夠合格的父親。」

顧妤知道的。

「兩年前我第一次碰到簡子昱的時候，驚訝於這個孩子的乖巧。現在時間過去兩年，我再次詫異他的成長……儘管簡風無數次告訴我這對於簡子昱來說是正常的，這個背景下的孩子有著這樣的成長速度跟成長能力是完全正常的。」宋鳶繼續搖頭，「可我覺得這對於簡子昱來說並不算好。」

顧妤的指甲掐進了掌心。

「如果你跟簡易還是處於躲貓貓的狀態，那麼我並不會像今天這樣勸你什麼。但是現在不管是簡易、簡風、我、簡子昱，甚至很多圈子裡的人都知道你已經回來了。」宋鳶笑道，「我實在想不通，你有什麼理由不去見簡子昱。」

「你這樣說，有什麼目的？」顧妤的聲音有些沙啞，「簡易要你過來做說客的嗎？還是簡風要你來的？」

宋鳶搖搖頭，「不是簡易要我過來跟你講的，也不是簡風要我做些什麼，實際上簡風甚至不願意我過多的摻和進你跟簡易的事情里。」

「哦。」顧妤哂笑一聲。

「跟我做出約定的那個人是簡子昱。」宋鳶沉吸一口氣，「你或許不知道簡子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是這些時間以來，我對簡子昱有了一些新的理解和認識。在很多方面他是一個純粹的孩子，但是在某些方面，他也有獨立思考的能力，有自己的想法和選擇權。我尊重簡子昱的選擇權利，所以我願意當他的說客來跟你講這些。我有責任跟義務去幫簡子昱喚回她的母親。」

「因為你是簡風的未婚妻？」顧妤挑著眉毛。

「因為我是簡子昱的朋友，因為你是簡子昱的母親。」宋鳶定定的看著顧妤。

「……」

顧妤發現自己才是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話來反駁宋鳶，因為對面那個女人看上去溫柔無用，但卻永遠站在道德制高點上俯視著她，她的確做錯了事情，無法反駁宋鳶提出的每一個要求。

「另外。」宋鳶拎起了自己的包包，一副要走的樣子，「我不知道你跟簡易之間有什麼問題，但是我還是很好奇你跟簡風之間是否如你所說的毫無瓜葛。」

「你什麼意思？」

「你的字裡行間都流露著一種對簡風的警惕和在意，這很難不讓我多想。」宋鳶說道。

如果程林芝聽到這番話估計要驚訝死了，昨天自己跟宋鳶怎麼解釋對方都不願意多聽，今天顧妤簡單幾句話就引起了宋鳶的好奇心。

「我跟簡風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顧妤的神情疲憊，她其實精神狀態一直不太好，這些年來保證自己不犯病的主要方式就是儘可能維持平和的心態，不發脾氣，不調動過多的情緒，嘗試讓自己保持樂觀，可是說真的，談到簡子昱跟簡易很難不讓她情緒激動。

「那是……」

「是我虧欠了簡風，我對不起他，所以我覺得他未必會真心想要幫我什麼。」顧妤說。

宋鳶漸漸皺起眉。

「估計他那種人也不會跟你說這些。」顧妤輕笑一聲，她覺得在這個時候聊起簡風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起碼自己跟簡風之間的糾葛不需要調動過多的情緒，更多的是客觀陳述，「當年他前往Ax完全是我的手筆。」

「！！！」

顧妤看到了宋鳶驚訝的表情，「是的，估計你也不會猜到，估計簡風也不會告訴你。當年他家出事之後，需要找個合適的地方避禍，但是他跟簡易關係不好，所以就沒有跟簡易一起選擇顧源生……」

宋鳶再次聽到顧源生這個名字，在顧妤的話里她才真正明白了簡易、簡風跟顧源生之間到底是怎樣一種複雜的利益關係。

「當時我聽說Ax的局勢比較亂不容易被追到，就動用關係把簡風送去Ax了。」

「可是……」

「Ax在打仗。」顧妤也說了這個問題，「簡風最初到Ax之後，都一直是跟著國際救援組織參與醫療援助的，那是當時最穩妥也是最合適的方式。」

宋鳶重新坐回了沙發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顧妤。

「但是我低估了戰爭的力量，我沒想到簡風剛到Ax不久，就跟我們斷了聯繫，一斷就是兩年。」

「……」

「我跟簡易之間有很多的矛盾跟問題，簡風的事情是其中衝突最為嚴重的一個。」

宋鳶有些疑惑。

「簡風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認為簡易不喜歡他，簡易厭惡乃至討厭他……但實際上簡易才是那個最為關注和關心他的人。」顧妤看著自己的手指，「我跟簡易和簡風是同學，曾經也是比較好的朋友。」

宋鳶點點頭。

「在學校里有一些傳言，簡易跟簡風針鋒相對，關係不好。」顧妤對宋鳶笑著說，「但是少年人心中的想法和彎彎繞繞有時候是你想不到的……」

「所以簡易其實……」

「你可能不知道簡風在讀書的時候是一種怎樣的狀態，超然物外，哪怕下一秒死掉也無所謂的那種。我認識簡風的那陣子懷疑他有抑鬱症，儘管他表現得並不像。」

「簡風只有在什麼時候會有點感情呢？按照簡易的說法是生氣的時候，如何惹得簡風這個對世界都無所謂的傢伙生氣呢？那就要簡易去下手了……他搞了很多很多的惡作劇，給簡風找了不少的麻煩……」

「有的時候，厭惡跟喜歡一樣也是一種能夠證明活著和存在的表現。」

「簡風是有感情的，他會對一些人和事產生厭煩，不喜歡，討厭。惹得簡風生氣，讓簡風討厭，是比讓簡風喜歡上什麼更簡單的一種做法。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簡易是這麼做的。」

離開顧妤的房間之後，宋鳶在走廊上站了很久，久到程林芝來找她，問她發生什麼事了。宋鳶搖搖頭，然後跟程林芝一起回家。

簡易真是一個不招人喜歡的人。

簡風今天跟宋鳶通視頻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她情緒低落。

「怎麼了嗎？」簡風問。

「沒事，有點想念你。」宋鳶搖搖頭。

「……我很快就回去。」簡風看了看自己手頭的工作，他可以理解尹辭說Saint是一個相對安全穩定的地方，但是他不能理解為什麼尹辭一定要把他鎖在這裡，老實說這段時間見不到宋鳶讓他很焦慮。

這種焦慮甚至直接反應在了工作上，相信如果簡風知道了宋鳶跟RINN他們的合作，會更焦慮，甚至直接撂挑子不幹了。

紀嵐宇碰到了從院長辦公室出來的簡風，語氣愉悅，「又請假失敗了？」

「我很想去法院告他。」簡風滿臉冰碴。

「唉，這不是為了你的安全嗎，據說不法分子正在滿世界找你，說不定你前腳剛出Saint大門，後腳就被抓了。」紀嵐宇打趣他。

「冉煙黛最近在忙什麼？」

紀嵐宇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有點頭疼的樣子，「你好端端的問她做什麼？」

「宋鳶在家裡，雖然有簡易跟RINN的人陪著，但是我總是不放心。」簡風說，「我需要找個信得過的人幫我去探望一下宋鳶。」

「你要真的那麼擔心，讓宋鳶來醫院找你不就好了嗎？」紀嵐宇覺得簡風奇奇怪怪的。

說起這個就來氣，簡風看著院長室，「不知道尹辭他們跟宋鳶說了什麼，宋鳶不肯過來。」

「唉？」紀嵐宇疑惑，隨後表情不是很好，「那我幫你去找一下冉煙黛。」

「你知道什麼事情嗎？」

「沒，就是覺得有一點奇怪。如果宋鳶是因為院長的叮囑不來醫院，怎麼看都很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簡風的擔心加重了幾分。

第二天冉煙黛值完班之後按照簡風的要求去找宋鳶，臨行之前他跟冉煙黛交代了很多事情，然後看她離開了醫院……

「不要那麼擔心了。」紀嵐宇在一旁安慰簡風。

「不對，我還是覺得什麼地方有問題。」簡風看著時間越想越覺得有問題。

直到時針指向中午十二點。簡風收到了冉煙黛的電話：沒有見到宋鳶。

簡風丟下手上的文件轉身就朝外跑。

「簡風！」紀嵐宇大聲喊他，但是沒能叫住他。

宋鳶的電話一直打不通，簡風覺得自己這段時間的預感還是應驗了：宋鳶會出事！

簡風的車子被攔在了醫院門口，他給尹辭打電話要求放行。

「你不能離開Saint。」尹辭在電話那頭的聲音冷若冰霜，「rise的人正在滿世界找你……」

「RINN也在滿世界找rise！然而他也找不到！」

「但是那個做餌的人不應該是你。」

簡風的心一下子涼了下去，他過了好長時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所以，那個做餌的人就應該是宋鳶嗎？」

尹辭沒有回答。

簡風倏地笑了出來，手機摔在了地上。

「給我攔住他！」尹辭急忙扣斷了電話給警衛室打電話。

「簡醫生，他的車子已經衝出去了，撞斷了護欄……」

「通知RINN派人去找他！」尹辭開始給其他人撥電話，「送掉一個宋鳶已經很麻煩了，要是這次把簡風也給送了得不償失！」

豈止是得不償失，簡直是後果不堪設想……

簡風一直在思考，為什麼rise要抓姚淘。儘管姚淘跟他有一些關係，但畢竟關係不大，即便姚淘真的死了或者被rise用作威脅，也不一定會發揮什麼作用。現在簡風已經想通了，rise抓走姚淘或者是順手，再或者，只是為了成功讓他們將宋鳶做那個誘餌。

你看，姚淘在我手上都沒有什麼事情，宋鳶肯定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簡風的車子從醫院開往自己家，但是他突然在半路上停住了。

有點事情，從一開始他就做錯了，現在不能繼續錯下去。世界上真的可供相信的人並沒有多少，尹辭跟RINN或許不了解rise，但是作為一起朝夕相處將近一年的同事兼上下級，簡風覺得自己還是比較了解rise那個瘋子的……

他用車載電話重新載入了自己的手機號，然後把尹辭的電話拉黑，就這樣靜靜的在原地等。

從中午到下午，日落黃昏的時候，他終於等到了那通電話。

「簡風，好久不見。」熟悉的調調在他耳邊響起。

「好久不見。」簡風說道。

「看來你已經恭候多時？」

「只是覺得我應該能等來你的電話。」簡風說道。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一樣的冷靜睿智，一如當初在戰場上一樣。」

「實際上我並沒有上過幾次戰場。」簡風強調。

「哦，好的。是這樣的，我今天出門，本來沒準備做什麼的，但是那麼趕巧的在街角邊碰到一位小姐，對方很眼熟……」

「宋鳶應該並不認識你。」簡風看著後視鏡里自己的眼睛，冰冷而無情。

「嗯，的確，宋鳶小姐並不認識我，但這並不妨礙我邀請她來我家做客。畢竟我們曾經也算是好友……」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哦？你是說宋小姐……」

「我是說，我的好友名單里應該不包含你。」

回答簡風的是一串爆笑。

「你想要什麼？」簡風沒那個時間跟rise敘舊，簡單直白的發問。

「我想要什麼？」rise笑的張狂，「不不不，你還沒聽我說完。我今天出門碰到了宋小姐，宋小姐正在會客，所以我就把宋小姐跟宋小姐的那位朋友一起請了過來。」

宋鳶的朋友？簡風蹙眉，冉煙黛給他的電話說沒有在他家找到宋鳶，那麼證明宋鳶的確是出門之後被rise帶走的……

宋鳶為什麼出門？她出門又遇到了誰？

朋友……

她是出去見朋友了嗎？

那麼……陳諾？穆奇？還是……

「對了，宋小姐的那位朋友的名字好像是……顧妤？」

「很好。」簡風咬著牙說，「rise，你很好。」

「是嗎？我也這麼覺得……」

是的！你自掘墳墓的本事一等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