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路

那棟爛尾樓離得不遠，一行人飛了二十分鐘就到了目的地，叫他們開心的是，這座樓上面有閣樓，並且還有一座閣樓加裝了玻璃，這意味著今晚他們睡覺不必被呼嘯的寒風困擾，對於奔波了整整兩天的他們來說，這實在是個好消息。

飛到閣樓窗口處，人們齊心合力將沒有插銷的窗口打開，然後自發分作兩隊，一隊人員開始卸行禮搭帳篷，同時負責搭建灶台，另一隊人則商量著是消耗行李中的食物內存還是外出搜集一些。

結論是，外出搜集。

因為只有劉老爺子跟韓申阿水那幾個帶了點兒食物，昨天一晚上就吃了個七七八八。沒剩多少，其餘人跑出來時都只顧著逃命，哪裡還有心思帶吃的。

「這附近有個露天早市，這會兒功夫人應該都散了，咱們去那兒碰碰運氣吧。」

雲曉曦很盡心地做著嚮導工作。

事實證明。他們運氣還算不錯，早市上做買賣的攤販雖然離開了，卻留了不少東西下來，比如被剝開丟掉的菜葉、案板旁邊散落的碎肉、因為跌落在地故而被人丟棄的大半個酥油餅，這些東西放在從前他們可能看都懶得看一眼，可來到這邊兒后，沒人比他們更清楚這些廢棄之物的珍貴：正是這些散碎的食物，讓他們得以活命。

雲曉曦找到了一盒草莓，因為天氣太冷，這些出生自大棚的嬌氣果實被凍得發黑變軟。雖還沒腐爛卻已經不會有人願意為了它花錢，所以它就這麼被丟棄在地上，等著清潔工來將它掃入垃圾桶。

將這盒草莓綁在大嘴怪身上時，雲曉曦心中無端湧出一種悲哀，她又開始想念百里光，更想念兩人之前那段無拘無束的自由日子。

她覺得自己不該這樣，可心思就是會無可遏制地往那個方向飄，彷彿有惡魔在耳邊喁喁低語，告訴她只要拋掉身邊這些累贅，就能重新擁有溫暖的居所、相知相依的愛人、充足的食物，只要她肯放棄同伴，放棄那不切實際的救人幻想，這個目標實現起來並不困難。

雲曉曦拖著沉重猶如灌鉛的雙腿爬到大嘴怪背上，抬起手拍拍耳側，彷彿在將那些夾雜著鐵鏽味的甜美誘惑盡數拍掉。

如果不想要同伴的話，從一開始她跟百里光就不會選擇在聚集點住下，同樣，一旦選擇了，她也不會輕易拋下。

將食物們帶回閣樓，雲曉曦喝了兩口張嬸遞過來的熱水，撲進人們剛搭好的帳篷中睡了個昏天暗地。

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時分，迷迷糊糊間她聽到身邊一片喧嘩，人們彷彿突然興奮了起來。

是發生什麼好事了嗎？

雲曉曦試著睜開眼，但眼皮跟用強力膠黏在一起了似的，無論她怎樣努力都無法睜開，更別說看清周圍發生了什麼。

下一秒，試圖清醒未果的雲曉曦感覺到有腳步聲走到自己身邊，隨後她就被抱進一個還帶著絲絲涼意的懷抱中，一個吻在耳畔落下。臉頰上能感覺到胡茬戳刺的微微痛癢。

本來頑固不肯離開的睡意，像薄冰遇到了火焰，轉瞬消融。

雲曉曦一下子睜開眼，入眼便是百里光的滿面風塵。

「寶。」

見她醒了，百里光將人又往懷裡攏了攏，「我回來了。」

雲曉曦直勾勾看著百里光，半晌才反應過來，眼前的百里光是真的，不是夢，不是想象，也不是睡迷糊后看見的幻覺。

「阿光！」

她啞著嗓子低喊一聲，猛地把臉扎進百里光懷中，「阿光！阿光！！」

「乖，我回來了。」

百里光此時已經從其他人口中得知了聚集點發生的事，他抱緊雲曉曦。不斷地親吻著她的側臉，「別擔心，有我在呢。」

「阿光……我想把被抓走的人救回來。」

貼在百里光懷中，雲曉曦終於感受到久違的安全感，她小聲說著心中的打算，「之前婚紗店老夫婦的兒子發現我了，他給我提供了一條信息，人都是被楊氏製藥集團抓走的，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我們先去找楊氏製藥集團的位置吧。」

「是女婿吧？」

如此關頭，百里光居然還有心思幫雲曉曦糾正她的口誤，在看見對方臉上瞬間浮現的無語神情后，百里光這才笑了笑，「好了，不跟你開玩笑。說正事兒，你這邊兒得了消息，我跟秦哥那邊也有些收穫，這事兒不能操之過急。」

「你那邊有什麼收穫？」

雲曉曦聞言抬頭看百里光，還沒等他說出答案，一個地點就突然躍入腦海，她下意識道，「難不成你們去那座別墅了？」

「你居然猜到了？」

百里光驚訝了一瞬，「沒錯，我跟秦哥是去別墅了。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們是看到了別墅主人張教授留下的信息才找過去的，他居然會咱們的文字。」

「張教授……那個老人家，居然知道我們的文字？」

雲曉曦頓時一臉不可思議，「所以他是知道我們存在的？從一開始就知道，他製作的那些小東西，也不是因為興趣，而是……」

「而是本來就是為我們這種穿越者製造的。」

百里光輕舒一口氣，「當然，他稱呼我們為小型人類，也蠻貼切的對不？」

「所以你們跟張教授面對面交流過了對嗎？」

雲曉曦眼神開始變得迫切，在從張明磊口中得知了張教授這條後路時，她原本還在搖擺不定，想不到百里光已經跟他接觸上了？

「對，張教授怕我們不肯見他。特意選擇了一處距離別墅不算近的地方跟我們見了面，他說當年最早發現我們存在的人是他妻子，而後來他妻子因為一些事，被楊氏集團的當家人逼瘋，自殺身亡。」

百里光將從張教授那邊兒得到的消息娓娓道來。「自那之後，老教授就辭去了所有職務在別墅隱居，直到最近他得到消息，知道楊氏集團的新當家人又把主意打到咱們頭上，才急著想要聯繫咱們。」

「張教授的妻子自殺身亡。等等，張教授的妻子，那就是張明磊的媽媽，難怪他說想要幫我們，楊氏集團跟他有殺母之仇在呢！我是真的沒腦子，那天偏偏忘記多問一句，若是早知道的話，也許就不用兜這個大圈子……」

雲曉曦抬起手來捶自己額角，須臾又重新看向百里光，焦急問道，「那老教授有說能幫我們做什麼嗎？他能幫我們把人救出來嗎？」

「當時我們也不知道聚集點出了這麼大的事，所以沒說這方面的，老教授也只是囑咐我們要格外小心，如果遇到困難可以到別墅去找他幫忙，他現在把別墅外面的暖室改成水泥牆建築了，牆體最下方開了幾道門，說若我們趕過去他又不在家，就可以到那裡面去躲躲，總之能感覺出對方是個很細心的老人，至於這次的事情。我想我們還是要再跟張教授見一面。」

百里光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臉，「說起來，從張教授那邊離開后，我們本打算直接回聚集點的，幸好剛才飛過這裡時看到在外面放風的大嘴怪，不然就要跟你們錯過了，真是想想都后怕。」

「……我就說你們怎麼找到的這邊兒呢。」

雲曉曦一聽，頓時也覺得無比慶幸，「幸虧有大嘴怪在外面。」

「雲姐，光哥。開飯了！」

阿水的聲音從帳篷外傳來，「光哥，雲姐醒了嗎？」

「醒了。」

雲曉曦從百里光懷裡撐起身沖外面喊了聲，「你們先吃著，我們一會兒就過去。」

阿水應了一聲轉身離開，雲曉曦出神片刻，深吸一口氣而後起身，「走了，先去吃飯，吃完飯你好好休息下，明天咱倆去見見那位張教授。」

在見到百里光之後，雲曉曦彷彿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原本惶惶不安的心也平靜下來，遮擋眼前的雲霧被大風吹去，露出了後方清晰的前路。

她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又該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