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水一樣的女子
()如果說萬小羽是如火一般的女子,那麼萬小藤就是如水一樣的女子。
萬小羽像妖艷的火,全身散發著無窮無盡的熱力。
安靜時的萬小羽像微弱的火勢,即使隱縮在角落都讓人難以忽視她身上散發出的熱力。發怒時的萬小羽像熊熊烈火,席捲而來的怒火可以將人灼燒殆盡。
萬小藤剛好與萬小羽相反。
萬小藤是無波的水,舉手投足間只有涼涼的慵媚。
萬小藤一直都像平靜的湖水般,給人的感覺只有平易近人,倦怠的模樣顯得溫溫和和。從來沒有人見過萬小藤生氣,但她若是生氣,那冷冷的怒火就像澎湃的海潮一樣驚寒入人心。
沒有人想過懶人也會「離家出走」,如果對像是萬事皆累的萬小藤,這一項偉大的發現絕對是奇迹。
拉了拉身上的毛裘,萬小藤微縮著身子意圖擋去不斷灌入脖子里的風。
現在是秋末,但是寒冬的意味已經濃烈了,向來懼冷的萬小藤恨不得自己能成為世界上第一個人肉粽子,最好是在這麼寒冷的天氣里把她包得密不透風。
往四周瞄了瞄,萬小藤悄悄抬起腳步小心翼翼地移動。
映著細微的月光,昏暗的路不像二十一世紀的道路一樣有路燈的指引,即使沒有路燈,七彩的霓虹燈也會把路照亮。
而且二十一世紀的路可是平坦的,就算是閉著眼睛都不怕被什麼東西絆倒。但是這古代的路可就不同了,因為街上沒有親切辛勤的環衛工人,滿地的落葉和石子隨時是陷阱,很容易讓她摔斷那麼七八根骨頭,她可不想成為「柔弱無骨」的人。
喔喔喔……一陣狗吠響起,萬小藤嚇得拚命往前跑。
要死了,這都什麼世界,野狗家狗到處有,突然來那麼一聲吠叫把她嚇得魂飛魄散。在二十一世紀里根本就沒有這種事情發生,因為市民樓一般都不許養狗。
萬小藤捂住起伏不定的心,累得氣喘連連。
「運動」這玩意已經脫離她十幾年了,沒想到她才第一次「離家出走」就必須用到它,早知道她就乖乖待在「雙顏館」里好了,「離家出走」好累。
萬小藤左看看,右瞄瞄,她突然很悲慘地發現,她忘記了自己是個路痴。白天才摸索過的路她全都記不起來了,她現在不知道該往哪裡走了。
要回去嗎?萬小藤錯愕地想著。
身後的暗巷裡突然傳來了奇怪地聲音,萬小藤整個人驚得一動不動。
該不會是有……那個東西吧?
她是很懶沒錯,她總是波瀾不驚的模樣沒錯,但是她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膽子小。
別人所不知,看她接受能力強就以為她跟萬小羽一樣是萬個膽,但是她卻是實實在在的膽小鬼。
記得有一次她和小羽同時看見了一隻蟑螂,她是怕得顧不得累連忙退了三米遠,但是只見小羽把它抓起來,還玩性甚濃地拔了蟑螂的翅膀,然後又把它的腿一根根拔掉,直到玩死它為止。
只要是比螞蟻大的生物她都怕,更別說是尚未得到證實的無形物體。
萬小藤僵硬著身子不敢回頭看,她很想跑,但是她發現自己的腿軟了,如果亂動,她保證她下一秒的動作是直接倒地。
身後的聲響越來越靠近,萬小藤眼一閉,似乎想著只要她不看就萬事皆吉了。
聲音突然停止了,但是涼風吹得萬小藤更加發慌。
突然身子一重,萬小藤感覺暖了許多,只是她腦子裡幻想的是,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掛在了她的身上,她仍是緊閉著眼不敢睜開看。
「找到你了。」一陣壓迫感襲來,等到萬小藤有所察覺,她已經落入了一個寬闊的懷抱。
什麼?!萬小藤詫異的睜開眼,她對上的卻是一張陌生的臉,和一雙帶笑的眸。
「終於,找到你了。」陌生的男子突然將臉埋進萬小藤的頸窩裡,讓萬小藤一僵。
他……他是誰?萬小藤很想把脖子上的沉重腦袋推開。
「喂……喂,你是誰?」他能不能起來?她瘦弱的身子可是承受不住那麼「重」的壓力。
風吹著,空氣里只有沉默。
「你不記得我了。」悶悶的聲音傳來,抱著萬小藤的力道加重。
「我、我的腰要斷了……」萬小藤辛苦地說道,但是鉗固她的力道並沒有因此減弱。
深呼吸,大嘆一口氣。「這位大俠,我們好像並不認識,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很不妥呢?」如果可以,麻煩他馬上放開她脆弱不堪一折的腰。
懶人的骨頭成天放著發霉,是不會比一般人的骨頭堅固好嗎?
頸窩上的頭猛地抬起來,溫熱的鼻息噴洒在萬小藤的臉上,即使周圍再怎麼黑,她相信這個距離已經夠她看清楚那張陌生的臉了。
拜託了,就算湊得再近她還是不認識他。
「我們十年前見過面,你想不起來了嗎?」男子一臉急切地看著萬小藤,就怕她把他忘得一乾二淨了。
「很好笑的笑話,恭喜你把我逗笑了。」十年前?他真會開玩笑,十年前她還是個初到大明朝的「小孩」,唯一見過的人就是萬家夫婦,難道他見到的人是鬼不成?
「那一年你在樹下睡著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抱著萬小藤的力道再加緊,從而可以顯示出男子的急切。
「喂,你不要以為我的骨頭有石頭那麼硬好不好,你想把我折成兩截嗎?」說話就好好說話,動手動腳的做什麼?
抱著萬小藤的力道微微鬆了開來,但是男子還是不肯放開她。
「你真的想不起來了?」男子一臉的失望,看起來像受了重大的委屈一樣,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你不要這個樣子,好像我欺負了你一樣,你要我想你是誰,我想還不成嗎?十年前嘛,我睡在大樹下……你、你……你是那個朱……」
「應天行,我的名字。」男子笑了起來,似乎很滿意萬小藤的反應。
應天行?要死了,他怎麼成了應天行,他不是喜歡用朱壽這個名字的嗎?等等,現在是正德十六年末,當今皇上已經是朱厚熜……那他……他不是已經死了么?難道她見鬼的是……她?
萬小藤刷白了臉,渾身僵硬不敢動。
他該不會是因為她沒有告訴他名字所以死之後魂魄還不肯放過她吧?都過去十年了,他有必要那麼斤斤計較嗎?
看到萬小藤這個樣子,應天行笑了。「我沒有死。」他只是捨棄了一些人人趨之的東西,對於他來說,那已經不重要了。
那一年他們相遇之後,因為由始至終他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他想找到她,結果他私下派人找了幾年都找不到,所以他在三年前用「朱壽」這個名字封自己為大將軍,想著她會知道他的身份然後自己出現,但是他等了三年還是等不到她。
「你……你真的沒死?」理智開始回籠,萬小藤才想到他抱著她為她擋去了寒風,有體溫又怎麼可能是死人?但是這張臉……她真的完全沒有印象。
「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她本來就不記事,不過只要是她見過的人她都會有一些印象。
她依稀記得,他是個很耐看的人,但是眼前這個人是屬於亮眼的大帥哥,難道「女大十八變」也適用於男人身上?就算他的樣子有變,也不應該變得這麼陌生才對,怎麼說她遇見他那一年他也有二十一歲了,臉型也該定下來了吧?
對於萬小藤的問題,應天行仍是笑得開懷。
「為了詐死是要作一些改變的。」別人都以為他死於豹房當中,沒有人想到他竟然在高人的幫助下詐死離開了紛亂的朝廷。
因為他「生前」的作風,基本上沒有人不認識他,為了避免被人認出他來,高人為他換了一張臉。
他也不知道高人是怎麼辦到的,他包了白布幾個月之後,白布拆開來他就成了這個樣子。
「詐死?你不是縱慾過度致死的嗎?」那可是外人傳的,而《史記》上也是這麼記載的,她可沒有污衊他。
應天行的臉閃過一絲陰霾,但是他馬上又揚起了笑臉。
「如果我說我沒有,你相信嗎?」應天行沒有多作解釋。
萬小藤看著應天行,想從他眼裡看出什麼,但是她仍是看不透他眼底的笑。
懶懶地倚在應天行的懷裡,暖和的氣息讓萬小藤有些困意,也顧不得他們之間什麼關係都不是。
「我不知道,反正都是你的事。」她不想去猜了,因為猜別人的心思很累。