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挨打了
又過了兩天,眼看就要端午節了。因著端午節,又挨著周末,學校從家歷五月初四到初七放假四天。
太平鎮每逢四,逢九趕圩,初三下午放學后,一家人正在吃晚飯,這時沒有什麼圍在桌旁吃飯的習慣,人人都是添上一碗,然後夾上幾筷子菜,就端著碗或站到屋外和鄰居邊吃邊聊上幾句,或者蹲在門檻邊,大口大口吃得飛快。
李秋月端著碗湊到母親身邊,邊吃邊問:「媽,明天開圩呢,我們家去嗎?」
凌英頭也沒抬,邊吃邊說:「不去了,也沒啥要買的。」
不去怎麼行?自己還尋思著了解下市場需求,好尋找點兒商機呢。「媽,我想去看看,行嗎?」
凌英看了大女兒一眼,說道:「有什麼可看的呀?家裡一堆活兒呢。」心想莫不是這孩子才懂事幾天又想著偷懶了?
「媽——我就要考初中了,老師說要買一些參考書呢。再說了我早去早回,保證不耽誤家裡的活兒。」李秋月飯也不吃了,眨著一雙又大又水靈的黑葡萄似的眼睛盯著自己的母親,嘟著嘴撒起嬌來。
凌英無奈地看著她,又是好笑又是無奈,這孩子雖然是老大,可她一向還沒有老二秋玉懂事。瞧她竟然跟自己撒起嬌來,這小模樣叫人又愛又憐,想著到底也還是個孩子,不自覺的就鬆了口。
「去可以,不許亂花錢,不許惹事兒,早去早回……」
秋月心中得意,果然自己太了解老媽了,只要自己一撒嬌她就得投降,嘿嘿,幸福生活,等著我!
蹲在門檻上喝粥的李秋玉聽了,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嚷道:「去趕集?我也要去!」
這一嗓子出去,另外兩個小的也一臉歡喜地跑了進來,眼巴巴地望著。秋月尋思著,弟妹難得有機會出門一趟,小孩子哪個不貪玩的?正猶豫著想答應,哪知李青山正好進門添飯,他聽了這話,立刻沉下了臉,喝道:「去什麼去?好生在家呆著!」
秋玉被像父親凶得霎時紅了眼眶,腳一跺,嚷道:「憑什麼她能去我們就不能去?」
嘿,竟然敢頂撞老子?一向火爆脾氣又大男人主義的李青山一巴掌就扇了過去。李秋玉被那鐵掌似的大巴掌扇得原地轉了好幾圈,然後跌坐在地上,臉頰上迅速浮現五個清晰的手指印。
她獃獃地坐在地上只覺臉上麻得厲害,頭暈暈沉沉的,隨後臉上就火辣辣地疼起來,她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在地上使勁蹬腿。
爸媽從小就偏心大姐,明明秋月才是老大,可從小到大秋月乾的活卻沒有自己多,吃的穿的樣樣比自己好,她越想越委屈,越委屈那眼淚兒就怎麼也收不住了。嘴裡還一個勁地嚷道:「偏心,你們都偏心眼兒!」
見秋玉挨打,幾個孩子都楞住了,秋月也沒想到事情竟然發展成這樣。
李青山看二女兒在地上撒潑打滾,還說自己偏心,那火氣噌噌地往上竄,操起手邊的一根竹條就要往李秋玉身上招呼。
那竹條每家每戶都備有幾根的,專用來收拾不聽話的小孩。竹條雖不會傷筋動骨,打在身上卻是又疼又癢的。
秋月眼明手快擋了過去,胳膊上立刻挨了一下,頓時那處皮膚就紅腫了起來,火辣辣的疼。李青山見沒打著老二,他這口氣沒法出去,大手一拔拉秋月,秋月被父親扯得轉了個圈失去平衡就倒向了一邊,被趕過來的凌英一把扶住。
李青山拔拉開大女兒,那竹條「啪啪啪」地往李秋玉身上招呼,那李秋玉也是個極倔的性子,不躲也不求饒,只哭喊著:「你打,你打死我,反正我就是個不討人喜歡的,我是撿來的……嗚嗚……」
李青山見她這樣氣得鐵青著臉,一雙粗眉皺得緊緊的,雙眼圓瞪,端是比那廟裡的夜叉還要兇惡幾分,手上竹條毫不留情,抽得又狠又快。
兩個小的見父親大發雷霆,見二姐被打,也嚇得嗚嗚地哭了起來。凌英幾次想上前去搶丈夫手中的竹條,可她知道丈夫的脾氣,勸也沒用,而且他生起氣來凶神惡煞的誰見了不怵?她心疼女兒,卻沒得辦法可想,急得直掉眼淚。
秋月雖說她從小愛偷懶欺負弟妹,可那都是背著父親的。當著李青山的面,她也犯怵。這會兒她又是自責又是心疼妹妹,咬咬牙就猛地撲了上去,也顧不得那竹條「啪啪」地抽在她身上的疼痛了,大聲喊道:「爸,別打了別打了,我們都不去了!」
正在此時從窗外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大喝聲:「停手,幹什麼呢?」
原來是李青山的哥哥李青遠來了,李青山見了哥哥臉色就漸漸緩和下來,恨恨地扔了竹條。
李青遠雖與李青山是親兄弟,可這兄弟倆的性子卻是完全相反,一個暴躁一個溫吞。李青遠平日里總是笑眯眯的,可現在卻也被弟弟氣得臉色鐵青,罵道:「這是出什麼天大的事兒了?你瞧瞧你這點兒出息,沒事在家打孩子,把幾個孩子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這哭聲震天的,我還以為出什麼大事了呢!」
李青山一聲不吭,李青遠緩了聲,詢問是怎麼回事,待知道了事情原尾,又罵道:「不就是孩子們想趕圩嗎?多大的事值得你動手啊?打壞了你不心疼啊?」
他拉起秋月和秋玉,又查看兩姐妹的傷勢,夏天本就穿得少,兩個孩子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全是一道道長長的又紅又腫的印子,回頭盯著弟弟又數落道:「瞧把你能耐的,這大熱的天,萬一傷口惡化了咋辦?」
李青山被自家大哥一通數落,脾氣漸漸下去了,這時看到四個孩子哭得小臉通紅淚眼迷濛的模樣好不可憐,特別是兩個大女兒被打得渾身是傷,就開始後悔起來,不過雖然後悔,但誰也別指望他能認個錯,哪怕是說句軟和話也別想。
他沉著個臉,扛起鋤頭就往外走。李青遠故意大聲喊道:「不就是想去集上嗎?去,明天四個一塊兒去,大伯作主了,看誰還敢打你們!」
李青遠又安慰了幾句,然後悄悄往門外張望了一番,這才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五塊錢塞到了秋月手中,說:「拿著,明兒帶著弟弟妹妹出去,買點好吃的。前幾天陽陽遭了罪,大伯今兒剛回來,沒能幫上你們啥,這個算是大伯的一點兒心意!」
凌英忙道:「這怎麼能行?這錢大哥還是拿回去吧,要是被大嫂知道了……」
李青遠苦笑一聲,壓低聲音道:「別嚷,給你們的就收著,你既然知道你大嫂的性子,就囑咐幾個孩子嘴嚴實點兒。」
秋月將大伯看到她們傷口時的心疼看得真真的,心想到底是親骨肉,雖說他平日怕老婆,又小氣,但肯拿出五塊錢來可見也是真心疼侄兒侄女的,這份情她也記下了!
這麼想著,秋月就把錢收下了,甜甜地笑道:「謝謝大伯,到底是親大伯,還是您對我們最好了!」
李青遠得意地笑了,看到孩子們眼中毫不掩飾的感激,心中也是暖暖的,遂誇道:「我瞧這秋月丫頭呀,真是越長越好看了,嘴又甜,聽說陽陽出事時全靠你才脫了險,這幾天又勤快地幫你爸媽幹活,我看準是你爺爺奶奶在地底下保佑著我們一家呢。」
李秋月不好意思地咧嘴笑,凌英忙附和道:「是呀是呀,這些天月兒可像個變了個人似的,這下子我可就放心啦!」
李青遠閑聊了兩句就回家去了。秋菊和秋陽到底小些不記事,先前被嚇著了,後來聽說可以去趕集又高興起來。秋玉卻始終拉長著臉,眼神憤憤地對秋月喊道:「別以為替我擋了幾下我就得謝你,告訴你——我不稀罕!」
凌英聽了罵道:「怎麼跟你姐說話呢?」
秋玉扁了嘴,用力跺腳,扭身就跑了出去。凌英無奈地搖了搖頭,對秋月說:「月兒呀,你可別跟她計較,你是姐姐,要讓著弟弟妹妹一些,知道嗎?」
秋月笑道:「我曉得咧,小玉也就是嘴硬,性子彆扭,其實呀她最疼家裡人了,誰要是敢欺負我們家的人,看她不跟人拚命!」
一句話說得凌英呵呵笑了起來:「可不是嘛,那丫頭,呵呵……」
因為第二天要趕集,孩子們早早就作了準備。要打好明天一天的豬草,要幫著爸媽把紅薯都收回來,但想著能去趕集大家忙得都可帶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